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生於山東莘縣
山東工藝美院教授
山東省美協顧問
年畫
紅樓夢四十四回裡,劉姥姥對賈母說:“我們鄉下人到了年下都上城來買年畫兒貼”。
年畫是兒時春節裡的很重要的符號,在寒氣籠罩的荒村院落裡,貼上年畫,院子裡立刻就呈現出一種春的氣息、年的味道。
年畫在我們老家分兩種。一種是畫的年畫,像“西廂記”、“三打白骨精”、“年年有餘”,還有月份牌式的美女,“梁山伯與祝英臺”等。另一種是門神,是木版年畫,是地道的套色水印版畫。老家東昌府聚德成的門神是很出名的。
七十年代我在縣文化館工作,那時搞版畫創作,常常到省裡《群眾藝術》雜誌那裡送稿子。當時孫愛國先生是雜誌的美編,他給我發了很多版畫,對我幫助很大,不知如何感謝他。有一次他說到聊城的門神極好,能不能蒐集到。這太容易了!於是,春節時我便到買年畫的地攤上搜羅了厚厚的一疊門神拿給他。裡面有童子,有門神神荼、鬱壘、秦瓊和尉遲敬德,還有五子登科、搖錢樹、灶君、天爺、財神等。他拿在手裡激動地說:你們東昌府的年畫在全國都很有名,造型粗狂豪放,藝術價值在楊家埠年畫之上。
兒時春節裡有一種風俗,每年大年二十九的日暮時分,就有人來送年畫,叫"送馬子"。"馬子"是整套的,有灶君、天爺和財神,祖父常常這時拿了零錢去買,叫"接馬子"。
大年三十上午祖父打好漿糊,我和兩個妹妹拿了掃帚,搬了凳子開始貼春聯。春聯不只是門上要貼,連迎門牆上、樹上、缸上、梯子上、窗臺上、炕頭上和羊圈豬圈上都要貼上大大小小的春聯。硃紅的春聯和屋裡的年畫、門上的門神,相互映照,頓時使整個院落裡呈現出一種異樣的新春氣息,真是“滿院春光”。在這濃濃的年的氣息裡,不由得使人充滿了對新的一年的美好憧憬和嚮往。
八十年代後期我調到省城,每年春節都回到老人身邊過年。父母仙去後,我們一家無處可去,只好在濟南過年。在城市過年,年味淡了許多。雖然吃的、喝的、用的、穿的什麼都盈羅滿屋,但卻沒有了那份氣息和激動。
三十不祭祀,初一不拜年,更沒有門神年畫。人,無奈的賴在被窩裡,太陽曬到屁股了才起床。我慵懶地走到陽臺上看著樓下靜悄悄地小區,很少有人走動,此時不由得想起老家,想起老家的春節,想起老家春節裡的門神。
八十年代以後,家鄉的門神大多已不復存在。於是我便到全國各地去搜羅年畫。有一年的臘月裡,我們一家去了楊家埠,那天是個大陰天,天很冷,在這種天氣裡串年畫店,有一種昔日的味道。特別是在楊洛書家,使我感受到了過去民間藝人家所獨有的氣息,給人一種異樣的親切和溫馨。因為我兒時就是在這種氣氛里長大的。
那天從楊家埠買回厚厚的一大疊年畫。又是一個冬天,我和妻子去北京看展覽,回來時專門繞道天津,轉了楊柳青的十幾家年畫店,買回來十幾軸楊柳青年畫。後來出差到蘇州,我到處打聽桃花塢年畫,問了書店,藝術館,都說已經絕跡,不好尋摸。後來再去蘇州,結識了當地的畫家朋友,才找到桃花塢年畫的“基地”。裡面掛著不同題材的年畫,我很是激動,一問價格,讓人吃了一驚!看著眼前的年畫,我的心裡湧出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如今,每當春節,我便在大門上貼上楊家埠的門神,孩子住的門上貼上獅童進門,五子登科;門廳裡掛上楊柳青年畫年年有餘,大過年;畫室裡換上從蘇州小作坊裡淘到的年畫“清供圖”。家裡立刻有了濃濃的年味。但我還是念念不忘家鄉的年畫,家鄉的門神。
家鄉的門神有魯西特有的粗狂豪放,質樸與厚重,看到家鄉的木版年畫,我就想起我的童年,我的故鄉,我的故人,它讓我不忘昔時,不忘故鄉,不忘昔時的清歡歲月,不忘長眠在故土上祖祖輩輩的先人們。
註明:圖片文字均來自大道甄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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