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1 伊秉綬為何這樣寫隸書?

伊秉綬隸書初看橫平豎直、光潔方整,有些象今天的美術字,細細品味,則是在不變中求變,在同中求不同,有一種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之美。作為清朝隸書成就最高的大師之,其隸書氣魄宏大、風格獨特、影響久遠。看懂伊秉綬,對學習伊秉綬書法有著重要意義。

伊秉綬早年師從劉墉,書法屬帖學一路,能寫工整俊秀的小楷,風格近似劉墉,中年後專攻隸書。他四十歲前學《乙瑛》《禮器》等,用筆稍肥,略施波挑,結構扁方勻稱。風格不甚明顯,但用筆樸實,結構平和的特點也初見其學書思想之端倪。在四十五歲到五十歲左右為蛻變期,參考的是《衡方》《張遷》《裴岑》諸碑逐步形成了方正雄偉、圓渾飽滿之書風。其在嘉慶八年,所書“政聲韓史部,經義董江都”一聯氣魄宏大,用筆粗壯,結構方整,已形成了強烈的風格。

伊秉綬為何這樣寫隸書?

伊秉綬《臨漢張遷碑立軸》紙本隸書 84×46.5cm 福建博物院藏

伊秉綬五十九歲臨(張遷碑》等,可以看出他將漢隸的扁平結構改成了中宮疏朗,整體效果對稱平衡,具有強烈的裝飾性意味。有時為了取得構建的藝術效果,將字的偏旁部首巧妙安排,或大或小、或粗或細,對比強烈。這種與眾不同的取法方式使伊秉綬的隸書氣魄宏偉、具有威嚴展懾力。

五十歲以後至其終老為伊秉綬書法的高峰期,此時之作將先前之書進一步提純梳理,注重大疏大密的對比變化,更強調變化後的和諧自然,將清代隸書推向了高潮。

伊秉綬為何這樣寫隸書?

隸書三言聯 1798年作

志於道,時迺功。

嘉慶三年六月九日長生古瓦齋,素人先生尊兄屬,弟伊秉綬書。

清人王虛舟、林估人等人隸書腕力柔若習氣太重,直到伊秉綬、桂馥出現,始遙接漢隸真傳。伊秉綬能拓漢隸而大之,愈大愈壯.桂馥能縮漢隸而小之,愈小愈精....伊秉綬擅長隸書與當時桂馥齊名.“伊秉綬和桂馥用筆有很大的相同之處,如 用筆平直、結構飽滿、氣息高古.伊秉綬四十五歲隸書聯“志於道,時乃勁”用筆受桂馥影響很大.但是後來伊秉綬卻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提煉、強化、歸納, 使其隸書從眾多書家中脫穎而出,猶如騰空出世。

伊秉綬為何這樣寫隸書?

政聲韓吏部,經義董江都

隸書五言聯 1803年作

句贈雲岡三兄老先生並正之,

嘉慶八年二月朔,汀州弟伊秉綬

“政南韓吏部,經文董江都”僅有十字,細看字的大小、粗細變化非常豐富。伊秉綬的隸書,早年較粗壯,晚年比較瘦勁。這幅對聯橫細豎粗,捺較粗,整體效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同時根據總體佈局的需要,他還做了一些筆畫特殊處理。如“韓”字,右邊的“董”,他把橫和豎連接而成,使得左右橫畫極其對稱;“都”字他把右邊的部首換成了篆書的結構,是為了避免與“部”字重複。“董” 字的幾個橫畫都很細,是為了與最後的長橫和整畫形成對比。“義”字與 “經”“董”的粗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其都是為了整體效果而精心安排的。

伊秉綬為何這樣寫隸書?

隸書四言聯 1805年作

變化氣質,陶冶性靈。

書為叔魚三弟清正,乙丑春日,伊秉綬。

嘉慶十年(1805)所作“變化氣質,陶冶靈性”雖然疏密相互交錯,可外形方滿把四周撐起,表現出了雄偉的氣勢。在用筆上,如“變”和“氣”主要以肥美為主,卻又不失細勁。這種中鋒鋪毫的用筆,為結體的雄渾飽滿準備了充分的條件。可見,結體與用筆是存在於一個整體中相互依存,密不可分的兩個部分從整體佈局上來看,如果把字的間距寫密了,那本來已經壯氣凌人的字就會顯得水洩不通,透不過氣,伊秉綬卻不這樣,他把字距安排的很寬,這樣“虛”和“實”就會顯得黑白相應,實中有虛,虛中有實,正所謂“疏處可走馬,密處不透風”,在伊秉綬隸書中經常可以看到這些強烈的對比,讓人感覺高有創意,與眾不同。

伊秉綬為何這樣寫隸書?

隸書五言聯 1814年作

清詩宗韋柳,嘉酒集歐梅。

閼逢閹茂之春,伊秉綬。

嘉慶十九年(1814)所作“清詩宗韋柳,嘉酒集歐梅”。此聯儘可能的利用方、圓、三角的對比關係,例如“酒”字,它的右邊外形為方形,上半部近乎圓形,下半部為三角形。“歐”字,它的左邊外輪廓也是方形,上半部方形,下半部圓形,右邊為三角形。還有“集”“宗”“梅”字,右下部變為菱形。這種方、圓、三角的對比,增加了幾分生動與趣味。此聯中的“宗”字對應的“集”字,伊秉綬在處理“宗”字時一豎收縮,“集”字卻是兩豎拉長,形成鮮明的對比。如果“酒”“歐”“梅”字沒有三角形的處理方式,可以想象,此聯就沒有這麼多造型變化,整體感覺就會死板,千篇一律。

伊秉綬為何這樣寫隸書?

隸書五言聯 1807年作

世家傳舊史,盛業繼前修。

書為省庵四兄大人雅正,嘉慶十二年六月望,世寓弟伊秉綬。

《隸書五言聯》書於嘉慶十二年(1807),這是伊秉綬與桂馥在揚州重逢時為桂馥寫的一幅作品。此聯用筆中鋒行筆,平正古樸, 法度森嚴,點畫粗細大致均勻,以篆入隸,而且融合了《張遷碑》、《衡方碑》《裴岑 記功碑》等漢碑的特點,筆力雄厚,高古博大,方拙的外表裡追求著一種平正的結構美,毫無做作之感。

桂馥在《晚學集》說;“作隸如果不瞭解篆體,就不能知道其中的變通之意;如果不多看碑版,就不能知道里面的增減、假借之意”伊秉綬的隸書與傳統漢隸在用筆上有很大的不同,他將作為漢隸的主筆燕尾變為粗細大致相同,又將篆 書的用筆融入到隸書中,使隸書圓渾飽瀾,力在其中,金石之氣躍然於紙上。

伊秉綬為何這樣寫隸書?

隸書五言聯 1804年作

從來多古意,可以賦新詩。

書為昇屏二兄雅正,嘉慶九年小雪,汀州伊秉綬。

在伊秉對聯: “從來多古意,可以賦新詩” 中體現了伊秉綬的書學思想, “崇古尚樸”、“質厚”的碑學思想,伊秉綬對碑學和金石學都有深入的研究,加之翁方綱、黃易、阮元、桂馥等都是尊碑主將,一起推動並促進了碑學的興盛.亦師亦友的翁方綱提出墨跡、法帖不如石刻的著名論斷對當時的學術界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對趙、董書法有著很大的衝擊,友人黃易踏遍眾多地方尋求碑刻,這些都給伊秉綬很大的啟發,伊秉綬的書法也從研媚的帖學中走出,尋求濃重的古拙的金石氣。

伊秉綬的隸書有靜穆之致,妙處在拙,伊秉綬隸書不僅有厚拙的意境,其他各體也 是拙氣橫溢. “拙”是伊秉綬書法上最突出的表現,其實看似樸拙,其實充滿智慧。

陳振濂說, “無論是鄧石如、趙之謙的書法裡,我們看到有一種柔性化的傾向,柔性化也就是技巧的熟練與審美的細緻,是一種走向完美的表現.只有伊秉綬是以絕大能力沖決了這種歷史規定,他的陽剛之氣可謂是千古未有的奇蹟。伊秉綬隸書在慢條斯理的氣氛中,他完成了前人夢寐以求幾百年而達不到的境界。

熊秉明說過“伊秉綬將文字內容和書法形式打錘為一體,是道德的命令句,是棒喝, 猶如本西棒出來的戒律偈.”因此,無論是在伊秉綬之前還是在他之後,都很難找出他這樣將漢隸特徵轉化為自己風格,並發展到極致,取得如此成功的書家.清代論書者幾乎一致對伊秉綬的求書給予了高度的評價,稱他“如漢魏人舊跡”,“隸書則直入漢室, 即鄧石如亦遜其醇古,他更無論矣”.伊秉縵採用古程、厚拙的魏漢態勢改造近世的書 法審美思潮.隨著清乾嘉之後崇碑運動的興盛,審美思潮指向古樸的自然狀態,從而使 得伊秉綬的作品越來越顯示出時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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