04.04 付佔武:我收藏的啟功先生的墨寶

1977年5月我從部隊復員到北師大黨委宣傳部工作。有一天聽老同志談到,咱們學校啟功的書法相當了得。我當時沒聽明白,心想:咱們學校的氣功?還是書法?還相當了得?後來細打聽,才知道啟功是中文系的教授,同時又是書法家。

在北師大工作的教職員工,要想獲得啟先生的墨寶在那個年代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我就收藏了啟先生的墨寶。

我第一次獲得啟先生的墨寶,就是一個偶然的機會。上個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北師大主樓三樓314會議室,是接待中外貴客的地方。黨委宣傳部就在314會議室的西側不遠的房間。1980年的一天午後,還沒到上班的時間,各辦公室都關著門,我在三樓中廳,見到啟功先生在那徘徊,於是上前與先生搭訕。才曉得啟先生被邀參加314會議室下午的外事活動,他從小乘巷衚衕坐公共汽車到師大,來的早了,會議室還沒開門,只好在樓道等候。我便把啟先生請到我們的擁擠辦公室裡休息,啟先生比我大40多歲,我像對待父輩一樣恭敬地請啟先生坐在辦公桌前的木椅子上,因為辦公室設施簡陋我竟連杯水都沒能給老先生倒,就和啟先生閒聊了起來。 他問我姓名,我說姓傅,他搖著腦袋重複著“傅……姓傅……”。此時我討要啟老字畫的私心出現了,便斗膽地向啟先生說,我喜歡您的書法,您能趁這會兒給我寫幅字嗎。啟先生看了看牆上的掛鐘,點了點頭“好說好說”。宣傳部接待客人的茶杯、茶水沒有,但紙筆是有的。我把辦公桌前的墨水瓶、訂書器、大頭針等等移開,把宣紙攤開,啟先生就在這簡陋的辦公桌前,為我寫下了“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最後的落款還寫上“佔武正之”。真讓我受之有愧。可惜當時沒有照相機,若能拍下啟先生在這般簡陋擁擠的辦公桌前寫字的鏡頭將是多麼有紀念意義呀。啟先生寫完字不多時便離開我的辦公室去參加活動去了。我當時興奮極了,這幅字至今珍藏著。

付佔武:我收藏的啟功先生的墨寶

1980年,學校組織員工觀看總政話劇團的話劇《自由之花》,該劇是描寫向警予烈士的。因為我與北師大和總政話劇團的特殊關係,因此劇場和演出都是無償的,為表示對話劇團的感謝,啟先生畫了一幅花草(二尺)由我送給話劇團。我看後,覺得有尺寸有點小,(後來我才知道,啟先生的畫要比字更高檔且有收藏價值)就跑到啟先生當時暫住的工2樓,向啟先生換字。此時,我與啟先生已經有過幾次接觸,已經成了半熟人了。啟先生沒二話,馬上鋪開紙寫就了“讓自由之花開放的更加絢麗多彩”。看著四尺見方的題詞,我對先生說,這花草我就收藏了。啟先生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用手指著我哈哈哈的笑起來。這張花草珍品,我雖然沒有裝裱,但已經在我的保險櫃裡藏了36年了。

付佔武:我收藏的啟功先生的墨寶

說到啟先生的墨寶,我不得不說我收藏的那副對聯。與其說是先生給我的,倒不如說是我硬要的。有一天,我與侯剛老師到先生家去辦事。書架旁放著一幅啟先生剛給榮寶齋寫的對聯,但因為用墨淡了一些,一向寫字認真的啟先生,準備再重新寫一幅。對聯的內容我也不大明白什麼意思,但一聽說要重寫,我馬上指著書架旁的對聯對啟先生和侯剛說,這個能給我了吧?侯剛說聽老先生的吧。啟先生看看對聯,笑了笑,回到桌前拿出圖章,自言自語地說,蓋戳吧。於是我的藏品中又增加了一幅對聯。這幅對聯在紀念啟先生百年誕辰在北京畫院舉辦的展覽上曾經展出過。

付佔武:我收藏的啟功先生的墨寶

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因工作關係,與啟先生的接觸多了一些。時常能到小紅樓啟先生家,聽他老人家教誨。有一次到啟先生家,閒聊之中老先生問我,你姓傅,是滿人嗎?我說不是滿人,祖籍是河北的。然後他說了滿人裡傅姓的人有一些,接著又大概說了說產生傅姓這一支的原因。這時我才突然想起來,我那年在主樓三樓第一次向啟先生求字時,他曾問過我姓什麼。老人家記性真好。老先生不但記性好,他平易近人,和藹可親,艱苦樸素的美德更使接觸過他的人永世不忘。一次春節前我去先生家送東西,到家入座後,啟先生拿出橘子給我吃,我說您也吃呀。可他卻拿出一個半邊已經爛的橘子,掰掉爛的地方,吃那一半,我當時立刻阻止老先生,他笑著並用他那略帶鼻音的腔調說,沒關係的,吃不死。當時啟先生在社會上的影響、名氣已經非常大了,這麼一個知名人物,居然這麼簡樸,連半個橘子都捨不得丟掉,真讓我感動至極。

付佔武:我收藏的啟功先生的墨寶

還記得1992年勵耘講學助學基金會成立後,啟先生捐出163萬多元后。我們採訪他老人家時說,您為紀念老校長,捐的款是目前校內最大的一筆了。他卻說,我是老校長提溜著耳朵長大的,現在用這麼點錢紀念老校長,真實微不足道呀。還幽默地說這不過是自己“刷紙”的“不義之財”,沒有捐工資呀。因啟先生家的客廳與他的臥室是套間,採訪中我們無意中還來到啟先生的臥室,一張木板床,一床藍花布棉被。這就是剛剛捐出160多萬元的老先生的臥室。當時我們確實挺心酸的。也深深地感到,他們那一代人的學高人之師,身正人之範的品格是當今的任何人所不能比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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