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5 我給崑曲兩個字:一是“美”,二是“情”

作為我國古典表演藝術的經典、享有“世界戲劇三大源頭之一”美譽的崑曲,在2001年入選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人類口頭與非物質文化遺產”;事實上,作為古老的傳統藝術,崑曲在中國文化史上有過近兩百年的全民性痴狂,然而,過往的輝煌漸被湮沒,崑曲這種代表民族文化的高雅藝術卻在全球一體化的進程中失去了應有的位置和認同。


白先勇_我給崑曲兩個字:一是“美”,二是“情”

《驚夢》高馬得 | 鈐印:馬得畫戲


崑曲是經數百年時光發酵的濃醇美酒,但今天已經不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

沒有傳播,崑曲可能面臨塵封的窘境,最終會成為“博物館的琥珀”,這會讓每一位有藝術感知、有歷史良知的人們在觀賞時都忍不住替它惋惜。傳統文化藝術應該具有永恆的生命力,當它面對新環境而產生些不適應的時候,我們要悉心照料一下,幫助其更好地利用時代的良好條件。崑曲作為一門綜合性表演藝術值得永遠在舞臺上唱響。

令人感到欣慰的是,在“崑曲義工”白先勇等人的推動下,看崑曲、學崑曲已經成了時尚,在大學生和白領中開始流行。崑曲震撼人心的美不僅於國內,還在國際上引起了巨大的反響。

* 引《非物質文化遺產視域下崑曲當代傳播研究》,程星

* 原文有改動


白先勇_我給崑曲兩個字:一是“美”,二是“情”

拍攝於郎園虞社


今天節選著名記者高曉春和《21世紀商業評論》分別與白先勇的兩次對話。希望通過近距離的訪談,展現文化大家多彩的內心世界,也透過這些切面感受白先勇先生對崑曲等文藝術內容的理解。

傳播崑曲大美,不讓崑曲成為“博物館裡的琥珀”,郎園和白先勇先生的發心一致,而我們,也一直在路上。


是古典美,是愛情打動了年輕的心


高曉春:還記得您第一次聽崑曲的情景嗎?


白先勇:當然記得。那是抗戰勝利後的第二年,梅蘭芳回國首次公演,那一年,我9歲。梅蘭芳一向以演京戲為主,崑曲偶爾為之,那次的戲碼卻全是崑曲:《思凡》《刺虎》《斷橋》《遊園驚夢》。很多年後崑曲大師俞振飛親口講給我聽,他說——梅蘭芳在抗戰期間一直沒有唱戲,對自己的嗓子沒有太大把握,皮黃戲調門高,他怕唱不上去,俞振飛建議他先唱崑曲,因為崑曲的調門比較低,於是才有俞梅珠聯璧合在上海美琪大戲院的空前盛大演出。

我隨家人去看的恰巧就是《遊園驚夢》。從此,我便與崑曲,尤其是《牡丹亭》結下了不解之緣。小時候並不懂戲,可是《遊園》中《皂羅袍》那一段婉麗嫵媚、一唱三嘆的曲調,卻深深地印在我的記憶中,以至許多年後,一聽到這段音樂悠然揚起就不禁怦然心動。


白先勇_我給崑曲兩個字:一是“美”,二是“情”

《牡丹亭》高馬得 | 鈐印:高馬得、人生看舞臺


高曉春:從9歲看《牡丹亭》,到60年後的青春版《牡丹亭》公演,為什麼您如此鍾情《牡丹亭》?


白先勇:因為這個故事深深打動了我的心。湯顯祖筆下的愛情可以說是到了最高的境界——為了情,可以死,這還不夠,為了情,還要再活過來。所以,我說它是一出愛得死去活來的悲喜劇。它是神話,是我們每個人心中的愛情理想,也是我們這個民族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高曉春:憑著對崑曲的一腔熱愛,幾十年如一日,您投入精力和財力,努力宣傳和推廣崑曲,並製作出了代表當前最高藝術水準的青春版《牡丹亭》,在兩岸三地的演出引起轟動,打破了青年人很難接受傳統戲劇這一印象。但從更廣泛的層面上來說,中國古典戲曲的聽眾是越來越少了。


白先勇:是的。我眼見崑曲因為戰亂、“文革”、缺乏年輕演員承襲衣缽等原因日漸沒落——我是寫小說的,是教書的,我原本在臺下聽聽戲就夠了,但是,不行,我怕它流失了,我著急,所以才有了回國排新版崑劇推廣崑曲的想法,兩年多的時間,我往返於美國加州,中國內地、臺灣和香港等地,聯繫各方面的力量,終於排出了青春版《牡丹亭》。


與傳統的崑曲不同,青春版《牡丹亭》採用了現代的舞臺和燈光,並找了年輕的演員來扮演杜麗娘和柳夢梅。演柳夢梅的俞玖林儒雅俊朗,演杜麗娘的沈豐英更是眼角生情,美得不得了。為了打動年輕的觀眾,我們這次打的就是“俊男美女牌”。


白先勇_我給崑曲兩個字:一是“美”,二是“情”

如何理解崑曲的精髓


21世紀商業評論: 如何理解崑曲的精髓?


白先勇: 崑曲在表演藝術上,美學成就最高。我給崑曲兩個字:一是“美”,這是普世的,各種唱腔美、詞句美、舞蹈美; 二是“情”,中國人的愛情、親情、人情,各種的情,表現在崑曲裡,層次很多。《牡丹亭》是非常重要的愛情劇,看得到中國人從前如何談情說愛,表現得這麼含蓄和美。

21世紀商業評論: 崑曲能復興的原因何在?


白先勇: 時間點對了。中國經濟起來了,下一步就是文化,教育程度也高了,崑曲欣賞要有相當的文化背景。過去十年中,青年在文化認同上走到一個十字路口,在文化尋找中,大家發現老祖宗產生過這麼美的東西,有驕傲也有認同感。

21世界商業評論: 你們怎麼迎合年輕人的認同感?


白先勇: 我在原來崑曲的精髓上注入現代劇場的元素,既古典又現代,符合年輕一代的審美觀念。其實,在明清時代,崑曲很普遍,上至皇宮貴族,下至市井小民,都唱崑曲,是當時一種生活方式。


白先勇_我給崑曲兩個字:一是“美”,二是“情”

魏王版《牡丹亭》

21世界商業評論: 那當代中國還有貴族文化嗎?


白先勇: “貴族”兩個字在當下語境有點負面的意思。一個民族從古到今,一定有高階層的“精英文化”,也有流行文化,兩者都重要,是不悖的。現在,精英文化與通俗文化有點分不清,互相牽扯。要警惕的是,不能要求精英文化在商業上有多少回報。比如說,秦俑的展覽,有其文化意義在那,不能以門票收多少判定其是否成功。

21世界商業評論:很多人因為“白先勇”重新認識崑曲,如果你隱退,崑曲的推廣是否受影響?


白先勇: 的確,開始讀者想看看白先勇力推的崑曲是什麼樣子,之後是被崑曲本身吸引住的,可見藝術本身撐得住。我們到舊金山、倫敦演出,也怕時間太長沒人看,可堅持演9個小時,西方人都站起來喝彩,他們也不認識我。我依然到處演講,推廣崑曲熱忱不改,希望有比我更年輕的人也做這樣的事。


名家介紹


白先勇_我給崑曲兩個字:一是“美”,二是“情”


白先勇

1938年生於廣西桂林市,國民黨高級將領白崇禧之子。臺灣大學外文系畢業,美國愛荷華大學碩士。現旅居美國。大學時,和歐陽子、陳若曦等創辦《現代文學》雙月刊,大學畢業後又創辦了晨鐘出版社。代表作品有:《驀然回首》、《孽子》、《寂寞的十七歲》、《臺北人》 、《金大奶奶》 、《遊園驚夢》等。


《白先勇:我給崑曲兩個字,一是“美”,二是“情”》,21世紀商業評論,譚璐;

《有理想就有疼痛:中國當代文化名人訪談錄》,高曉春;

《非物質文化遺產視域下崑曲當代傳播研究》,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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