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大年三十了，从早上起，天就开始零零散散的飘洒雪花，纷纷扬扬了一个上午。傻子一直没出门，在自己屋里围着火炉，两只手互相插在袖管里，半哈着腰，围着火炉，抬着头，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那棵老槐树。
门前已经有脚掌厚的积雪，除了村长来送饭留下的两排脚印，其他地方已经被白雪覆盖。祭坛上已经没有了袅袅的烟气，香炉里还残留着几根没有完全燃烧干净的香，参差不齐，早已被雪花熄灭。
村子终于安静了下来，偶尔听到远远近近顽童的顽皮打闹声和几声鞭炮声。已经过了中午，等天一黑，家家户户就该贴春联，放鞭炮，吃年夜饭了。傻子一动不动，保持着半哈着腰的姿势，目光依然落在大槐树的树干上，已经冰凉的午饭就在椅子的旁边，筷子上已经有冻着的冰珠了。傻子没有表情，自从和秀秀姑娘见面后，傻子就开始注意自己的外表了，头发再也不是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是干干净净，屋子也被村长家媳妇儿整理的井井有条起来。这时的傻子看起来还有些英俊，一丝眉宇间的英气静静发散开来。
傻子静静的坐着，突然从门外传来嚓嚓的脚步声，是村长家的大黄狗，只见那只大黄狗惦着四肢，跑到傻子门前，在进屋之前摇头晃身的将身上的落雪抖落，卧在傻子的腿侧，时不时脑袋晃动一阵，抬头望望傻子，继续趴在地上。
突然，门外的风狂躁起来，卷着雪花往屋里灌，视线瞬间模糊起来。傻子一动不动，大黄狗腾一下起身，对着门外汪汪直叫，快步走到门口又转身退回来，好像在惧怕什么，围绕着傻子边转圈，边对着门外呲牙咧嘴的叫。
傻子眉头稍稍一锁，眼神中似乎有道光，要劈开被风卷起的雪花。傻子捋起一条腿的裤管，只见傻子的小腿肤色暗青，青色区域的边缘更是一条条如蛛网一般的青丝线四散开来，傻子解下帮着的夹腿的木板，拿在手里，木板上刻慢了密密麻麻小如蚂蚁般的符号，像是一种远古象形文字。傻子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朝大槐树走去，每一步都在咬着牙前行，大黄狗依然围着火炉一圈一圈颇为焦急的吼叫，椅子旁边的饭菜已经被大黄狗打翻一地。傻子昂着头，眉头紧蹙，好像风更大一些，夹杂着的雪也更多了一些，打在傻子脸上，一丝丝钻心的疼从脸上传到全身。终于傻子双手一下子按住了祭坛，将那几块刻着符号的木板往祭坛上一压，只见祭坛上的香炉突然颤动起来，似乎在表达着不满，傻子扬起一只手，用力一扇，将香炉扇飞出祭坛，用仿佛从喉咙里抠出的低哑声音一字一字道：我张家一门六代人，三百八十五条人命还不够么？说完傻子用双手死死的按住祭坛，手指关节咔咔作响，关节处尽毫无血色，白如见骨。突然风雪中似乎传来几声呼喊声：俊生，俊生啊。一刹那，风雪骤然减弱，不一会就恢复了清风飘雪的美景。
村长提着个竹筐走了过来，站在门口，边抖落身上的积雪，边说道：哎呀，刚才那阵风真邪乎，刮的真大啊，刺的都睁不开眼，这就是老辈儿人说的转圈风，妖风，俊生，把框子里的春联贴上，到家里吃年夜饭，过年了，晚上陪我喝点。说着话，村长进门，把盖在竹筐上的化肥袋揭开，拿出春联，浆糊。傻子趁着刚才的大风，闪回屋内，早已绑好木片，重新坐好，见到村长咧着嘴嘿嘿一笑道：过年，过年。说着站起身，跟着村长贴春联。
三间新修的瓦房，不一会就贴完了，村长挨个门检查了一遍，又从框子里拿出一单副小对联快步走到祭坛前蹲下身，浆糊一抹，啪，贴在了祭坛上，嘴里还大声喊道：保佑村子风调雨顺，保佑保佑，说着很正式的鞠躬作揖。村长刚准备转身，发现香炉不见了，赶紧四下寻找，在几米远的雪堆里找到香炉，如获至宝一般，恭恭敬敬双手捧着放回原位，左右调整一下，嘴里念念有词道：莫怪，莫怪。转身对着傻子道：你看这风大的，炉子都刮掉了。说着招呼着傻子，大黄狗，关上门，朝自己家走去。大黄狗一听村长招呼，一溜烟的往家跑，村长走在前面，傻子跟着村长，踏着雪，吱吱作响。
到了村长家，傻子自顾自的在堂屋坐着，身边趴着大黄狗，时不时的嘿嘿笑两声，村长跟媳妇儿自然是在厨房忙碌年夜饭。天刚一擦黑，四面八方就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响声，甚至还有比较时髦的冲天彩，村长媳妇儿停下手中正在舀肉的手，赶紧出门站在院子里仰头观望，嘴里还不断的说道：你看你看，让你买几箱冲天彩，你就不买，你看别家放的多好看，说着在围裙上搓搓手回到厨房对还在灶门口坐着的村长说：赶紧把菜端当堂屋，烧纸拜拜，咱也放炮吃饭。
村长赶紧起身，把几道事先准备的祭品端到堂屋供桌上，香炉中点上香，摆一排酒盅，倒满酒，跪在供桌前，点燃黄纸开始祭拜，嘴里不断念叨着：全家老小都平安，妮儿也嫁出去了，钱也挣到了，过年了，先人们都回来过年啊……
等村长念叨完起身，村长媳妇儿已经把桌子摆的满满当当。村长搬起那一盘大炮，招呼着傻子，在院子里从用竹竿从院门到堂屋门，宛如一条红线，横在院子中一片雪白上。村长点燃鞭炮，跑回屋里，村长媳妇儿捂着耳朵，嘴里还不停的念叨：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好一会的噼里啪啦，烟雾四起，院子一下子铺满了红色的炮仗碎纸屑。村长对着院子喊了一声：过年啦，然后转身回屋，准备吃饭。
年夜饭，村长喝多了，直到村长媳妇儿收拾完碗筷，村长还拽着傻子的手，含糊不清的说着话：我这辈子，就生了一个闺女，被村里人瞧不起，要不是地种的好，早就当不成村长了，我现在就把你当儿子，明天，明天我就给村里说，你结婚我要大办特办，俊生，你同意不？傻子任由村长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一脸的嘿嘿笑容。直到村长媳妇儿收拾完厨房，跟傻子把村长扶到床上躺着了，村长嘴里还在嘀咕：大办特办，大办特办……
傻子一个人回自己房子，大黄狗跟到院门口，就再也不敢跟着了，傻子走在雪地里，风停了，只剩下纷纷扬扬的雪花，村子家家户户都装上了电灯，每一个窗口都闪着温暖的灯光，不时有欢快的笑声和鞭炮声传过来。傻子一步一步踩着雪，走到了家门口，没有进屋，而是站在大槐树下，静静的抚摸着躯干，躯干上已经冻出了一层冰，坚硬冰冷，傻子手掌一用力，一抹猩红，傻子站了半天，直到猩红跟冰冻成一体，才挪动脚步。傻子围着大槐树转了两圈，眼睛中竟有丝丝泪光。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大人小孩，穿着新衣走门串户，新年好的拜年声此起披伏。最后大家都聚集在了村长家，村长已经醒酒了，穿着闺女买的崭新衣服，给村里来拜年的人散烟，然后大声的开始宣布：俊生这两年为咱村很多人都看过事，挺灵，大家也都承了不少恩，俊生家人走的早，作为村长，我就代表一下俊生长辈说个事，今年的二月二，龙抬头那天，俊生娶媳妇，到时候大家都来帮忙，热闹热闹。
村里的人其实早就知道这个事，都有着准备，村长这一说出来，大家七嘴八舌议论，有人说得再帮着盖两间房子，有人说接亲的事就交给我家那婆娘，嘴会说，木匠赶紧站出来道：那个，我新做了一套椅子，桌子，床，就是给俊生结婚准备的，木料都是最好的，你们说咋样。大家互相对望一眼，哈哈大笑。
结婚的事定了，村长就组织村里所有人，拿着黄纸，鞭炮，去祭拜大槐树，一阵的烧香祷告放鞭炮，已经到了中午。吃完午饭，关系好的村民就聚在一起打打牌，村长也跟几个村民凑了一桌麻将，傻子就独自一个人，来到了村口的大磨盘，四下无人，大人们打牌，看牌，孩童们聚在一起比压岁钱，比零食，傻子来到磨盘边，用手轻轻的抚摸磨盘，坑坑洼洼，不知道什么材质，傻子抬头看了看周围，没人，用左手指甲在右手掌心一划，鲜红的血液一股股的流淌出来。傻子把右手按在磨盘边缘，围绕着磨盘缓缓走动一圈，不一会磨盘边缘便染上一圈鲜红的印记，形成了红色的圆圈。突然，磨盘好像发出丝丝的响声，那一圈血液跟被某种生物吸取了一般，不多久，就消失不见。傻子在口袋里掏出一块布，包裹住手掌，舒了口气，走回村子。
正月，正是走亲戚的时节，相对其他村子，傻子所在的村子真是热闹的多，很多稍微沾亲带故的人都会以来走亲戚的名义找人托傻子看事，尤其是村长女婿来村那天，村长家院子更是没有站立的地方，大家七嘴八舌的都想知道村长女婿怎么被救的。
初三过后，傻子突然不看事了，任谁说都不再张嘴，甚至有县城的人带着礼品，求了村长一上午，村长也无法让傻子开口。村里一下子气氛变了，表面上依然热热闹闹的村子，私下里开始有了很多小声的议论。
大槐树的香火依然很旺盛，依然有不少外地村民赶来烧香祭拜，只是傻子的门大多时候是关着的，再也不像以前，只要傻子在屋里，就会开着门，坐在那里呆呆的望着祭拜的人嘿嘿的笑。
村里几户有钱的人家出高价，招来不少工人在傻子屋东侧又加盖了两间瓦房，终于赶在了二月二之前完工，木匠也将新做的椅子，桌子，床等一些家具器具搬到了新房子里。
二月二这天，雪已融化不少。一大早，整个村子就忙碌起来，村长更是激动，专门从县城请了一个车队，迎亲的，接亲的，敲锣的，打鼓的，村长都是一遍一遍的交代，整个村子都转动了起来。
傻子是早早的被村长从被窝里拎了起来，找村里几个爱打扮的婆娘给好好的捣腾了一番，还别说，傻子好好打扮一下，还挺帅气，村里几个未出嫁的姑娘看着掩嘴偷笑小声嘀咕：可惜我咋有眼不识金镶玉呢。
临近中午，接亲的队伍敲锣打鼓的回来了，村长在村口都望了好几遍了。此时，本村的人，加上周围十里八村的村民，看热闹的，这次真是大办特办了，不时有外村好事的年轻人在人群中喊道：傻子娶媳妇喽，惹来一阵阵哄笑。
车队开回村子，在村长的指挥下，拜堂，成亲，进洞房，一样没少，傻子更是笑的合不拢嘴。宴席一直持续到晚上，村长喝的走不稳路，村民也大多喝的七七八八，在自家婆娘的漫骂声中拽回家，尤其木匠，就是抱着傻子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口齿不清的不知说些什么。
好不容易到了夜晚，宴席的人才全部离去，傻子回到屋，瞬间收起了符号般嘿嘿直笑的表情，他就站在秀秀身前静静的看着坐在床上的秀秀，秀秀也静静的看着他，过了一会秀秀说道：俊生，我们已经拜过天地，我已经是你的妻子，还有，我知道你不傻。傻子没有说话，慢慢的蹲下道：跟着我，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么，如果你后悔，我有办法让所有人忘记这件事，你还是秀秀，我还是傻子。秀秀赶忙握住傻子的手道：我不会后悔，因为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在你眼中看见了真实的你，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为什么你要装扮成一个傻子，但这辈子，就算你是真傻，我也愿意跟你在一起，你是个好人。傻子听完低着头，许久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来说道：那我们拜堂吧。秀秀一听，先是一愣，然后问道：不是拜过了么？傻子说道：我张家这一脉，不拜天地。秀秀嘴里小声的呢喃：不拜天地，不拜天地，那拜什么……傻子回过头轻声的说：如果你愿意听，我会慢慢告诉你。秀秀抬起头站起身来道：不拜就不拜，你说拜什么，我就拜什么。傻子听完温暖一笑，然后拉起秀秀的手走出门外来到大槐树前，傻子郑重的跪下，秀秀赶紧跟着跪下，傻子抱拳沉声道：张家生人祭告先祖，今日大婚，定为张家一脉留下一丝血脉。然后重重的磕头。秀秀看着傻子也赶紧跟着磕头，生怕晚了半步。
傻子刚起身，突然在身后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傻子迅速转身，秀秀吓的站起身来躲到傻子后面，双腿颤抖，傻子紧紧握住秀秀的手扭头小声道：别怕，别怕，有我呢。傻子转过头，这才看清，是一位和尚，夜色昏暗，只能透过屋里的灯光看见一件破败的袈裟。傻子单手一个佛礼微微点头道：大师远道而来，屋里请。说着伸手引路。
秀秀紧紧握着傻子的手不敢放开，进了屋，这才看清楚，一位看不出年纪的和尚，一身破败的袈裟，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常年远行的和尚。傻子回头安慰一下吓着的秀秀后，秀秀才缓过来，一看是僧人，也就释然了很多。秀秀自是去找杯子倒水，傻子起手请僧人在桌子边坐下，自己坐在僧人对面。和尚丝毫没有佛像的慈眉善目，脸庞反倒有几分粗戾气。和尚注视着傻子，傻子也注视着和尚，
终于还是和尚忍不住道：施主何时醒来。
傻子回道：车撞之日。
和尚起手道：阿弥陀佛，施主菩萨心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时，秀秀端着茶水过来，在和尚面前轻轻放下，和尚赶紧微微起身道：烦劳女施主了，说着话，眼睛却瞥向了傻子。
傻子道：这些事，原本也是会慢慢告诉秀秀的，大师不妨直说。
和尚思索片刻，从随身的布袋中掏出一枚扳指递了过来，傻子瞬间站起身来，呼吸加重，双手颤抖着接过扳指，仔细端详了半天，也没说话，只见扳指通体暗绿，上面密密麻麻犹如细微尘土，尽是一圈一圈的文字，跟傻子绑腿的木板上文字颇为相似。和尚微微闭目，似在回忆，说道：施主识得此物？
傻子颤声道：张家族长信物，我又怎么会不认识，可惜我张家这一脉，如今只剩我一人，族长信物又能有什么用。说完，傻子好像满腔怒气，重重坐下，将扳指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道：大师，有话不妨直接说吧。
和尚抖了抖衣袖道：张家得天道之赋，修天道之法，传天道之力，为何如今却被天道所不容？
傻子看了看秀秀道：也好，今天就把张家的一切告诉你，你再决定嫁不嫁给我，说着起身拉着秀秀坐下对着大师说：张家人有从血脉中继承先人记忆的天赋，根据我从血脉中继承的记忆，我张家这一脉起于东海，祖先同时修儒，道，佛三法，均有所成，并融汇一体，除魔卫道，以护苍生。张家人行事低调，历代学有所成之人皆以替天行道为行事准则。
但是，所有的转折都要从这个村子说起，村子后面的山本是一座藏龙之山，所谓藏龙，就是怕人间风水大家识破，然后图谋不轨，奈何天算不如人算，某个时代的一场两国交战，这里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血气和煞气破了这里的藏龙势，终究还是被数年后大定天下的皇帝所看中，想要人占龙穴，以求永生。
藏龙已孕育无数岁月，天道宠儿，被生生斩断，天道震怒，皇帝死后，埋葬于此，并派遣守陵军万余人，后来天罚接至，洪水，地震，瘟疫横行，当年上万守陵军及其家室竟在短短两代人的时间死的剩一个几百人的小村子。
张家一代族长云游于此，动了恻隐之心，虽知此为天道之罚，但也无法看着剩下几百人死绝，于是在此处种下槐树，村口磨盘下设立阵法，以求蒙蔽天道，给这几百人一个活命的机会。
自此，张家虽依然捍卫天道，但在心中还是生出了天道为何如此不讲道理的疑惑，上万的军民，他们是无辜的，为何天道要赶尽杀绝。在后来张家的行事中，这个疑惑就像种子一样，在张家人血脉中延续下去，直到村子的阵法在一次地震中毁坏，天道窥得真相，降下天罚，竟是让张家六代人三百八十五条人命死于非命。我太爷爷，我爷爷，我父亲，我的各位祖先，没有一个善终之人，从我爷爷起，张家也只剩我爷爷，父亲两人，如果不是爷爷每两日用精血灌注村口磨盘下的法阵，村子的人早就死绝，我母亲也早就会在生我之时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我出生后，爷爷为了转移天道视线，一人带着族长信物离开我们，在父亲血脉继承了爷爷死后的记忆后，昏倒在地里，回到家，父亲看着我，抱着我久久不敢撒手，最后以阵法将我灵智封印，用秘法将自己生机一分为二凝聚在母亲身上，让母亲带着两份生机离开村子，让天道的视线永远都不再注视这个村子，让天道以为我张家人死绝了，就是为了给张家留下一丝血脉，让我活下去，哪怕是个傻子。
傻子双手狠狠的锤在桌子上，木板应声而裂，傻子双目怒睁，眼角流血，嘶哑的声音从傻子嗓子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迸发出来：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天道，就因为我张家救了几百条无辜性命，就因为我张家在心中对天道有了疑惑，这狗屁的天道就让我张家一脉死绝么。
和尚面色动容，双手合十站起身来道：阿弥陀佛，张家命运，没想到竟是如此，张家真乃圣人也。
秀秀已经听的目瞪口呆，尤其是傻子双拳一下子把桌子木板锤断，更是把秀秀吓的不知所措，缓了半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傻子赶紧搂过秀秀，轻声安慰，待秀秀情绪稍微稳定后，傻子问道：秀秀，你还愿意嫁给我么，现在阵法已经很不稳定，每两日就需要我去村口灌注精血才能维持，老槐树也已经老了，连我的精血都不能吸取，想必不久也会枯死吧，如果老槐树枯死，这个阵法就彻底消失了，到时候天道发现村子的村民和张家的人，也许大家都要死于非命。
秀秀还在哽咽，手却仅仅的抓住傻子的手不愿意放开，断断续续道：嫁，这辈子就嫁给你这个傻子了。傻子听完，眼角尽是泛起泪花。
和尚双手合十微微低头道：阿弥陀佛，恭喜张施主寻得一位佳偶良人，贫僧在外游历，身上并无黄白之物，就以此佛珠送于二人，以作新婚贺礼。说着和尚低头取下佛珠接着说：此珠虽不是名贵材料制作而成，但此珠是我师傅用寺庙里废弃的扫帚柄亲手磨制而成，贫僧也随身携带三十余年，每日诵经讲佛，想必也浸润了一些佛法，今日就送于张施主。待到施主喜得贵子之日，挂于孩童脖颈之上，可保此子十年平平安安，恕贫僧佛法浅薄，阿弥陀佛。
说完，和尚拿起桌子上的扳指递给傻子道：当年张老施主来到寺庙见我师傅的时候，将扳指交于我师傅后吐血而亡，后来师傅圆寂之前交于我说：如有缘，交于张家，众生法门，尽在其中。待傻子接过扳指，老和尚双手合十，弯腰慢慢退出房间，消失在夜色中。
傻子拿起扳指，抚摸着佛珠扬声道：多谢大师。一会远处悠悠传来一声：阿弥陀佛，功德圆满。
傻子收好扳指和佛珠，拉着秀秀的手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秀秀调皮一笑道：我们接着拜吧。傻子憨笑一声道：张家从那位怀疑天道的祖先后，成亲只拜祖先，刚刚我们已经拜过了，但还有一步，才算圆满，说完抱起秀秀放在床上，秀秀一脸绯红，傻子关上了灯，只听莺儿燕语，高低婉转，鸳鸯戏水，一刻千金……
傻子在外人面前还是傻子，只是变成了一个不再邋遢，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傻子，村长带着傻子划了几块地给小两口，春播，夏长，秋收，冬藏。傻子每两天给磨盘下的阵法注入精血，只是看着春天已经很多枝条不再发芽的老槐树，傻子不住叹息。傻子和秀秀虽然知道日子也许到哪一天就戛然而止，但两个人从来没有忧心明天。
这天中午，傻子嘿嘿笑着从地里回来，秀秀老远就接着傻子一路拉着小跑回家，到了家，傻子放下农具道：怎么了，秀秀，看你出的汗，怎么那么着急啊。秀秀一脸兴奋和幸福，用袖子擦了擦傻子额头的汗水在傻子耳边轻轻的说道：我有了。傻子先是楞了半天，然后大跳起来，抱着秀秀原地转了好几圈道：真的？秀秀赶紧回答道：真的，真的，今天去镇上，卫生院说的，真的。傻子放下秀秀，跑出门外，对着天空大喊：我有孩子啦。然后一口气跑到村长家站在院门冲着正在洗手的村长又是一嗓子：我有孩子啦。接着马不停蹄的跑到父亲坟前噗通跪下大声哽咽道：父亲，我有孩子了，张家，有后了，说完双手紧紧拽着地上的草木，呜呜的留着眼泪。
村子又沸腾了，傻子媳妇儿怀上了，这下村子里的大娘大婶门，个挨个的去傻子家传授各种经验，村长更是拉着傻子在墙角说道：俊生，我可给你说现在有孩子可不比没孩子，夜里你给老子安分点。傻子一听，脸居然红了一阵，嘿嘿对着村长笑个不停。
闹腾到半夜，家里终于安静下来，傻子蹲在床边，让秀秀坐在床上，傻子趴在秀秀肚皮上，秀秀对着傻子的头就是轻轻的敲一下：真傻子了啊，这才多久。
傻子这下真是嘿嘿的笑着道：我就听听，听听。
突然门外传来咔嚓一声巨响，傻子赶紧起身出门查看，只见大槐树的一根最粗的树枝断了，正好砸在祭坛上，水泥祭坛已经裂的七零八落，香炉中的香灰散落的到处都是，空气中一丝丝香灰的气味，显得有些呛人。
傻子转身回到家中，坐在桌子边沉默，秀秀赶紧过来问发生了什么，傻子抬头望着秀秀，眼中的喜悦渐渐变成了绝望，秀秀没有再问，心里知道怎么回事，也开始小声哽咽起来。
傻子突然紧握拳头，在桌子上沉沉一拳道：我必须要找到办法，是必须。傻子把牙齿咬的咯嘣之响，眼神中充满坚毅，望着门外，仿佛要将无尽的夜幕刺破。
今天先到这吧，干了一天活有些累，感觉写了不少，到最后结局还有不少要写，各位看官，让我歇歇，下一集一定大结尾，谢谢大家的喜爱。
閱讀更多 孟力的夢裡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