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0 童年的记忆——“放电影”

1972年10月2日我从临汝县文工团调入县电影管理站(现汝州市电影公司)。3日上午,书记赵文明把我安排给第三放映队的魏队长,因当时我不足十六岁,书记还特意地安排我和队长住一个宿舍。队长是我步入放映队伍认识的第二个人,他大眼睛,中等个子,面色稍黑,有些耳聋。

童年的记忆——“放电影”

当天上午魏队长帮我领了工作服、手电筒、肥皂、胶鞋、被包布、打被包绳等工作用品,教了我打被包,尔后又帮我换了下乡就歺用的零钱和粮票。一切安排好,下午他就用自行车带着我和行李去纸坊公社的车渠大队放电影了。当时人们的文化生活极其匮乏,能看场电影就是社员们最高規格的享受,电影放映员也成了香饽饽。我和师傅从县城到车渠的20华里路上,就有不少成年人和小朋友不停地打听着晚上的放映地点和片子名称,因为魏队长在这一带放映时间长,大都是直呼着他的名字问,可他一直不厌其烦地微笑着一一回答。从人们的问话中,我第一次得知老师叫魏干基。可有些老人和小朋友弄不清他叫干基呀还是电机,就大声叫他电机,但从不见怪,一一回答着大家想要知道的问题,他的这一举动深深地感动了我。

童年的记忆——“放电影”

那时,不管你是什么单位,级别多高,到农村吃饭从不招侍,一律得到社员家。当时规定,吃饭每人每顿饭交一角钱四两粮票,后来改为早饭每人交一角钱四两粮票,中午和晚饭各交两毛钱半斤粮票。一个电影放映队由三个人组成,吃饭时我们三人有时集中一家,有时一人一家去,这叫吃派饭。有时是群众把饭送到大队部给我们吃,这叫吃送饭。如吃派饭,魏老师总是让我第一个先走,他走在最后,年年如此。

童年的记忆——“放电影”

那天晚上在車渠大队放的电影是《地雷战》和《地道战》,我真是高兴,想着能美美地看场电影了,可师傅偏给我一本《FD一12型发动发电机》书,让我先看看。因心不在书上,我趁着发电机的工作灯光,很粗略的胡乱翻阅着,心里想得还是电影。突然,刘江老师扮演汉奸的“挖,挖,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扣出来”的台词,让我实在不想翻书了。我偷偷溜出去,立在了观众里头。电影对我的诱惑太大了。放映结束后,师傅随口问我能看懂吗?我不知所措,竟没回答上来。师傅笑了笑,不再往下问了。那天晚上我失眠了。师傅的言行举止在我脑海里转来转去,我敢已肯定了他是个好个人,下决心好好跟着他学习。

童年的记忆——“放电影”

第二天,转点到下一个大队放映,把机器放好后,他又让我把《FD一12型发动发电机》书拿出来。他从看图对实物入手,再讲解发动发电机的构成,各部分都有哪些零部件组成,起什么作用,啥工作原理、什么工作过程等等,并要求我把它记熟背会,通过三个多星期的用功,我熟练地掌握了这些基本理论知识,并能按操作规程进行实际操作了。后来师傅又给我讲发动发电机日常保养和定期保养的项目和方法。再后来教我学会最常见故障排除、火花塞及白金间隙调整。怎样更换活塞环、碳刷等。为了让我熟练掌握这些技术,他给发动发电机人为设置一些故障,让我排除,若排除不了的他当场帮我分析原因,直到我能单独把故障排除为止。一九七三年七月河南省文化局给我颁发了发动发电机技术资格证书。我非常感谢师傅。

电影放映是一个既吃苦受累又小心翼翼的行业,除了我们常说的热死,冻死,跑死,熬死及忘了派饭饿死外。遇到放映甲等拷贝时,首先得清擦放映机输片糸统的各个滑轮、滑规及音鼓等部件,然后再接一个一米一左右的新片环套试机,试机时放映员忆一个象打太极拳扎桩的架试,双手的四指夹着片环,在放映机器上试转最少九十圈,冬天还好受些,夏天热气候加上灯箱的热烤,能使你满身是汗四肢麻木。只有片环上无任何划伤,新片才能上机。放映中则更操心,每隔三至五分钟,用手电筒监测胶片上缓冲弯前、音鼓后的前后拷贝质量是否一致,时不时用左手拇指和食指随片速用手电仔细检检查片身。第二天倒片时,每隔十圈八圈就得检查一遍,只怕影片有划伤。如新拷贝放映不足一百二十埸被划伤而降等级的话,放映员是要受处分和罚款的。试机的工作,几乎全由魏老师一人揽下。

脏活累活我的师傅总是做在我们前边,用踏实肯干、吃苦耐劳、兢兢业业、认认真真这十六个字来形容他的工作作风是在恰当不过了。一九七二年至一九七四年底,三队在他的带领下,全年安全放映场次、爱机护片、幻灯宣传及八大样板戏《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白毛女》、《龙江颂》、《海港》、《红色娘子军》、《奇袭白虎团》的汇映等项工作,在全县名列前茅,被临汝县文教局评为先进集体,魏老师也被评先进个人。

一九七四年十月河南省文化局又给我颁发了FL一16型电影放映机合格证书。这证书是我的荣誉,更是魏老师几年从理论到实践心血辅导的结晶。

童年的记忆——“放电影”

一九七五年七月一日,我到电影队还不足三年,临汝县革命委员会临革字[1975]第024号文,改变了放映队伍27名放映员的命运。从那天起,九个农村影队的人、财、物全部下放九个没有影队的公社管理。我记得七月一日那天,天下着小雨,我们把该交的物品交给办公室有关人员,师徒三人在电影管理站集体食堂用了最后的一顿早歺,把放映设备和个人物品准备好,与其他同行和老师一一握手话别,踏上新的征程。到纸坊公社后,我们被安排到公社的东院(現韩家词堂)居住。从那时起我们就像电影胶圈上用的片盘一样,在纸坊公社四十四个行政村这部大电影放映机上,年复一年地转了五年。其间转了多少圈我们也说不清。最能说清的是我们与观众之间建立的文化与科技知识传播情、同志与同志之间建立的兄弟情战友情、而更深厚的则是我与魏老师之间的师徒情。我俩在一起工作将近八年,住过一个宿舍,睡过一张床,盖过一条被褥,枕过一个枕头。他关心同志、服从领导、吃苦耐劳、踏实肯干、顾全大局的工作和生活作风令我由衷佩服。一九七三年六月三十日,他得了急性肠炎,第二天我们向水沟大队转场,正好是建党纪念日和換片日,他让我跟机器,他进县城去换片,水沟到县城六十华里,我怎忍心让他带病进城呢!吃罢早饭我多次要求去换片,可他就是不同意,在无奈的情况下,趁他不注意我突然骑上那绑好影片的自行车就跑。下午一点我换片回水沟时,走到武巡村往东北方向大约三华里处,天空骤然乌云密布雷电大作,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路上,连一棵能遮风挡雨的树也没有,我心里害怕了。于是我把车速加快加快再加快,但没走多远,像硬币大的雨珠瀑瀑叉叉向我头上身上乱砸。我害怕片子见水粘连,紧急下车,把我的上衣脱下包住片盒后继续前行,时间不长,小道上的粘泥就把自行车前、后泥瓦全部给沾住了,车轱辘不会动了。我找了根小木棍把泥投掉继续前行,就这样骑骑投投、投投骑骑,从武巡到水沟八华里路整整走了三个多小时。

晚上天气放晴,但老师病还未好,肚子仍疼,我和他商量歇一晚,老师不行,说一定要对起群众啊。那天我操作放映机,师傅操作发电机。19:50分八一电影制片厂厂标随着解放军进行曲又光茫四射在银幕上,我看到师傅脸上露出来微笑。

童年的记忆——“放电影”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魏老师尊敬越来越深。他的很多作风传给了我。譬如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亊擦机器倒片子就是跟他学会的。后来早起我把洗脸水端在师傅跟前,把牙膏剂到牙刷上,在我的心中他等同父亲了。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他调到小屯公社影剧院。

放映员走千里路、吃千家饭,什么样地方都住过,新婚房、仓库、村部、牛屋;什么被子都有盖过,新的旧的、花的兰的、脏的静的;什么饭都吃过,纯白面的、纯黑面的……。一九七五年十二月四日,我们在纸坊公社李楼大队一晚放了三部片子,电影结束后时针已指向夜间一点半,村干部给我们安排了村部的两个房间两套被褥。师傅指个房间让我住,他去了另一个房间。真是不去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大冬天天,那被褥的除薄得出奇外,白被里的被子变成了灰被里,两个被头的脑油黑得起明,味道就别说有多难闻了。怎么办?夜罪难受呀,我突发奇想把被子反盖吧,两个被头都有难闻的脑油味,把褥子当被子用又太窄,最后我想出个不脱衣服睡的办法,把被子、褥子都反过来横着卷成筒,把被子套在下半身,把褥子套在上半身。就这样我在被窝里当了一夜没带一个兵的团长。天亮了我俩都起床了,我给他说我睡觉的情况,师傅给我演示了他睡觉的姿势。这时我才看到他盖的被子除了和我盖的被子有那么多脑油外,被子中间偏上些有一个头大的窟窿,正好套在脖子上,他说他就这样睡了一夜。看了他演示的睡觉姿势我笑了,可我又偷哭了。为什么他总是把好的东西先让给我,处处为别人着想呢。他憨吗?他不憨!他傻吗?他也不傻!

一九八九年阴历十一月二十三日下午老师走了,永远地走了。

他走的突然,走的不平凡,走的令人尊敬。那天上午,他是带着朝川俱乐部票据去朝川矿务局财务上报销的,因天气阴沉欲雪,可能怕天下大,他报销后没有点钱就回家了。到家发现出纳多给他拾圆钱。下午饭后,雪已纷纷扬扬,但他不顾师母所劝,放弃休息,置天寒路冰于不顾,返回矿务局财务给出纳送那多给的十元钱。因路况太差,途中被一辆跑毛的北京吉普车撞翻夺命。

师傅死在正直上,死在太好上。他从来一分便宜也不去占。那天,他若晚去一小时、十分钟、悲剧也不可能发生,他也不会走得这么快!

但我的老师,就是这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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