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5 《賈想》:賈樟柯,他才是那個眾目睽睽下,鎖在街頭的小偷

《賈想》:賈樟柯,他才是那個眾目睽睽下,鎖在街頭的小偷

《賈想》:賈樟柯,他才是那個眾目睽睽下,鎖在街頭的小偷

每一個鏡頭都是有意義的,賈樟柯清楚地知道自己要關注什麼,他執意走進發生著鉅變的時代,與之發生關係,用鏡頭紀錄身處其中的普通人。曾經的我在誕生小武和站臺的年代,並不能理解賈樟柯,執著追逐著第五代的精緻劇情片,直到他們越來越讓人失望,最終變成黃金甲裡空洞的華麗的垃圾,然而十年後的我重新來看賈樟柯,發現自己有種對這個一切都會分崩離析煙消雲散無用的快速時代的悵然,所以賈樟柯是超前的,他的影像紀錄斷裂,即便他後來逐漸關注戲劇性很強人物和故事。

賈樟柯較之同齡人的優勢是,他既“混”過小縣城,性格中有江湖氣,又能跳脫,進入電影學院,踏上思想精英之路。他的電影總混合著泥土的汙濁與清新,撂開雙腳在泥濘中跋涉,而非站在雲端悲天憫人,指手畫腳。這是我最欣賞賈樟柯的地方。

這種堅守也很好地達成了賈樟柯電影的美學特徵,看得出來有心向小津、佈列松比肩,在思想的維度上,賈樟柯並不會走兩人的路線。他有更大的野心。他想要實現在最泥土的人性化敘事中,達到與最雲端的意象的融合。《小山回家》《小武》還是樸拙的,生鮮的,《站臺》則由樸拙走向宏闊,《任逍遙》《世界》已顯現了某種抽離,《三峽好人》則是兩者融合的一次見證。

《賈想》:賈樟柯,他才是那個眾目睽睽下,鎖在街頭的小偷

在書中賈樟柯很好地表述了自己的思想脈絡,實在是和第五代比較起來有天壤之別。這倒不是說我完全認同他對第五代的控訴,而是他的思辨更透析,邏輯更準確。這是一個意氣文人的優勢。《黃土地》《紅高粱》的成功固然是時代使然、文學打底,但導演的思想價值也不能漠視;“黃金甲”打敗“好人”固然是一個偽工業命題,但不能說導演的品格也跟著徹底淪落。

當然我相信賈樟柯應該不會被體制籠絡,因為他很在意知識分子的良心。但我有點擔心他會在藝術上走向某種極端,這從他表述《東》《無用》的創作理念時或可略有感知。他開始太注意意味了。這意味當然是依託于思想和美學的,那麼也可以說賈樟柯太注重思想,太在意美學了。他似乎超越了導演的角色而成為評論者、分析家,這可能是成為大師的必由之路,也可能弄巧成拙。

民工,扒手,歌女,縣城文工團的普通演員,這些邊緣而卑微卻遍佈中國各個角落的身份,在他的作品中被表述被關注被放大。他們的苦難與掙扎,粗俗與絕望,在賈樟柯的膠片和文字中,揭露著中國的漏洞和荒謬,權勢者及倚權者的虛偽和諂媚,普羅大眾的矇昧和浮躁。雖然他表現的是底層,但他卻從這群人的生命中解讀出了他們永遠無法觸碰到的藝術和思想。

《賈想》:賈樟柯,他才是那個眾目睽睽下,鎖在街頭的小偷

十二年來,他沒有丟失最初萌動的單純。他用劉恆的一句話解釋自己這種反叛姿態:魯迅文章裡面無邊的黑暗,照亮了我們的黑暗。他比不上魯迅,也不及大師的稱謂,可他卻勇敢而忠誠地在這條路上走著,不管不顧,就像小武電影中的那個小偷,眾目睽睽之下,被鎖在街頭讓人圍觀。我們失去了魯迅,可有這樣一個人在他的光影下擦著邊踽踽獨行,亦令人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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