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3 高中与哑女相恋她突然失踪,多年后公司附近一新店开张:老板是她

高中与哑女相恋她突然失踪,多年后公司附近一新店开张:老板是她

1

“下一位,王美珍!”

丰安堂里人来人往,护士的声音在走廊里须得提高好几个分贝才能听到。

进了医生的隔间,却又变得异常安静。加湿器缓缓吐着水雾,小叶把宁书衍刚开好的方子递给面前已过花甲的老奶奶,并细心地做解释。

送完最后一个病人,小叶沉默地和宁书衍坐在诊室里吃饭。她的师傅不喜欢说话,她已经习惯了,即使她自己真的很爱聊天。

今天倒是有些意外,宁书衍吃完最后一口饭,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突然出声道:“小叶,帮我个忙。”

小叶很兴奋:“师傅,你有何吩咐?”

“街左边奶茶店斜对面有家旗袍店,”宁书衍说着勾了勾嘴角,“你帮我去打听下他们的老板,是不是单身。”

小叶惊恐地抬头望了望面前白衬衫白大褂,架着无框眼镜,长相俊朗又一脸斯文。怎么看都是近年最流行的禁欲系的师傅,凌乱了。

西谣是家有意思的旗袍店,门面不大,却隔成两间。

一边是典型的欧式简约风,大方敞亮,出售一些新式改良的旗袍,据说那些旗袍都是老板自创的,风格结合了时下流行的印花、奈良风等元素,很受年轻人的喜爱。另一边却是典型的中式装修,门口挂了一件黑底红花的丝绒旗袍,做工传统而精美。

已近黄昏,天色昏暗下来,傅西枝放下手里的布料打算去开灯。

玻璃门就在此时被推开,门上挂着的感应娃娃很及时地道了声:“欢迎光临。”

他逆着光走进来,夕阳将他的轮廓晕染成金黄色,脸藏在光影里,模糊而又熟悉。

傅西枝突然呆住了。

只听得他成熟了不少的声线轻声道:“好久不见啊,傅西枝。”

时光好似一下就回到那年。

2

雨后的靛青色天幕下,几个少年在尚有积水的操场上打着篮球。空荡的篮球场上回荡着球轻擦过水面的清脆声。

突然,“哎,那个,傅……傅西枝,麻烦捡下球。”陆思反应了一下,才把那个坐在看台上低着头的好似他们班女生的名字想起来。

傅西枝放下手里的作业,走到篮球场边把球递给陆思。

“谢了啊。”陆思随意道了句,就退回去继续打球了。

傅西枝退了两步转身,却踢到了什么,一个踉跄。

她缓了两下才看清眼前一只横亘在外的白球鞋,这才发现篮球架子的这一边竟然还坐着一个睡着的人,头上盖着外套,看不到脸。这么睡,不怕被球砸到吗?她心想。

“哎,那边!小心!”

傅西枝闻声抬头,就看到一只黑色的铅球失了控地往这边过来,眼看就要砸上地上的人。

她一时急着蹲下身去猛扯那人的袖子,睡着的人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没法,只好将那人往侧面一推,谁知自己却又给他横亘在外的脚绊了下,一起倒了下去。

“啪”一声,铅球落在傅西枝微曲起的脚边。

宁书衍正做梦呢,就感到胸口被一个什么软软的东西压上了,盖在脸上的外套掉在地上,眼前一片大亮。他慢慢睁开眼睛,就看到胸口的黑黑的脑袋,鼻息传来一阵幽淡的香味,头顶蓝青色的天空上,有一大团棉花似的白云,正慢慢散开。

傅西枝揉了揉被撞得有些疼的鼻子坐起来,视线触及宁书衍呆滞的眼神,脸蹭一下就红了。

“阿衍,您老没事吧?”陆思跑过来,随即看到有些艰难地爬起来的傅西枝,搭了把手又问道,“你没事吧,傅西枝?刚刚那情形你喊他一声就行了,你……”说到这里,他停住了,有些尴尬。他忘了,傅西枝不会说话。

傅西枝红着脸把手从陆思手里抽出来。

面前递过来一张纸,“你没事吧,刚刚,谢谢你啊。”宁书衍变扭地开口道。

傅西枝摇摇头,拿过纸飞快地转身走了,连东西都忘了拿。

宁书衍愣愣地看着她瘦而纤长的背影,她一头乌黑的头发扎成马尾,又被编成三股辫,一直垂到腰间。

宁书衍心想,她的头发可真长,还……很香。

他想到刚刚压在身上那柔软的触感和那股清香,一时心跳得有些不自然。

他和陆思、昊子他们一样,以前从没关注过傅西枝这么一号人。

傅西枝对于高二(3)班的学生来说,一直是个沉默的可有可无的存在。她的沉默不在于她的性格内向,而是她压根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傅西枝的确不会说话,但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哑巴,而是从出生,就患了先天性失语症。

一路步行走到桐花巷子口,傅西枝远远地就看到自己家开的杂货铺子一楼已熄了灯,只二楼透出一丝昏黄的光亮。

她踏上开了缝的木制楼梯,推开门进去。屋内信号不是很好的老式电视机里传来《新闻联播》的音乐声,张爱霞听到声响从厨房里迎出来,“回来了,又这么晚。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张爱霞从一盘子青椒里挑出一块鸡丁放到傅西枝碗里,“过几天跟你们班主任请个假吧,你刘叔叔的儿子阿永从工地上回来了,你正好见见。你刘叔叔的妈妈也要从县城过来,一起吃顿饭,这事儿就算定下了。”

傅西枝手里的碗掉到桌上,她脸色苍白地伸手抓住张爱霞的袖口一个劲地摇头。

张爱霞哪里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想什么,她沉着脸站起来,冷冰冰道:“这事儿由不得你。”

傅西枝回到房间锁上门,把头埋进被子里,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来。

她无法开口,她也更无从诉说,她的母亲,为了赌一口气,要把她嫁给一个比她大10岁的陌生男人!

张爱霞口中的阿永是他们的老乡阿全的儿子,前年阿永从工地脚手架上摔下来,脑子变得有些傻,导致当初谈好的媳妇儿也跑了。阿全便想着给老大不小的儿子再找个老婆,于是便找上门来。

傅西枝和张爱霞并不是C市人,张爱霞是在经历了一场失败的婚姻后带着傅西枝搬到C市的。

张爱霞当初是逃跑出家门嫁给前夫傅丛的,但这场倾注了她年轻时所有对爱情的憧憬的婚姻不过几年就出现了危机。根源便是张爱霞生了一个病孩子,傅西枝得了旱见的先天性失语症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无疑是噩耗。

后来,傅丛出轨,张爱霞和他离婚后便带着傅西枝来到C市。

她选择C市是因为她希望在这个大城市能找到医生治好女儿的病,这么些年她受了很多委屈,她下意识地认为婚姻的失败不过是因为她生了个不健全的女儿。她下定决心要让傅西枝开口说话,仿佛女儿能说话了,她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这口气就能消了。

然而结果却不尽人意,钱是花出去了,女儿的病却一点起色都没有。好在傅西枝情况并没有很糟,能听能写能读,于是张爱霞送她去学了手语又去了学校。

C市消费高,日子过得清贫,可她也始终没断了给女儿治病的念头。阿全的提议便是让傅西枝高中毕业后就嫁给他的儿子,然后他们家出钱送西枝去治病。

这提议着实荒唐,谁能想到张爱霞会同意?

傅西枝怎么也想不通,她母亲那么在意她的缺陷,却为什么一转身又要把她嫁给另一个残疾人?

傅西枝如今所处的社会和她所受的教育,让她完完全全无法接受这一切。

3

周一清晨,宁书衍骑着脚踏车一溜烟地冲进学校。停车棚里,他神色十分不自然地给爱车上锁,一边还不住地瞥着自己那个黑色的大书包。停车棚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师生,他只求书包里的那位祖宗能安安稳稳的。

说起来这事儿都得怪他那对不靠谱的爸妈和超级不靠谱的姐姐。

周六的时候,他爸妈突然宣布要出去旅游,一下子家里只剩姐弟俩和一只嗷嗷待哺的小傻狗福气。

福气是他姐的狗,本也不归他管。结果他姐昨晚突然说要出去一天,说什么也不放心福气自己在家,硬是要宁书衍把福气带来学校。

终于平安走出了车棚,往教学楼走去的小路上,宁书衍不禁舒了口气。

然而他得意得太早,提在手上的书包在小腿边一蹭一蹭的,突然就传来一阵湿意。

打开书包的那一瞬间,宁书衍觉得自己要疯了。

那祖宗竟然在书包里给他尿了!

他忙着抢救包里的书本,将福气抱起来扔在一边草丛里。听到脚步声,警惕地抬起头。看到来人,随即松了口气,做了个“嘘”的口型。

袖子却被拽住,狠狠拉了两下。

宁书衍被拽得有些重心不稳,不禁皱眉抬起头,又突然想起什么,看着蹲在面前的傅西枝威胁道:“你要干吗?我可告诉你啊,你可别把这事儿告诉老班,你那些作业本什么的可都在我那儿呢,小心我不还给你!”

宁书衍完全理解错了她的意思,眼看着小路尽头那个穿的确良衬衫的身影越走越近,傅西枝急得一跺脚,把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下来,看似随手一扔,衣服落下恰好盖住正在一边草丛里刨土的白色小狗。

宁书衍看着傅西枝的行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那个“地中海”主任正笑眯眯地走近。暗道一声不好,连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傅西枝则是半蹲着身子,做出捡外套的样子。两个初有交集的少年,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当那个优哉游哉的身影一步步走过去后,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傅西枝将被外套裹好的福气递给宁书衍,宁书衍微微低下身子接过来,抬头的时候视线正好碰上傅西枝的眼睛。清晨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将她的轮廓染上一层淡淡的黄,她有一双杏眼,眼神清亮,此刻正不含情绪地静静注视着宁书衍。

宁书衍莫名地就觉着有些脸热,“刚刚谢谢你啊。”他说。

傅西枝友善地笑了下,摇摇头走了。

宁书衍站在原地看着她走得笔直的背影,此刻她穿着和他一样的夏季校服,两条胳膊露在外面,更显纤瘦。那阳光仿佛追着她走似的,她的长发依然编成辫子扎在脑后,乌黑的发也被染成淡淡的黄,她走一步那辫子就晃一步。

宁书衍呆了半晌,觉得怪,却又不知道哪里怪。直到手上的小祖宗一个劲地刨自己的掌心,他才清醒过来。

第二天,宁书衍早早地来到学校,坐到位子上后,偷偷摸摸地从书包里拿出件小号的校服外套,有些不放心地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直觉得和她的头发一样香,这才安心地收进课桌,随即撑着下巴,开始全心全意地盯着教室敞开的门口。

可他盯了一天,也没能见傅西枝从那门外走进来。

终于熬到放学,陆思舒口气,一把丢掉笔拎起书包,老师还没走就在教室嚷嚷开:“阿衍、昊子,打球去,赶紧的,晚了没场地!”

宁书衍兴致缺缺地转着手中的笔,“你们去吧,今天我不去。”

他一个人在座位上坐了大半天,直到班上人都快走光了,才慢吞吞地起身朝靠门第二排的位置走去。

生活委员佟倩被宁书衍一张俊脸瞅得直脸红:“宁……宁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事。”宁同学勾唇一笑,“徐天那厮刚才收拾东西把我的数学卷子带走了,我都做了一半了,我得去他家找他要去,你把咱们班花名册子给我看一下呗。”

——

身为C市本地人的宁书衍还是第一次来桐花巷子。

这儿的房子年久失修,多是住一些外来务工人员或是并不富裕的当地人。

正是下班的点,巷子里车来人往,本就窄小的地方更显拥挤。他骑着单车七拐八拐的,正打算找个空地停下来问问“云霞杂货店”怎么走,就被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的傅西枝惊得张大了嘴。

傅西枝同学的出场相当惊艳,啊不,惊人。宁书衍盯着她身上的大红色套装直想笑,那款式老得怕是他妈都嫌土。还有她那头发,全部在头顶像个大盘子那样扣着就算了,竟还戴了一朵粉色的大花,那脸上也像涂了什么似的,紫红色的嘴唇看起来怪模怪样的。

宁书衍是真的笑出了声,但他笑着笑着,就不想笑了。因为,他看到,傅西枝在哭。

听不见声音,但他看到夕阳下她的脸上全是一串串亮亮的东西,停都停不下来,本来就花的脸更花了。

有一个妇女拉着她的手,看起来用了很大的劲,宁书衍料想傅西枝那小细胳膊也拧不开。旁边还站了几个宁书衍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的人。

张爱霞从没见女儿这么固执过,哪怕已经这么丢人了,她还是不肯向她妥协。张爱霞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傅西枝,你别给我闹!今天你不管怎么闹,该办的事还是得办!你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打过你,你别逼得我……”

吱嘎一声,张爱霞的声音在突然的诧异中戛然而止。

她皱起眉不悦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骑着车冲出来的少年,那车就横在她和傅西枝中间,停得倒是稳当,再差一步,可就得轧上她的腿了。她刚刚一惊,连紧拽着傅西枝的手都松开了。

“阿姨,”宁书衍笑得一口白牙,“我是傅西枝班上的……班长,班主任看她今天没去上学,让我把今天要做的作业带来给她。”

张爱霞狐疑,但还是放缓了声音,“是吗?那真是麻烦你了同学,你把试卷给我吧。”

“嗯。”宁书衍立马回头对着书包一通乱翻,随即伸手似乎真要掏出什么时,快速转头对同样惊讶地看着他的傅西枝摆出口型道:“上车!”

傅西枝愣了愣,随即行动已快于意识,她两步并作一步跳上车后座,刚接住宁书衍扔过来的书包,车就飞快地掉了个头驶起来。

张爱霞在后面追着大喊,傅西枝紧抿着嘴就是不回头。

宁书衍快速地踩着脚踏板,晚风吹过,将他额前的发都吹起来,他感受到身上汗意正一点点蒸发,心情愉悦,颇有种英雄救美的满足感。

但这满足感仅仅是一瞬,他察觉到身后抓着他衣角的手有些颤抖,他想难不成她还在哭?这么想着他就有些烦躁,宁少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生哭。这还是被他家里那个流起眼泪来就跟黄河水泛滥似的姐姐给吓出来的毛病。

他把车停在一个敞开的杂货摊子前,买了一瓶水和纸巾丢给傅西枝,视线触及她红通通的眼睛和鼻子,有些不自然道:“擦擦吧,哭这么久不累吗?”

傅西枝接过来却不动,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宁书衍挠挠头,“你想问我为什么来找你?”

傅西枝点点头。

宁书衍便将她的外套从书包里拿出来,傅西枝恍然,伸出手去接,宁书衍却又把手缩了回去。

傅西枝一脸疑惑。

宁书衍把她的外套翻过来,指着里衬,“你的为什么和我们的都不一样?”

他说的是事实,学校的校服做工粗糙,外头看着实验高中的校服觉着光鲜亮丽,却不知外套里面添了一层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网格状的里衬,毛糙糙的,磨得人很不舒服。傅西枝这件就不一样,里面不知加了什么,摸起来滑滑的,软软的。

傅西枝了然,手比画了两下,宁书衍一脸呆滞地望着她。

傅西枝无奈地笑了笑,伸出手。

宁书衍的手突然被拉住,随即就看到手心有一个白白的小小的指头在画着什么。他感到掌心一烫,心似乎也跳慢了一拍。

他忍着心底酥酥麻麻的感觉,一直到她写完才飞快地把手缩回来,理解了她的意思,从书包里扯出一堆草稿纸塞到她手里。

“我在外套里面缝了一层混纺。”

宁书衍当然分不清什么混纺,什么棉布,但傅西枝温温柔柔的笑让他感到更加不自在,“哦,那你也给我的校服上缝一块。”说着就要去拿自己的外套给她。

傅西枝张大眼睛诧异地望着他,宁书衍接收到她的疑问,张张嘴正要再说什么,却看到傅西枝刚刚还平静的神情一下变得慌张起来。

顺着她的眼神往后望去,就看到一个在宁书衍看来怎么看怎么傻的大高个在朝他们走过来。他穿了件灰不灰黑不黑的西装,胸口戴了朵花,宁书衍机智地发现这花和傅西枝头上那朵是同款。

“阿枝!”那人嗓门特大,“你原来在这里啊。你……你妈妈让我来接你回家吃饭,你你别……别和她生气了,跟我回去吧。”说着就伸出手来拉她的手。

傅西枝抗拒地一个劲地往后躲,宁书衍看不过去,挠挠耳朵挡在她面前,望着眼前的傻大个道:“你谁啊你,她认识你么,就要她跟你走?”

阿永瞪大眼睛,“她是是……我未来媳妇儿,你说她认不认识我?”

宁书衍怀疑自己听错了,转头望了傅西枝一眼,那样子,看上去又要哭了。

宁书衍又开始烦躁,伸手推了推阿永,“她说不认识你,你快走吧。”

阿永怒,“她……她哪里会说话,你你是不是就……就欺负我傻?”

宁书衍笑得温良无害,“对啊,就是欺负你傻。”

阿永更生气了,伸出拳头就要往宁书衍脸上招呼,宁书衍躲了下,随即打量阿永。这傻大个虽然身高和他差不多,块头却是他的两倍大,看着就是个力气大的。宁书衍琢磨着,要干架,自己一个人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宁公子生存准则,打不过就跑,甭管面子是啥玩意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于是,他趁阿永愣神,一把把傅西枝扯上车,又骑着车跑了。

这次,他一口气骑了很久,直骑到离桐花巷子有着老远距离的清水河边才停下来。

宁书衍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喘着气打趣傅西枝,“傅同学,看不出来啊,这么年轻,连未婚夫都有了?”

傅西枝皱着脸不说话。

宁书衍察觉到自己失言,连忙凑到她面前,“哎,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啊。”

傅西枝摇头。

宁书衍好奇,“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学?还这副模样?你有什么事,说出来。你帮我两次,我也得回报你不是?”

傅西枝的脸更皱了。

好像又说错话了?宁书衍缩了缩头,“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随便问问的。”

却见傅西枝又摇头,指了指他的书包,宁书衍会过意,又掏出笔和纸给她。

傅西枝这次写了半天,才把纸给他。

宁书衍接过来低头看的时候,傅西枝就在他身边偷偷地看着他。看着看着,便有些脸红。无他,不过是因为宁书衍是傅西枝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少年。她以前从没想过会和他有交集。今天的一切都让她意外,可她却鬼使神差地,愿意把自己羞于启齿的秘密告诉他。

许是压抑太久,又或是傅西枝太久没和同龄人这样相处过,她觉得这感觉竟很新鲜。索性她也不偷偷摸摸了,干脆大大方方看着他,看着他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慢慢皱起眉头。

“你妈为了给你治病,要把你嫁给刚刚那个傻大个?”宁书衍终于看完了。

傅西枝点点头。

宁书衍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觉得匪夷所思。

“那你打算怎么办?”

傅西枝摇头。

“你真要高中毕业就嫁给他?”

傅西枝大力甩头,她之前盘在头上的发髻就此散开来,看着有些滑稽。

宁书衍就笑,傅西枝也觉得不好意思,就跟着他一起笑。

“我来帮你想办法?”宁书衍挑眉看她。

傅西枝倒是没把他的话当真,随便点了点头。

那天,两人在夕阳下的桥边待了很久。晚上,宁书衍把傅西枝送回家的时候,有些不放心,“你妈……”

傅西枝摇头,示意他没事。张爱霞的脾气她知道,来得快去得也快。

两人在巷子口分别,傅西枝顺手捎上了宁书衍的校服外套。

宁书衍愣了愣,随即咧开嘴笑起来,他就这么一路扯着嘴骑回了家,心情愉悦。

第二天,傅西枝果然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学校上课。

又过了三天,宁书衍终于从傅西枝手里拿回了自己的校服。内衬真的被缝上了和她一样的里衬,针脚密密的。

宁书衍满意地收起来打算塞进课桌,却看到袖口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他看了看,才想起来这里之前好像裂了个口子,现在也被细细地补好了。

宁书衍抬头看着傅西枝回座位的背影,又想起那天清晨看到的她走在朝阳下的身影。他终于知道他当初为什么觉得她怪了。

他觉得傅西枝像是不是他们这个时代的人,她和他身边所认识的女生都不一样。她柔和,沉默,有一双清澈干净的杏眼,头发很长总编着个老土的辫子却不突兀,她还会做针线活。他觉得她就像是从旧时代走出来的一样,再换件旗袍就齐活了。

他想着想着觉得心跳有点不自然。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自己似乎对这位不会说话的傅同学太过关注了。

他花了两节语文课来剖析这一不对劲,他想,他一开始接近她应该是因为好奇,后来呢,可能又是同情。那么现在呢?宁公子觉得他可能终于到青春期了,他觉得自己对这个特殊的傅同学动心了。

察觉到自己动心的宁公子想到这位像是旧时代走出来的傅同学似乎竟然真的,婚约在身。这怎么可以呢?宁公子觉得很愁。

4

周五放学。

宁书衍的车子在学校到桐花巷子必经的路口转了两转,终于把回家路上的傅西枝堵住并成功截上了车。

秋末,银杏叶子掉了一地,宁书衍载着傅西枝飞快地驶过大街小巷,秋风阵阵,凉爽而又舒适,他不禁吹起口哨。身后的女生笑容沉静,脸却红红的。

台球室里,昊子和陆思几个看着宁书衍认认真真地陪着傅西枝做作业的模样,互相交换了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

宁书衍这样已不是第一次,昊子和陆思已经习惯,而傅西枝也慢慢习惯了。

她以往十六年,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没有人和她交流。她之前的世界是她一个人的,安静而孤独。而宁书衍就像凿开她昏暗世界的一道光,将她生活中的一切都变得生动而明亮起来。

宁书衍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头问她:“西枝,是不是只要你的病治好了?你妈就不强迫你嫁人了?”

傅西枝一愣,点点头。算是吧。

但她心里知道,其实她这病大概是治不好的,这是先天性的缺陷。张爱霞却始终为着一口气撑着不放弃。她却不太在意了。小时候也不是没羡慕过身边能正常说话唱歌玩笑的同学,而后来,当她看着张爱霞为了她能开口费尽心思,甚至不择手段,她便觉得,她能不能开口其实没什么意义了。

宁书衍点点头,心里有了无数个想法却都没有说,只是转回去继续写作业。

他写着写着就累了,想去打台球,却又不好意思撇下傅西枝一个。天人交战下,他慢慢合上眼皮,就那么趴在桌上睡着了。金黄色的夕阳探进台球室,刚好照在两人身上,弧形的光线似将两人围成一个圈。

傅西枝停下笔,偷偷地探起头去看宁书衍歪在一边的头,靠近间,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忍不住翘起嘴角,一个梨涡若隐若现。

时光静静淌过,有陌生而令人心动的情愫在空气中,缓缓流转。

……

过完年,一晃便到了五月。5月20日,宁书衍生日。正巧周末,宁书衍拒绝陆思说要去唱KTV的馊主意,提议大家一起到郊外去烧烤。

傅西枝穿了一件浅蓝色棉布裙子,静静地坐在宁书衍身边拿刷子细心地将烤串刷上酱料。

宁书衍觉得她这样真是好看,心里痒痒的,用手捅了捅她,“他们都送了我礼物,你的呢?”

傅西枝这才想起来似的,从包里拿出纸袋子递给他。宁书衍兴致勃勃地拆开,却又很快黑了脸。

袋子里是一件红色的似小孩衣服模样的短袍子,并四只虎头虎脑的小鞋子。这当然不是真的送给小孩的,宁书衍语气不善,“又是做给福气的?”

傅西枝自从见过两次福气后,就喜欢得不得了。

傅西枝点点头。

宁书衍恨铁不成钢地拿手指去戳她脑袋,“我的生日礼物,你送做给福气的衣服算怎么回事?我就穷到连件小狗的衣服都买不起吗?”

傅西枝经他提醒才觉得不妥,一时不好意思却又不知道怎么补救,睁着双水涔涔的大眼睛满怀歉意地看着他。

宁书衍被她这么一看就心软了,把衣服收起来,“算了算了,便宜福气那小崽子了。”

玩了一会儿,傅西枝去上厕所。

昊子几个人喝了点啤酒,有些兴奋地凑到宁书衍身边,不怀好意道:“我刚刚看到傅妹妹给你送礼物了,她送什么了?给我们看看呗。”

宁书衍懒得理他们,“一边去。”

陆思眼疾手快,一下抓过被宁书衍放起来的纸袋子,边打开边道,“阿衍,你这可就不够意思啊,你对傅妹妹的心思哥几个都快看了大半年了也没戳穿你,你却收个礼物都要藏着掖着。你这青春期开窍也够晚的,竟还跟个女生似的别别扭扭的!”

宁书衍的心思被拆穿,却也不恼,只是伸着手去抢那纸袋子。吵闹间,袋子散开来,福气的新衣服掉了出来。

宁书衍气得骂了陆思一句,伸手去捡,却被人抢了先。

宁书衍看着傅西枝捡起地上的衣服转身就走,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想她是不是看他们把她做的衣服弄在地上,所以不开心了,生气了?

他急着跟上她,却又看到她红红的耳根。他脑回路一转,又想,或许,她是刚刚听到他们说的话了?一时,宁书衍的脸因为这个想法,也变得巨红。

傅西枝不熟悉环境,走了会儿也不知走到了哪儿,只觉周围似乎是民宿。正是大好春季,粉红的蔷薇蔓过高高的墙壁探出来,空气中有淡淡的幽香。有风吹过,天上的云渐渐聚拢,慢慢将太阳遮住。天色似乎一下变得有些暗。

“傅西枝。”身后有人唤她。

她转过身。

“你把给我的礼物抓着,是不肯送给我了么?”宁书衍笑着走近。

傅西枝赧然,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她急忙伸出手把东西递给他。

宁书衍便也伸出手,指尖划过衣服却没拿。

傅西枝感受到他的手轻触在她的手背上,一时心跳漏了一拍。

“西枝,我带你去治病,让你开口说话。然后我们一起高考,一起上大学,你不要去嫁给那个人好吗?”宁书衍开口。

傅西枝愣愣地盯着他,半晌没说话。

直到——

“喵”,两人一起转头,却是一只正在晒太阳的大白猫,懒洋洋地盯着他们。

傅西枝回过神来,扬起一个笑,点点头。

宁书衍却没能松口气,他有点怀疑她没听懂,“我的意思不完全是这样,我想说,其实,我……”

他毫无组织的话语最终停在了傅西枝一个轻飘飘的吻上。

他傻傻地抬手摸了摸右脸,眼神对上傅西枝清亮带笑又含着些羞的眸子,终于明白,剩下的,都不必说了。

更大一些的风吹来,天上成团的白云终于又被吹散。太阳,又露了出来。

一时间,春光乍泄,岁月静好。

你想说的,我都懂。

……

“宁书衍,你在里面吗?我进来了。”宁潇敲了敲门。

里面应了声,宁潇推开门,就看到自己弟弟的房间乱成一团,柜子全部打开来,东西撒了一地。

她惊讶地看了看地上散乱着的存折、零钱,甚至还有储蓄罐,惊讶道:“宁二,你这是终于想通了,要离家出走了?”

宁书衍从开了几十个网页的电脑中抬起头来,没有理他姐的玩笑话,而是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严肃道:“姐,你是不是认识R市有名的神经科主任,你能不能把他介绍给我?”

宁潇诧异,随即挑眉,“你碰上什么麻烦了?说说看。”

是的,宁潇虽然看着极其不靠谱,却是个即将毕业的医学生。

宁书衍就将自己所知道的一股脑地都告诉了宁潇。

宁潇听完后,紧皱着眉。

“怎么样?”宁书衍着急。

“按照你这个说法,我虽然不确定,但这病确实旱见。她既然是先天性的,很有可能是大脑发育过程中有缺损,如果是这样,那治疗希望几乎为零。”

宁书衍的脸垮下来。

宁潇还是第一次见自己的捣蛋弟弟这么沮丧,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这是最坏假设,毕竟我不知道她的真实情况。而且你不是说她能写能听还能比手语吗,所以情况应该没那么糟。但失语症本就难治,我倒是听说中医治这个有办法,我的导师好像有个师兄就是R市有名的中医……”

两人探讨了一下午,宁潇把知道的所有专业不专业的知识全扔给她弟弟,直听得宁书衍喊头疼。

第二天,宁书衍到教师办公室,向数学老师表明了愿意参加他之前提过的竞赛的想法。

老师很欣慰,“加油,好好准备。老师相信你的实力。这个竞赛是国际性的,要是拿了奖,对你以后高三选择保送也有好处。”

宁书衍倒是没想那么远,他参加竞赛纯粹是为了那两万块的奖金。

他要带傅西枝去治病,他需要钱。

决定参加竞赛后,宁书衍即将到来的暑假就变得很悲剧。他一整个假期都需要待在远离市中心的基地进行赛前培训。

临走前,他塞了张纸条给傅西枝,上面是他的电话号码。虽然知道傅西枝没有通讯工具发不了短信,给他打电话更是不太可能,但他还是觉得以防万一就好。傅西枝身边那个时不时出来晃一下的傻大个总让他觉得不安心。

谁也没有想到,宁书衍的担忧竟然成了真。(原题:《西谣》,作者:像橘子的好柠檬。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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