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9 任正非:領袖就是掌握灰度

華夏基石e洞察


任正非:領袖就是掌握灰度


今天我本意想談談對人力資源管理的認知,不過看到今天管理大咖們的認知都是從宏觀的角度出發的,於是更換了個題目:基於灰度觀認知企業經營管理。

一、以灰度認知管理世界和未來

以灰度認知管理世界和未來,並不是簡簡單單的事,因為我們有很多疑問:黑天鵝什麼時候出現?灰犀牛到底在哪裡?蝴蝶效應的觸發點在哪裡?諸如此類的事,在現實中確實是混沌狀態。我們對未來的把握,只有一點——不確定性。我認為,認知既包括對過去的認知,也包括對當下的認知和未來的認知。

1.未來認知的形態

怎樣認知未來?現在對未來的新的認知層出不窮,看完令人膽戰心驚。這種認知包含各行各業,比如:

農業:100%機械人耕作。提出這個認知的人肯定沒有去過農村,沒到過田間,不知道聯產承包以後,大面積土地被分割成“井田制”了,阡陌交錯機械根本進不去。

金融:紙幣、銀行卡都將消失,貨幣將變為基於區塊鏈技術的數字智能貨幣。這是難以置信的,而且是違法的。人民幣是法定支付貨幣,而支付寶之類的只能是選擇項。

汽車:會倒閉60%,製造能力強的公司留下來做AI公司的承包商,人們不再需要汽車,停車場變公園,汽車保險也隨之消失。

工作:60%—80%的工作會消失,包括醫生、律師、全科醫生、銀行櫃員、司機、模特、經紀人、個體商戶,教師這個職業也在消失的“黑名單”裡。據李開復的預測,部分保姆、司機、保安等工作,甚至一些非常高端的放射科醫生的工作,都會在未來的五到十年之內被取代。50%的人類工作在未來十年將被取代。

還有極端的認知——我們將進入無人時代。無人駕駛汽車、無人飛機、無人零售、無人銀行、無人餐廳,這些都變“無人”了。可是無人銷售哪能算是新的事物,村裡的老太太在集市上把自產自種的菜放在那裡,旁邊放個錢箱,那就是無人銷售呀。還有無人飛機,你上了飛機以後,如果乘務長向乘客宣佈:本架飛機是無人駕駛飛機

,你敢放心大膽地飛嗎?我看過一個資料,飛機駕駛員,尤其是飛國際航班的飛機駕駛員,機長1/3時間在喝咖啡,1/3時間和空姐聊天,1/3時間在睡覺,基本上操心就是在一起一落的時候。現在高鐵也基本上是無人狀態了,似乎真地進入了無人時代。在學校經常會看到一個無人送快遞的小車,名字叫“小蝸”,遺憾的是,這個“小蝸”不比蝸牛爬得快,後面還跟著兩個人。

我們現在能看到多少工作被取代了?據說未來“無人”化管理與服務會達到90%以上,而且都是大概率事件。這些認知給我第一感覺是,“嚇死寶寶了”!

2.偽認知(預測)的基本特徵

這些所謂的認知、預測,有幾個基本特徵:

  • 不做任何假設、前提條件和約束條件的認知。
  • 無限拉大認知(預測)時間的認知。把預測的時間拉得越長越保險,就不需要承擔預測和認知責任。最難的預測是短時間週期的,誰能預測出一小時後彭老師總結髮言的時候,會黑哪位老師?誰能預測出來誰就是神。有了時間約束,很多預測都不敢進行下去。
  • 不是基於數據、事實和基本常識的認知。
  • 基於新概念、新名詞的認知。這些概念和名詞根本沒有定義。
  • 基於個別案例、個別現象和小樣本的認知。比如說哪個企業有新動作,就用這個案來替代普遍現象是很可怕的。
  • 出於認知者個人認知偏差的認知。在中國這個浮躁的社會,為了自己的聲名與利益,誰說得越出格,誰的號召力越大、粉絲越多。
  • 出於認知者自身價值的認知。
  • 出於認知者所屬組織商業利益的認知。我們需要去判斷,這些企業大佬們的所謂預測是否是基於其商業利益的預測或認知?


基於這樣的特徵,我對這種認知(預測)持質疑態度。因為一項技術從發明到創新,到使用,再到普遍使用需要很長時間。現在總是預測AI時代會怎樣怎樣,我反其道而行之,回顧過去,同樣能看到現在。我列幾組時間對比,大家看一看其中的差距:

  • 1889年,愛迪生髮明瞭電力,1983年,我們家正式通電;
  • 1886年奔馳發明了第一臺汽車,2005年我才買了第一臺車;
  • 1903年萊特兄弟發明了飛機,1989年我才第一次坐飛機;
  • 1925年蘇格蘭人貝爾德發明了電視機,1986年我們家才有了第一臺電視機;
  • 1946年美國軍方定製世界上第一臺電子計算機,1994年我才開始用計算機;
  • 1964年日本的新幹線開始運行,時速達到了210公里。50年後才坐上國產高鐵。


從發明、創新,到新產品成為日常的消費和每個消費者相聯繫,需要很長時間。有人會辯解這是因為中國經歷了特殊的歷史時期,發生了戰爭,經歷了文革等等,所以發展速度延緩了。未來,會不會出現這些類似的事?也有可能,誰能保證不會出現類似的事呢?我這裡用了華為2018年雲大會上的一張PPT,題目是“回首人類文明,我們居然只做了26件事?”列舉如下:

  • 公元前9000~公元后1000年:馴化植物、動物馴養、冶煉礦石、輪子、寫作、青銅、鐵、水輪;
  • 15~18世紀:三帆帆船、印刷、工廠體系、蒸汽機;
  • 19世紀:鐵路、鐵輪船、內燃機、電力;
  • 20世紀:汽車、飛機、大規模生產、電腦、精益生產、互聯網、生物技術;
  • 21世紀:商業虛擬、納米技術、人工智能。


我們可以看到這是有規律、有演進過程的。我特別不喜歡“顛覆”這個詞,也不喜歡“革命”這個詞。

3.“理論”從“認知”再到“實踐”也需要漫長的過程

再來看看理論層面的認知。從認識到理論,再到實踐,有一個漫長的過程,1789年馬爾薩斯發表了《人口論》,距今已有229年。現在看來這個理論好像是有問題的,依據馬爾薩斯《人口論》和馬寅初的觀點制定的中國計劃生育政策,延續了三十年後也調整了。1911年泰勒發表了《科學管理》,已經把科學管理的基本原則講清楚了,但是看看中國的現實,有多少企業做到了科學管理?我們很多還是粗放式管理。1924年斯隆完成了事業部制,現在很多企業都叫事業部,但只是一個名字,是一個殼,根本沒有事業部的運作機理。1924年梅奧的霍桑實驗,開始關注工作中的人、關注人的感受,重視人的感受和勞動生產率的關係,距今94年了。1953年大野耐一創立了豐田管理模式,距今65年。1973年德魯克出版了《管理:任務、責任、實踐》,提出的管理模式到現在45年了。

可以看出,這些認知、這些理論,成為實踐還有漫長的過程。那麼以下這些理論什麼時候能夠變成管理實踐?所謂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現在社會的極速變化逼得管理學家沒招了就造詞:互聯網思維、生態型企業、生態型組織、平臺+生態化組織模式、基於互聯網思維的分享制、事業合夥人制、人才眾籌制、賦能型組織與賦能型領導、去中心化,平臺運作模式,量子管理學與量子管理”。

這些新詞,且不論合不合適、對不對,關鍵是太多了。任總說過,布穀鳥和啄木鳥都是益鳥,烏鴉也是益鳥,可以發出危險的警報,讚美是一種正能量,批評也可能是正能量。所以我要發出一個疑問:它們什麼時候能夠變成我們普遍的管理實踐?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比如現在很多企業都提出做生態型組織,這不就是讓業務像森林一樣長大,但誰在研究這些“樹”的組織模式是什麼?每塊業務組織模式是直線制、事業部制、矩陣結構,還是直線職能制?生態模式沒有錯,但是內部的各個業務模式,各個BG的運營是採取什麼樣的組織形式?這些理論還是有完善的空間。

二、任正非的“灰度認知”

1.企業管理的正確思想從實踐中來

毛澤東有一段話非常經典:人的正確思想是從哪裡來的?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不是。是自己頭腦裡固有的嗎?不是。人的正確思想,只能從社會實踐中來,只能從生產鬥爭、階級鬥爭和科學實驗這三項實踐中來。人們的社會存在,決定人們的思想。而代表先進階級的正確思想,一旦被群眾掌握,就會變成改造社會、改造世界的物質力量。人們在社會實踐中從事各項鬥爭,有了豐富的經驗,有成功的,有失敗的。無數客觀外界的現象通過人的眼、耳、鼻、身這五個官能反映到自己的頭腦中來,開始是感性認識。這種感性認識的材料積累多了,就會產生一個飛躍,變成了理性認識,這就是思想。

這一段話講清了人的正確思想從哪裡來的,也就是人的認知以及認知結論來自於哪裡。那麼任正非的正確思想從哪兒來的?按毛澤東這段話可知,是從“實踐”中來的,是從“感性”飛躍為“理性”。

我曾經在一篇文章寫了四句話,總結了任總的認知來源:

其一,讀萬卷書。讀萬卷書是一個認知過程。

其二,行萬里路。行路也是一個認知的過程。

其三,與萬人談。吸取別人的能力。

其四,幹一件事。做事情要聚焦,就是幹一件事。

任總認為總結的還可以,但是他跟我說,這四句話不要給基層員工講,基層員工不能讀“萬卷書”,基層員工要讀“萬遍書”。

2. 企業不產生理論,但是企業家必須有思想

正確的認知也需要一個重要的過程,“企業不產生理論,但是企業家必須有思想”,這個思想就是你的價值觀、世界觀,就是你對於未來,對你企業的經營管理、人力資源、企業中的人的一個把握。任總有一段很經典的話:

“方向大致正確,來自於企業家的思想正確;企業家的思想正確,來自於對企業的正確認知;沒有正確的假設,就沒有正確的方向;沒有正確的方向,就沒有正確的思想;沒有正確的思想,就沒有正確的理論;沒有正確的理論,就不會有正確的戰略。”——《任總與Fellow座談會上的講話》(2016)

從這段話可以看出他的思想、思想的延伸以及思想的最後形成,是一個從理論到實踐的過程。

“管理是實踐的藝術”,但是這種實踐需要指導。指導有可能是來自於理論指導,或可能來自於教科書的某種理論指導,或者諮詢公司的指導,還有可能是來自於企業家自身思想的指導,然後就有一個化風為雨的過程。把思想的雲變成實踐的雨,來經營管理我們這個社會、管理我們的企業。

3.任正非用灰度認知管理的世界

很難概括任總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眼中的任正非,是遊走在黑與白之間一個灰度的人:既脾氣暴躁,又能靜水潛流;既鐵骨錚錚,又柔情似水;既嫉惡如仇,又寬容妥協;既用兵狠,又愛兵切;既霹靂手段,又菩薩心腸;既悲天憫人,又收放自如;既恪守中庸之道,又明辨是非善惡;既霸氣霸道,又謙卑謙虛;既愛財如命,又揮金如土;既內向羞怯,又外向張揚;既衝動,又自律;既成熟老練,有稚氣頑劣;既低調內斂,又高調霸氣;既簡樸,又奢華;既不修邊幅,又注意儀態儀容;既保守守舊,又緊隨潮流;既膽識過人,又心存敬畏;既固守原則,又豁達變通;既實用主義,又理想主義。

我不知道用心理學的性格如何認知他,但毋庸置疑的是,他是一個很有特點、很有個性的人。作為企業家,他既這樣又那樣的,這就是灰度。他用灰度認知管理的世界,所謂的灰度,既是他的世界觀,也是他的思維方式,同時也是他的方法論,三者構成了任正非的灰度管理哲學。他以此作為認識世界與改造世界的“思想工具”,並付諸於華為的經營管理實踐,這就是任正非的灰度管理,或稱為“灰度管理哲學”。

灰度哲學,既來自於華為的經營管理實踐,並在實踐中豐富和提升,又反過來指導華為的經營管理實踐,同時接受華為經營管理實踐的驗證。灰度是任正非的世界觀和思維方式,據此任正非發育了一套系統的管理哲學、管理體系和管理的方法論,這就是任正非的“灰度管理理論”。以華為為平臺,任正非將其付諸於華為的經營管理實踐,而華為的經營管理實踐也驗證了任正非灰度管理理論。

4.任正非的灰度觀

其實這個世界本來就是灰的,這個世界確實五彩斑斕,但是基本色調是灰,純黑和純白是兩個極端,在純白和純黑之間稍微加一點黑或者白就變成了灰,而灰是一個充滿活力的廣闊的空間,純白純黑是兩個極端,這就是灰度的基本來源。

也有資料表明,我們這個世界平均的灰度是18%,但是我們在日常教育中,凡事都要問是非、凡人都要問黑白,在我們兒童時期,認知方式上就接受了一個導向,就是好人壞人、對的事和錯的事。因此我們看人有時候可能就會陷入認知誤區。在這裡改寫余光中的一首詩:

在淡化了黑與白意義的日子裡,自由的顏色是灰的,黑色與白色之間,你是第三種絕色。灰是一種高貴。

灰對於我們來說很難,“知白易,守白不易;知黑易,守黑不易,守黑之白尤其不易。黑簡單,白亦簡單,黑白不簡單,黑之白,謂之灰。”因為我們本來都是一個複雜的人,但是現實中我們是愛憎分明,我們充滿了紅衛兵精神,要不就是無限熱愛,要不就是踏上一隻腳遺臭萬年。

任正非的灰度觀最基本的思想,是在一篇文章裡面。那篇文章是集大成的,講了領導人素質、方向、開放與灰度、妥協與灰度、假設與灰度的關係。其中講到:

  • 一個領導人重要的素質是方向、節奏。他的水平就是合適的灰度。
  • 一個清晰方向,是在混沌中產生的,是從灰色中脫穎而出,而方向是隨時間與空間而變的,它常常又會變得不清晰,並不是非白即黑,非此即彼。合理地掌握合適的灰度,是使各種影響發展的要素,在一段時間的和諧,這種和諧的過程叫妥協,這種和諧的結果叫灰度。
  • 沒有妥協就沒有灰度。妥協其實是非常務實,通權達變的叢林智慧,凡是人性叢林裡的智者,都懂得恰當時機接受別人妥協,或向別人提出妥協,畢竟人要生存,靠的是理性而不是意氣。
  • 灰度是常態,黑與白是哲學上的假設,所以,我們反對在公司管理上走極端,提倡系統性思維。
  • 或許我們還不知道什麼是正確的,但是我們一定要知道什麼是錯誤的,在錯誤的邊界之外,我們就一定走向正確的方向。


三、任正非的六個灰度管理的應用

第一,灰度看人性,就必須摒棄非黑即白、愛憎分明、一分為二的認知方式與思維模式。

任正非用他的灰度價值觀、灰度方式看人。他講華為的幹部政策應該灰色一點,路歸路,橋歸橋,不要把功和過攪在一起,不要嫉惡如仇,不要黑白分明,也不要排斥一些假積極。他有一個重要的觀點:在華為能夠假積極五年就是真積極,真積極固然值得肯定,假積極更值得同情,夾著尾巴做人更難。

最近我寫了一篇文章談任正非的英雄觀。三十年成長中,華為看待英雄有三個階段:1987年-1997年,是“呼喚孤膽英雄”,這時期任總有篇文章標題就是《呼喚英雄》。1998年-2013年,1998年是基本法定稿之年,2003年華為在消滅英雄,一直在提倡“無為而治”。“英雄”這個詞在這個階段消失了。但是從2014年一直到現在,華為又在呼喚群體英雄,“遍地英雄下夕煙,六億神州盡舜堯”,強調英雄背書,特別強調集體主義下的個體英雄主義。

第二,以灰度洞察未來,制定戰略和目標

未來到底怎麼樣誰也無法預測,但是任正非通過自己的灰度哲學得出了一個重要的結論——方向大致正確,組織充滿活力。這個結論我延展了一下:面對黑天鵝,面對白犀牛,面對蝴蝶效應,不盲目悲觀,也不盲目樂觀。有灰度,方能視野開闊,把握不確定性,看清未來方向,認清未來發展的戰略目標,以實現“方向大致正確”。未來不確定,現在也不確定,兩個不確定走在一起怎麼辦?總得確定一頭。對任總的“方向大致正確、組織充滿活力”,有的人質疑“大致”這兩個字。我想說明一下,“大致”蘊含的是一種謙虛,華為的戰略方向基本上都是正確的,當然有犯錯誤的地方,只要我們保持大致正確的方向,組織充滿活力就可以應對。華為能夠長期保持戰略方向的“大致正確”,重要的原因是任正非的灰度管理哲學,

“堅定不移的正確方向來自於灰度、妥協與寬容”。以內部規則的確定性應對外部環境的不確定性、以過程的確定性應對結果的不確定性、以過去和當下的確定性應對未來的不確定性、以組織的活力應對戰略方向的混沌。

第三,以灰度看待企業中的矛盾關係

在企業經營管理中存在著大量相互矛盾和相互制衡的關係,如激勵與約束,擴張與控制,集權與擴權,內部與外部,繼承與創新,經營與管理,短期利益與長期利益,團隊合作與尊重個性等等。這些矛盾關係構成了黑白兩端,對企業來講像絞索一樣在折磨著企業家,逼迫企業作出極端的選擇。

任正非以灰度觀來看待和處理這些關係,不走極端,不玩平衡,對內外部關係作出智慧的決策,其核心就是依據灰度理論,抓住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抓住牛鼻子,將這些矛盾變為公司的發展動力。這就是灰度處理辦法。在華為發展歷程中,任正非一直強調的“亂中求治”與“治中求亂”,是其灰度發展觀的體現;而“深淘灘,低作堰”則是處理內外部關係的灰度準則。

第四,以灰度培養選拔幹部,培養領導力,把灰度作為高層管理者的任職資格。

“開放、妥協、灰度是華為文化的精髓,也是一個領導者的風範,領袖就是掌握灰度。”這句話很經典,華為一直講要寬容“歪瓜裂棗”。《華為人報》曾把“裂棗”寫成“劣棗”,被任總堅決地糾正過來了。“公司要寬容歪瓜裂棗的奇異思想——你怎麼知道他們就不是這個時代的梵高,這個時代的貝多芬?”他強調對事旗幟鮮明,對人寬容妥協,高調做事,低調做人。幹部放下了黑白是非,就會有廣闊的視野和胸懷,就能夠海納百川,心存高遠。

第五,以灰度把握企業管理的節奏

任總一直強調,作為高級管理者在企業經營管理過程中,必須緊緊盯住三個關鍵點:方向、節奏與人均效率。當企業的方向大致正確之後,經營管理的節奏的把握就成為領導力的關鍵。著急和等不及,與不著急和等得及的節奏把握,就是任正非灰度管理的最好體現。

方向與節奏是戰略問題,人均效率是人力資源。華為的第一CHO就是任正非,華為的CEO是華為的人力資源部,把握方向、節奏與人均效率。華為各個部門的考核表考核內容都不一樣,但永遠有兩個指標是相同的,一個是人均效率、一個是客戶滿意度。考核任總一共七個指標,其中也包括人均效率、客戶滿意度。關於節奏的問題,就是要彆著急、等得及。現在中國就是浮躁,也體現了中國積極向上的態勢,比如說趕超、顛覆、彎道超車、變道超車、造道超越,這都是著急的表現,是機會主義的表現。“彆著急,沿著正確的方向一點一點進,別折騰

我特別喜歡毛澤東給抗日軍政大學的題詞,“堅持正確的政治方向,艱苦樸素的工作作風,靈活激動的戰略戰術。”對企業而言,就是堅持大致正確的方向,隨外部而變,隨市場而變、隨技術的變革而變、隨客戶而變。

第六,以灰度洞察外部商業環境。

對於外部商業環境,任總是以灰度的視角洞察的。他從來不抱怨外部商業環境的險惡,總是以樂觀主義的態度評價宏觀層面的問題。10年前,華為就把競爭對手稱為“友商”,並把“與友商共同發展,既是競爭對手,也是合作伙伴,共同創造良好的生存空間,共享價值鏈的利益”,作為公司的戰略之一。

妥協是灰度的前提,沒有妥協,就沒有灰度。任總自稱是“拉賓的學生”:“以土地換和平”。“投降沒有出路,從來亡國奴就是任人蹂躪。華為整個公司嗷嗷叫,不怕誰。我們有能力自己站起來,不做亡國奴。”華為不想做亡國奴,但是有的企業不得不做了亡國奴。

四、任正非堅守的是三維灰度

任正非的灰度管理並不適用於企業經營管理的所有領域,而主要體現為上述六大領域。在其他方面,確實不適用灰度管理思想。比如華為的拒絕機會主義,自我批判,壓強原則,變革過程的七大反對,堅持研發與人力資源的高投入、高績效的企業文化,核心價值觀的堅守等方面,任總始終是旗幟鮮明,決不和稀泥,決不搗漿糊。

在公司經營管理實踐中,灰度管理理論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不能灰度一切。“以客戶為中心,以奮鬥者為本,長期堅持艱苦奮鬥”不能灰度;華為的戰略路徑“厚積薄發、壓強原則”不能灰度;“自我批判、保持熵減”不能灰度;“力出一孔,利出一孔”也不能灰度。對人講灰度,對事講績效,講流程。也就是說,與企業核心價值觀、機制與運作、業務與流程、工作與效率等企業本源層面的問題不適合灰度管理;基層員工也不適合強調灰度思維。

1.任正非堅守的是三維灰度

華為內部人說我們看不到任總的灰度,只看到任總的強烈地走極端的一面,強烈地走實施的一方面。從某一時期看,任總的經營管理思想確實不講灰度,而喜歡走極端,但是如果在其思想演變過程中,加入時間軸,加入空間軸,加入結構軸,則灰度凸顯。極端只是表象,灰度才是其核心與本質。

(1)時間軸灰度

人們普遍認為任正非充滿了憂患意識,從“華為的冬天”“華為的紅旗到底能打多久?”“20年後的華為是墳墓”“唯有惶者才能生存”等等,無一不說明任正非是一個悲觀主義者。

但轉換一個時空,任正非搖身一變又成為樂觀主義者,“北國之春”、“除了勝利,無路可走”、“無人區”、“我們走在大路上,意氣風發,鬥志昂揚,沒有什麼能阻擋我們前進”。

1998年任總見吳敬璉的時候,吳敬璉問華為的戰略是什麼?任正非回答“活下去”。“活下去”是企業的硬道理,把生存作為華為的底線,但時空轉換,20年後,他又把“活下去”由華為的最低綱領,上升為華為的“最高綱領”。一面是憂患重重,一面是信心滿滿;一面是悲觀,一面是樂觀;一面是海水,一面是火焰。假以時間軸綜合起來,灰度畢現。他認為決策的過程是灰色的,所以決策層必須有開放的大腦,妥協的精神,這樣才能集思廣益,但越朝下越要強調執行。高層決策忌快,慢一些才會不出錯,基層決策講究速度,講究效率。

(2)空間軸灰度

給華為的灰度管理加上空間軸,整個的管理圖景是非常豐富多姿的。外部來看,方向大致正確;內部表現,組織充滿活力。華為新近還提出“技術創新+客戶需求”雙輪驅動。對於研發:主張“板凳要坐十年冷” “是金子總會發光的”,甘於平淡,耐得寂寞,默默奉獻,厚積薄發。對於市場:強調狼性,“勝則舉杯相慶,敗則拼死相救”,常提的名詞是“上甘嶺”“槍林彈雨”“一線呼喚炮火”“班長的戰爭”。對於HR:未來人力資源總的體系的整體定位是為公司找英雄,找領袖,鼓勵員工衝鋒的。管缺點的是道德遵從委員會,管壞人壞事的是審計部。

對人力資源和總幹部部,如果加入空間的概念,也有灰度。華為成立了總幹部部是企業今年的一件大事,很多企業特別關心華為的總幹部部,也想學華為建立總幹部部。我的建議是悠著點,認知完成以後,想清楚了之後再做,華為做了你不一定也得做。華為的設計是,人力資源政策管理和幹部管理都是推動公司前進的動力,人力資源體系要從權力中心變為服務支持中心,人力資源改革首先是強調深入戰場,人力資源的價值就是要懂業務,做好業務的助手,多一些適應業務的構想。

(3)結構軸灰度

從內部結構來看,任正非的認知也是灰度的。例如:高層要有使命感、中層要有責任感、基層保持飢餓感。比如高層任人唯親,親就是文化認同,中基層任人唯賢。要砍掉高層的手腳,他只能幹一件事:仰望星空,仰望星空就是戰略,就是對未來的認知。砍掉中層的屁股,別老坐在那裡。砍掉基層的頭腦,別胡思亂想了,把你的工匠精神充分發揮。再如:眼睛盯著客戶,屁股對著老闆。比如說實體組織的配置,主官+專家+職員。這也是一個維度的問題。

2.不要誤讀任正非的灰度

關於灰度有各種說法,大家很關注,也有很多人寫了很多文章,我也認真的研究了。我檢索了一下文獻,灰度這個詞是在2007年,任總與美國一個高官談話過程中首次提出來,有一個較長的演變過程。

外界對於灰度的認知也存在一些提法,我認為灰度不是中庸,儘管灰度和中庸有相似之處。中庸其實是很難的,往往和折中、平衡有關。灰度也不是沒有原則的妥協。一切講到灰度就感覺是虛無、消極,實際上灰色不是軟弱、逃避或者退縮。灰度不是追求平衡與穩定,因為灰度的空間太大了,我們可以積極地遊走在灰度空間中。

灰度不是悲觀主義,灰度裡面有求真務實、理想主義、實用主義、樂觀主義。灰度不是文化,有人專門寫文章說華為的灰度文化,我覺得這種認知是錯誤的。灰度並不玄妙,因為我們現實就是灰度,

灰度本質不是妥協也不是寬容開放,因為妥協寬容和開放是灰度的手段和工具。灰度是很難把握的,有灰度的人很痛苦,這也是任總經常講的一句話。他說:企業家不是人,你要把自己的自然屬性去掉,企業經營好了不能高興,你一高興大家都貓在那裡了,企業遇到冬天了你不能悲傷,你一悲傷大家就更悲傷。這是管理藝術。

五、華為對現代人力資源管理的新認知

今年3月份華為發佈了《人力資源管理綱要2.0》,把華為三十年發展最基本的東西說明白了,這是華為對於它自身的認知。公司董事會是從2017年12月份開始審定的。《人力資源管理綱要2.0》來自於1.0,八年前華為就開始在整理了,用了八年的時間,說明華為真的不著急,思想的問題也不能著急。

《人力資源管理綱要2.0》由整理到以PPT的方式公開發布,經歷了很長的過程。思想是需要發酵、需要沉澱、需要爭論、需要慢慢思考的。其中有兩句話是畫龍點睛之作。第一句話是“在堅持中優化”,這是總結過去的成功。第二句話是“在繼承中發展”,華為沒有講變革、創新、顛覆。PPT中有兩張讓我震撼,第一張PPT是“人力資源管理是商業成功和公司發展的關鍵驅動要素”,這是華為對自己過去三十年的認知,驅動華為的是人力資源管理,一個是驅動它商業成功,一個是驅動它持續發展,並且是沒有之一。這是華為對過去的很重要的認知。第二張PPT只有這幾個字:“讓組織始終充滿活力---”,儘管只有這幾個字,但給人力資源管理提出了新的課題,包括人力資源理論,也包括人力資源的實踐。這個新課題、新願景、新使命、新挑戰是讓組織始終充滿活力。怎樣能做到?這確實是很大的挑戰,因為中國改革開放四十年的發展,很多企業都走向了持續成功,但是持續成功之後能否還保持當年那股勁。這也是華為後三十年要解決的問題。

關於未來的認知,我們還是要做好當下。前一陣我看《南渡北歸》,戰爭期間一群教授研究戰爭問題,在學校廣場上開研討會,底下學生露天坐著聽,某教授講了四點說蘇德不會開戰,講到兩點中場休息的時候,外面賣報紙的就喊,蘇德開戰了。我的意思是:少談點遙遠的未來,還是把當下做好,做確定了,以應對未來的不確定性。未來真的挺可怕的,新理論我們要聽,關鍵是要實踐,做好當下,應對不確定的未來。

華為發展已經三十年了,我利用這一段時間做了資料整理,送大家個彩蛋。這是任正非的三十篇必讀文章(文章名附文後)。這些文章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因此我把華為任總所有文章檢索了一遍,形成了這三十篇必讀文章,建議大家抽空閱讀。要認知任正非和華為,先從這三十篇文章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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