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陵墓，掩埋的是一段活生生的历史，一些曾经活跃于历史舞台的人物，一些爱恨嗔痴甚至权力与斗争的故事。在陕西，有无数承载着古老光阴的陵墓，分布各处，提醒着人们脚下这片土地的不同寻常。仅仅是帝王陵墓，就有80多座，古老如炎黄二帝陵墓，显赫如秦始皇陵、汉武唐宗陵墓，数风流人物，尽皆归于陕西莽莽黄土中。其中，有一座陵墓，即便是在80多座帝王陵墓中，也不会湮没了它独特的光彩，这便是陕西乾县的乾陵。
乾陵，世界上唯一的“一对夫妻两朝皇帝”陵，关中唐十八陵中唯一确定未被盗掘的一座。长眠其中的主人是中国史上最具有话题性、地位最高的女人——武则天，以及她的丈夫唐高宗李治。
当女皇放下权杖
公元705年，洛阳上阳宫，临终前的女皇下了一道出人意料的遗诏：“遗制祔庙，归陵，令去帝号。”至此，执政近50年、称帝15年的武则天彻底放下追逐一生的权杖，温柔回归，做回李唐家的儿媳妇，以皇后的身份与高宗合葬，这才有了中国历史上独一无二的乾陵。
乾陵与大部分唐帝陵一样，坐北朝南，倚靠着关中平原北部坚固的北山山脉，面临广袤的关中平川，隔着渭河与都城长安相望。十八陵在渭河北部东西一字排开，蔚为壮观，而乾陵是分布在最西端的一座，与最东端的唐玄宗泰陵相距约100公里。
今天，当游客来到乾陵时，无不会为这座陵墓空前的气势所震惊，尤其是它独特的地形地貌，更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乾陵以高大的梁山为墓室主体，两侧为深谷，前方左右两侧各有两座山峰，远远望去，那曼妙起伏的曲线正如仰天而卧的妇人，堪称中国陵墓中最具有“女性美”的一座了。
乾陵修建于唐代国力鼎盛时期，它不只造型优美，更蕴含着大唐的雄浑气象。乾陵始建于683年，高宗驾崩的那一年，前后持续了28年之久，耗费了无数物力、人力和财力，按照依山为陵的形制，以梁山为陵冢，在山腰凿玄宫。公元684年，高宗葬入时，乾陵还只是初具规模，而等到706年，武则天葬入时，这座陵墓才真正显示出它的非同一般。
一个“微缩版”的长安城
《吕氏春秋》称：“陵墓若都邑。”乾陵正是如此，史载，乾陵以司马道为中轴，建有两重城苑，还在西南方建有宫殿，周长达80里，占地面积约20万亩，地面建筑鳞次栉比，“外郭城”“皇城”“宫城”一应俱全，宛如一个“微缩版”的都城长安。
时光呼啸千年，当年宏伟的地面建筑已化为尘土，然而，宽阔笔直的司马神道，以及神道两旁排列的“石像生”，依然彰显着皇家排场——10对翁仲、5对葬马、鸵鸟、华表、石狮、翼马等，个个高大耸立，形神俱备，让人望之便油然而生庄严之感。史学家称，乾陵开创了中国帝陵神道上的石刻组合制度，自它之后，历代帝陵石刻群都参考它的规制。
有人统计，乾陵现存石刻多达1091件，是唐陵之中石刻最多的一座。而在所有的石刻中，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两座石碑和61个王宾像。
两座石碑，一为“述圣纪碑”，一为天下闻名的“无字碑”。一座是武则天为丈夫高宗而立的石碑，一座是她为自己身后千年评说而立的碑。同是石碑，却两个极端，“述圣纪碑”上，武则天亲笔撰文，洋洋洒洒五千余字，历数高宗卓越的文治武功。而“无字碑”上，却不着一字，究竟她当时是何心境，千年来人们一直在猜测推想，而使“无字碑”成为名闻古今中外的奇碑。
61个王宾像则是有名的“蕃臣像”，与真人一般大小，分东西而立。石像原型为参加唐高宗葬礼的唐王朝下属的少数民族官员和邻国王子、使节，为彰显大唐气势，武则天下令雕刻他们的石像立于陵前，可见当时大唐之威仪远播。
相杀相伴的皇家人
乾陵不止葬有武则天和唐高宗，在它东南方，还有太子、公主、大臣等17座陪葬墓，有5座经过发掘，其中包括永泰公主、章怀太子、懿德太子墓，而今，已经开放为景点，普通游客也可以走入墓室，更深刻地触摸那个时代。
从这几座陪葬陵中，正如人们想象的出土过无数的瑰宝，尤其是那100多幅绚丽多彩的壁画，其中就有《马球图》《客使图》《观鸟捕蝉图》《出猎图》《仪仗图》等，透过这些壁画，一个生机勃勃的王朝跃然眼前，男子多健美强悍，养猎豹，骑烈马，女子多自信飞扬，优雅出众。
然而，与壁画的瑰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几位陪葬墓主人短促而悲惨的人生——永泰公主，名仙惠，唐中宗李显的第七女，因与丈夫武延基、哥哥李重润（中宗长子，后被追封为“懿德太子”）私下议论武则天的不当行为，三人均被处死，永泰公主死时年仅17岁，懿德太子也仅19岁。章怀太子——高宗与武则天所生第二子，名李贤，太子李弘猝死后，曾被继立为太子，时年20岁，5年后却以谋逆罪被废为庶人，流放巴州，后又被逼自尽，年仅29岁。都是被权力战车无情碾压的可怜人。
从“武媚”到“武瞾”，武则天如一颗耀目流星划过中国男权时代的天空，以空前的政治智慧上承“贞观”下启“开元”。她非凡的成就和谜一般的人性，造就了乾陵复杂多样的魅力，那个遥远的大唐帝国，又赋予乾陵不一样的光芒。千年时光中，它曾代表无上的荣耀和威仪，也遭遇过不怀好意的探寻和打扰，承载过不同时空维度人们的遐思和追忆，直到今天，它依然屹立于关中平原西北部，风华不减，等你探访！
（作者系乾陵管理处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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