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7 常見的度母形象

▌摩訶度母(Mahattarī-Tārā)


常見的度母形象

▌摩訶度母像 合金銅 帕拉風格 高41.5釐米 12世紀 西藏布達拉宮藏


從形象特徵上來看,摩訶度母是最接近後期廣泛流傳的綠度母的模樣。《成就法鬘》中只有一則很短的成就法對她的形象進行描述:身色綠,雙臂,呈跏趺坐姿安坐於蓮臺之上,右手結施予印,左手牽藍蓮花(indīvara)。沒有註明摩訶度母的脅侍情況,甚至沒有透露敬拜她所能獲得的回饋。


劍橋大學圖書館所藏抄寫於1015年《八千頌般若經》(Ashtasāhasrikā Prajñāpāramitā)中分別有兩幅彩色插圖描繪了兩尊綠色身度母的形象,第一幅雙腿交疊而坐,沒有脅侍,右手結施予印、左手持藍色蓮花。


常見的度母形象

▌《八千頌般若經》經書 帕拉王朝 1015年 英國劍橋大學圖書館藏


標註中可以看到有“伐難達……摩訶度母”的字樣。第二幅準確標明是“伐難達摩訶度母”,造型與前者相仿,只是身旁多了兩位脅侍,居於右側的身色黃,左側的身色為藍色。法國學者弗修爾(A.Foucher)將二者鑑定為摩利支佛母及獨髻母,從成就法中的描述可以驗證他的判斷是準確的。印度加爾各答亞洲學會圖書館中也藏有一套抄寫於1071年的《八千頌般若經》,其中也繪有一幅綠色度母形象,標註中一樣有“伐難達……摩訶度母”的字樣。不過,主尊的摩訶度母呈現的是半跏趺坐姿。她的兩尊脅侍身色也皆為藍色。B.巴塔恰利亞將二者鑑定為獨髻母和馬頭明王。另外一套註明是羅摩帕拉四年(約為1090年)現收藏於瓦拉納西印度大學的《八千頌般若經》中同樣描繪有一尊摩訶度母的插圖。插圖中,她沒有任何脅侍,呈標準的金剛跏趺坐姿,左手牽一枝夜蓮花,右手結施予印。其形象與劍橋大學圖書館收藏的《八千頌般若經》中的第一幅完全一致。


這裡有必要介紹一下相關的歷史背景。帕拉王朝經過幾百年的繁盛,由於常年征戰,國力已漸呈萎靡之勢。直至羅摩帕拉時期(1087~1141年),由於此君王果敢英武,使帕拉王朝一改疲態顯露短暫的中興之勢。羅摩帕拉大力扶持佛教,歷史記載他在北孟加拉的都城羅摩伐蒂(Ramavati)城外修建了宏偉的闍迦達拉寺(Jagattala)。蟻垤所著的歷史史詩《羅摩衍那》談到了闍迦達拉大寺,其中記載羅摩帕拉曾在寺內供奉了觀自在和摩訶度母造像。闍迦達拉寺是佛教及密教大成就者的最後避難之所。在該寺修行的許多大師們的著述皆為密宗典籍。曾有眾多藏族譯師雲集於此,把梵文典籍譯成藏文。著名的“王室闍迦達拉寺”僅存在了100年。在1203年突厥人佔領之時,它遭到了徹底的摧毀,逐漸被人遺忘。而分別藏於劍橋圖書館、加爾各答亞洲學會的兩套《八千頌般若經》所刊錄的摩訶度母插圖都標註有“伐難達”的字樣。伐難達是帕拉王朝在北孟加拉的舊有領地,是帕拉王朝肇始之所在。


從以上分析我們可以看出,摩訶度母雖然形象相對少見,在帕拉王朝之後也幾乎銷聲匿跡於歷史的洪流,但她的地位在帕拉王朝後期,特別是羅摩帕拉時期曾經風光一時。她也是最接近於現在流行的綠度母形象的一種度母,只是她最初在帕拉王朝流行時,身姿有金剛跏趺坐姿及半跏趺坐姿兩種,她的脅侍也似乎沒有固定統一。


▌擔木度母(Khadiravaṇī-Tārā)


常見的度母形象

▌擔木度母並獨髻母像 合金銅 帕拉風格 高39.8釐米 11世紀 西藏布達拉宮藏


關於擔木度母名稱的由來,學術界一直有比較多的猜測。在印度梵語中,“Khadiras”是一種印度常見的樹木,我國雲南南部毗鄰西藏的地區也多有生長,稱為“兒茶樹”,西藏地區則稱它為“擔木”,認為是紫檀的一種。


“擔木”與“檀木”的發音近似性也值得我們更多關注。而“vana”梵語是“森林”之意,由此按字面意思Khadiravaṇī-Tārā可以翻譯成“擔木森林度母”。然而“Khadiras”同時也可以理解成“紫檀色”,按這個意思,Khadiravaṇī-Tārā又可以被翻譯成“紫檀顏色的度母”。可是按《成就法鬘》的敘述,擔木度母身為綠色,故而第二種解釋應該予以否定。考慮到古代印度經常用樹林來命名地名,Khadiravaṇī-Tārā還可能特指一個叫“擔木林”的地方的專屬保護女神。馬拉·高希對此做了仔細認真的論證研究,他在一個記錄了索瑪法姆斯(Somavamsī)王因陀羅羅陀(Indraratha)所頒佈政令的雕刻銅板中發現了線索。這個政令用巴利文書寫,雕刻的時間是1024年,其中提到將“兩個村子”敬獻給“神聖的”“掌管著”“Khadiravaṇī(擔木)”地方的女神。這塊銅板是在一個叫阿楚特拉普爾(Achutrajpur)的地方偶然被發現的。此處後來發掘出一批12世紀的青銅造像,目前收藏在奧里薩首府布巴內斯瓦爾(Bhubaneswar)的邦立博物館。所有這些事實證明,這裡曾經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佛教中心,而掌管著這裡的女神應該就是“擔木度母”。


在劍橋大學圖書館中收藏的那套《八千頌般若經》中有多個度母的彩色插圖,其中一個插圖的標註關聯了度母相關的地名。高什在前人的研究基礎上通過認真比對解讀,發現這個地名正是Khadiravaṇī(擔木)。由此,可以證明擔木度母最早確實是一個特定地方的專屬保護神。《成就法鬘》對擔木度母的形象沒有細化,只是描述她一面、雙臂、色綠,以摩利支無憂女及獨髻母為脅侍,頂髻中應該有眷主不空成就佛形象。這種相對簡單的敘述很容易將其與同是綠色身的摩訶度母、大吉祥度母、予願度母以及降伏制勝度母(VaśyādhikāraTārā)相混淆。不過,我們還是可以從後面三位已經明確的儀軌中大致做出一些區分:呈善跏趺坐姿的降伏制勝度母按照刊列的成就法應該沒有脅侍。而遊戲坐姿的大吉祥度母和予願度母都應該有四位脅侍——喜無憂女、獨髻母、聖穰麌梨以及佛母大孔雀明王(Mahāmāyūrī),但二者的手印不同,大吉祥度母雙手結說法印,予願度母左手持夜蓮花,右手結施予印。


劍橋大學圖書館所藏經卷上描繪的那尊擔木度母的形象為:身色綠,各種珠寶飾身,以遊戲坐姿安坐於蓮臺之上,右手結施予印,左手持藍色夜蓮花。她有兩位脅侍,皆為雙臂坐相。右邊的是黃色的喜無憂女摩利支,其左手持一束紅色的無憂樹花,右手持物在照片上無法看清。無憂女摩利支坐在一具由幾隻母豬牽引的車上。車的兩個輪子清晰可見。度母另一側的脅侍為藍色身,應該是獨髻母,但她並非忿怒相。她的右手置於前胸,無法看清手中的持物。其左手垂於左胯部位,手中持缽。這一組造像被繪製於一個廟堂形式背景的前面,廟堂有著階梯狀的屋頂和直立的廊柱。


另有一幅繪製在《八千頌般若經》內封插圖首頁上的擔木度母畫像,現在被佛教研究學者S.K.薩拉斯瓦蒂(S.K.Saraswati)所收藏。這幅插圖繪製的年代為1028年。主尊身色綠,渾身珠寶裝飾,以遊戲坐姿安坐於雙層蓮花之上的一個坐墊之上。右腿懸垂於蓮臺一側,有小蓮花承託右腳。左手持夜蓮花,右手施予願印。主尊左側的一個獨立蓮臺上是一個藍色、身材短粗、肚圓腹鼓的四臂獨髻母。她左腿橫盤、右腿立在蓮臺上呈半跏趺坐姿。腰披虎裙,三目圓睜,面貌猙獰。頭飾骷髏花冠,以蛇為項鍊妝飾。其身後的坐墊以白象皮製成,主手分持鉞刀和顱碗,另外兩隻上揚的手中一隻持劍,另一隻持藍色夜蓮花。主尊度母另一側為一位黃色身色的度母形象,雙手持物無法辨識,應該是喜無憂女摩利支,她全跏趺坐在蓮臺的坐墊之上。


與成就法相符合的擔木度母造像大量遺存於東部印度地區,目前在各個博物館、佛教遺址都發現有這種度母形象,儘管有些名稱被前人定錯,這說明擔木度母在金剛乘佛教時期曾被信徒廣泛信奉。所有這些擔木度母中,至今沒有發現超過10世紀之前的造像,由此可以推論,擔木度母的概念以及有喜無憂女摩利支和獨髻母相伴左右的圖像學特徵可能產生於10世紀並且在11世紀得到廣泛普及。


薩爾納特博物館收藏有一件擔木度母,特徵明顯,雕工細膩,材質是薩爾納特地區特有的紅褐色砂岩。


常見的度母形象

▌擔木度母組像 石雕 帕拉王朝薩爾納特 高約150釐米 11世紀 印度薩爾納特博物館藏


擔木度母以忿怒相獨髻母和靜謐相喜無憂女為左右脅侍,主尊身材豐滿,身姿婉約,頂髻正中的發冠冠葉上可見不空成就佛的化現。可惜左右兩臂均在肘部殘斷。此件作品為典型11世紀薩爾納特的藝術佳作。


▌大吉祥度母(Mahaśrī-Tārā)


在《成就法鬘》中只有一篇成就法介紹大吉祥度母,描述如下——大吉祥度母一面、雙臂,身色綠,珠寶妝飾以為莊嚴。雙手結說法印,身側兩旁各有一枝夜蓮花,周遭點綴各種芬芳花樹。度母以遊戲坐姿安坐於金色蓮臺之上,頭戴妝飾有不空成就佛的花冠。大吉祥度母有4位伴神。站在她左側的是獨髻母和聖穰麌梨童女,站在右側的是喜無憂女和佛母大孔雀明王。獨髻母身色藍,手中持鉞刀和顱碗,腹部圓鼓,赤黃色的頭髮上揚,身著虎皮衣裙。聖穰麌梨童女身色綠,右手結施予印,左手持蛇。喜無憂女身色黃,頭戴珠寶裝飾的寶冠,手中分持金剛杵和無憂樹枝。佛母大孔雀明王身色綠,手持標誌性的一根孔雀羽翎。


大吉祥度母在流傳於世的度母形象中並不常見。她的手印是其區別於其他度母的獨特之處。說法印的含義,原本是釋迦牟尼在鹿野苑第一次傳法授道所結的法印。在佛祖八相圖中也多用雙手結說法印的坐像代表鹿野苑初轉法輪的場景。英國佛教學者E.Dale saunders給出了說法印表面意思以外的另一層含義——吉祥、歡愉。因為佛祖的驚世說法給這個世界帶來了無限的“吉祥和歡悅”。而大“吉祥”度母名字中蘊含的“sri”正有“吉祥”之意,因此,大吉祥度母手結說法印並非隨意為之,有其內在的深刻含義。收藏於加爾各答印度博物館的一件石雕是現存最為完整的大吉祥度母造像,B.巴塔恰利亞也曾將其收入《印度佛教圖像學》的圖錄,可惜他本人在描述本件石雕時犯了幾個小錯誤。


常見的度母形象

▌大吉祥度母像 黑石 帕拉風格 12世紀 加爾各答印度博物館藏


這件典型的12世紀帕拉石雕雕工細緻,構圖完整而不縟餘,藝術感極強。主尊大吉祥度母雙手結說法印,遊戲坐姿安坐於雙層蓮瓣之上,承託蓮座的蓮莖自基座底部生出,在下方的疊澀座上婉轉纏繞,極具藝術氣息和歡愉的動感氛圍。度母身體兩側各有一枝蓮莖,左側那枝穿越左肘環繞向上,開敷於左耳旁,是典型度母的特徵標誌——夜蓮花。而其右側明顯是一朵蓮花,並非巴塔克利亞書上註明的是另一朵夜蓮花。度母有兩尊脅侍分伴左右,皆呈大王遊戲坐姿,由兩朵分生於主蓮莖的獨立蓮臺各自承託。左側女伴三目圓睜,雙手分持鉞刀和顱碗,腹部圓滾,怒發成髻上揚,一望而知是藍色獨髻母。右側女伴面相慈祥,左手持無憂樹枝,右手握持一杵狀物於胸前,應當是黃色喜無憂女。巴塔恰利亞把蓮花座下的四個纏枝團紋中的結合什印供養人誤判斷成了獅子,言度母坐於“獅子座之上”。又稱度母花冠中安放不空成就佛的化佛,其實度母花冠低矮,其塔狀髮髻前並無任何化佛顯現。不過度母頂部的五尊五方佛造型奇美,分生於一枝蓮莖生出的五朵蓮臺之上,居於正中位置的正是結無畏印的不空成就佛,這是用排位的優先方式突出了大吉祥度母的眷主歸屬,其意巧也!浮雕的蓮枝婉轉纏繞,其中兼有託花的持明者飛翔穿越,其空靈景象攝人心魄。


阿蘭伯德西藏博物館收藏有一件12世紀的青銅帕拉大吉祥度母造像,與圖中的坐像如出一轍,溫文典雅,盡顯慈悲吉祥女神的無限魅力。


常見的度母形象

▌大吉祥度母像 合金銅嵌銀嵌紅銅 帕拉風格 高11.3釐米 12世紀 瑞士阿蘭伯德西藏博物館藏


在拉薩大昭寺的收藏中亦有一件銅鎏金的尼泊爾製作的大吉祥度母。


常見的度母形象

▌大吉祥度母像 紅銅鎏金 尼泊爾 高51釐米 西藏大昭寺藏


我們尤其需要注意的是,大吉祥度母的左腿並非是平搭於蓮座之上,而是將左腳的腳面搭在右腿上呈懸空狀,這在目前所見的所有度母形象中是唯一之例,可以作為大吉祥度母形象的輔助判斷。


▌救八難度母(Asṭamahābhaya-Tārā)


《成就法鬘》中描述她:一面、兩臂,身色白;呈遊戲坐姿坐於雙層蓮花之上;身上妝飾各種珠寶,頭上點綴芳香花朵;度母的身軀恰當的展現風華正茂的年輕活力;右手施予願印,左手牽一枝夜蓮花花莖。在主尊周圍環繞呈現的是另外八尊度母,她們的右手均結無畏印,左手牽開敷於左肩的一束夜蓮花。


成就法沒有詳列救八難度母所祛除的八種苦難,但是我們可以從古代的文獻及考古資料中找到詳盡的介紹。生活在8世紀的克什米爾佛教詩人薩般若蜜多羅(Sarvajñamitra)在其所著的《聖多羅菩薩持冠贊》,以及在卡納塔克邦的丹巴爾發現的遮婁其王朝超日王六世的銘文(1095~1096年)中,詳細的記述了這八種危難是:獅難、象難、火難、蛇難、賊難、獄難、水難、魔難。


在6世紀早期,救八難最早屬於觀自在的職權範圍,這樣題材的觀音造像廣泛存在於阿旃陀、可內裡、奧蘭加巴德及艾羅拉等石窟中。而早期觀自在菩薩的雕像都是獨立無脅侍的。6世紀下半葉觀自在菩薩開始出現左右兩位脅侍,具信應該是度母及俱胝。可內裡第90號石窟的造像就是典型例證。


常見的度母形象

▌觀音並度母、俱胝“救八難”組像 高約220釐米 6世紀中期 印度西部可內裡石窟


可以看出,最初俱胝站於比度母更優先的右側位。7世紀以後,所有的雕塑及文獻紀錄中,度母將拯救信眾出離八難的專屬職責從觀自在菩薩手中承接下來。愛羅拉石窟第9窟中的一組浮雕更具代表性。這組浮雕中度母居中,左手持蓮莖站在由那嘎龍神託舉的蓮花之上,雖然造像風化損壞嚴重,還是可以看出在度母周邊出現的火難、船難、象難、蛇難、及賊難等主題。這是迄今為止發現的最早最完整的救八難度母造像。


而印度東部最早的救八難度母造像,應當屬奧里薩勒德納吉里的一尊8世紀後期孔茲巖造像,它的體量較大,幾乎等人身高。


常見的度母形象

▌救八難度母像 孔茲巖 奧里薩 帕拉風格 高度約170釐米 8世紀 勒德納吉里


度母以優雅的身姿站立在一朵雙層蓮瓣之上,左手牽夜蓮花莖開敷於左肩之上。右手結施予印,雙眼半闔,乳房豐滿,身飾典型奧里薩傳統冠式、項鍊,典雅華貴的氣息撲面而來。在主尊度母兩側的豎直背景區域,救八難度母的場景被分配在8個上下相連的長方形空間中,每一幅獨立場景中都有處於八難當中的信徒雙手合十,向位於自己正上方的度母祈禱解救。這裡的度母顯然是主尊的微縮替代。她們都呈金剛跏趺坐姿安坐於雙層蓮花之上。從度母的左下方開始,沿逆時針依次為:救火難、救魔難、救獄難、救象難、就蛇難、救獅難、救賊難、救水難。相較於西印度石窟群風格的古樸經典以及摩揭陀地區的成熟雅緻,奧里薩的石雕藝術更加強調肉體的完美神韻。另一尊同樣出自勒德納吉里的石雕可能雕刻於11世紀,其造型和構圖方式與前一尊大致相同,只是每幅場景中的度母造型被雕刻成動感的凌空飛翔身姿,其右手的手印也由施予印變為無畏印。


常見的度母形象

▌救八難度母像 黑石 奧里薩 帕拉風格 11世紀 帕特那博物館藏


成就法的描述中沒有將救八難度母歸於任何一位五方佛,而上述圖14勒德納吉里造像頂部出現的五方佛的排布卻暗示了救八難度母的歸屬——我們可以看到不空成就佛位於五方佛居中的位置。這說明救八難度母應歸於北方不空成就佛部。由此,我們還可以進一步推測這件造像所塑造的度母身色應該是綠色,正如她的部主身色一樣,而不是《成就法鬘》中對救八難度母所描述的“身色為白色”。現藏於倫敦劍橋大學圖書館的一冊翻抄於12世紀初的《般若波羅密多八千頌》,有一幅插圖同樣描繪的是綠色身色的救八難度母形象。我們在藏地的救八難度母唐卡中同樣可以看到白色和綠色兩種不同身色的表現。


現藏於達卡博物館的12世紀黑石雕救八難度母發掘於孟加拉達卡區索帕拉村。


常見的度母形象

▌救八難度母像 黑石 帕拉風格 12世紀 達卡博物館藏


此件石雕延續了之前兩件的基本構圖方式,只是主尊由原來的站姿改為半跏趺坐姿,其身旁也多了兩尊脅侍,B.巴塔恰利亞曾將位於其右側的這件佛母鑑定為喜無憂女(Aśokakāntā),而通過仔細觀察我們不難發現這件佛母的左手中明顯持一翎孔雀尾羽,因此她應該是佛母大孔雀明王。度母左側的神袛體型肥胖,怒發上揚,右手持鉞刀,左手持顱碗,這是典型的早期印度獨髻母造型。最為特殊的是在救八難度母的臺座下方出現了一件右手持金剛杵左手持金剛鈴的金剛薩埵造型。這在以度母為主格題材的圖像學中十分罕見。


由以上幾件救八難度母的分析可以看出,救八難度母應該是所有度母形象中比較早被創作出來的,她的形象應該產生於6~7世紀,在印度她被虔誠的佛教徒長期信仰膜拜直到12世紀。救八難度母在東印度地區尤其受歡迎。因其能拯救大眾逃離各種難境,救八難度母尤其被那些需要跋山涉水、遠渡重洋且經常會碰到各種無妄之災的貿易商人、虔誠的佛教朝聖香客所忠實信奉,這也被更多的考古文獻所證實。


▌難近度母(Durgottāriṇī-Tārā)


《成就法鬘》中只有一篇成就法描述過這尊度母,但是沒有給出關於她的任何身姿。B.巴塔恰利亞在他的《印度佛教圖像學》中補充到:“難近度母身色綠,著白色天衣,她的四手分持套索、刺象棒、蓮花及結施予印。”但巴塔恰利亞沒有給出任何參考圖例,成就法中也沒有就其歸屬的佛部給予定義。我們在故宮梵華樓的六品佛樓體系中發現了一件難近度母造像。


常見的度母形象

▌[清] 難近度母像 合金銅冷金 18世紀 故宮梵華樓藏


就其屬性,她應該被歸於觀自在菩薩的部屬,觀自在又名大悲聖者(Mahākārunikamuni),而難近度母也有另外一個稱謂Mahāyogesvari。她被賦予移除佛教信眾的所有煩惱、痛苦及羈絆。


從她的名字明顯可以看出她是由原印度教的杜爾迦女神(Durga)轉變而來。杜爾迦這個名字的來源在印度史詩《摩訶婆羅多》中有此闡述:“人們呼喚你作杜爾迦,是因為你能將他們從困難道路(Durga)中解救出來。”


難近度母的信仰在古代東北印度非常深厚,這從在孟加拉庫米拉區挖掘出土的一個帶銘文銅盤上鏨刻的內容可窺一斑:“薩卡歷1141年(1219年),尊者訶利迦羅提婆·羅那萬伽摩羅為禮敬難近度母特別敬獻一片土地。”我們已經無法查證訶利迦羅提婆·羅那萬伽摩羅的真實身份,但從他的稱謂前加註“尊者(Sri)”,以及他能捐獻一大片土地的行為來看,它應該是當時一位身份顯赫的地方首領或者國王。這個銘文記錄的內容也間接證明了在13世紀初的一段時間,在佛教重鎮帕蒂克拉存在過對難近度母的經久供奉,甚至為她建有專屬的寺院。而此地應該距著名的邁納瑪蒂寺遺址不遠。


▌金剛度母(Vajra-Tārā)


《成就法鬘》中共有6篇成就法描述金剛度母的形象,其中5篇內容大致相同,筆者把這些描述總結歸納如下:這位珠寶飾身的女神,青春朝氣;以金剛跏趺坐姿安坐於雙層蓮瓣之上;身色金黃;天生四面,正面的主臉與身色相同亦為金黃色;右邊的臉或為白色或為藍黑色,背後的臉或未藍黑色或為白色,左邊的臉為紅色;度母的冠冕中裝飾著四方佛(缺少寶生佛)或者五方佛;她共生八臂,右手依次持金剛杵、繩索、海螺、箭;左手分持金剛鉤(或刺象棒)、一枝夜蓮花、弓,最下左手結斯克印;有的成就法將右手中持海螺的手改為“妙法三昧印”,也有的將左手的斯克印改為“持繩索期克印”。


常見的度母形象

▌金剛度母像 合金銅嵌銀嵌紅銅 帕拉風格 高約13釐米 11~12世紀 瑞士阿蘭伯德西藏博物館藏


如此描述,囊括了所有左右手的持物及手印,只是順序略有不同。6篇成就法中,只有3篇沒有出現妙法三昧印。在所有妝飾中,有3篇成就法特別提到“搖曳的黃金耳環”(chalatkanakakuṇḍala),因此,這一定是該女神專屬的特徵之一。


無畏笈多編撰的《究竟瑜伽鬘》中對金剛度母的描述與以上成就法的描述基本一致:八臂佛母以金剛跏趺坐姿坐在八瓣蓮花之上;身呈金色,四面臉的顏色分別為:正面金色、右面白色、背後藍色以及左面紅色。其右邊四手分持金剛杵、繩索、一支箭和法螺;四隻右手分持黃色夜蓮花、弓、刺象棒及結期克印;度母花冠顯現五方佛,她的眷主為寶生佛,身色亦為金色。《究竟瑜伽鬘》同樣強調“搖曳的黃金耳環”為金剛度母的標誌裝束之一。


《究竟瑜伽鬘》和《成就法鬘》中的5篇陳述金剛度母與眷屬共同組成金剛度母壇城。


常見的度母形象

▌金剛度母壇城 合金銅 帕拉風格 高度約30釐米 11世紀 加爾各答印度博物館藏 帕特那博物館藏


在所有的成就法中,金剛度母在其壇城中地位顯赫,壇城由八大近侍佛母環繞,分別是花度母(Puspa Tārā)、燒香度母(Dhūpa Tārā)、燈度母(Dīpa Tārā)、塗香度母(Gandha Tārā)、持金剛鉤女神(Vajrakuśī)、持金剛索女神(Vajrāpaśī),持金剛鏈女神(Vajrāspgoṭā)、持金剛鈴女神(Vajrāghaṇtā)。另外,在外圈還會有頂髻尊勝佛母(Ushṇīshavijayā)和送婆(śumbhā)護持。


其中一篇獨特的成就法由一位叫龍樹(此龍樹為7世紀生人,非2世紀時期的龍樹菩薩)的上師編寫。他描述金剛度母為:一面、二臂、呈金剛跏趺坐姿,身色為白色。其身型與造型都與無死度母非常相似,只是無死度母當胸佩戴有一白色光輪,這是她的辨識標識。而在龍樹編寫的這篇金剛度母成就法中,觀想者需要將自己觀想成金剛度母形象,在胸前也要幻化白色光輪。因此,這種成就法一定與無死度母有某種關聯。


金剛度母的八臂形象在佛教中異常受歡迎,這不僅從《成就法鬘》和《究竟瑜伽鬘》的多篇成就法可以看出,在印度本土及周邊發現的大量造像也說明了她的廣泛普及。究其原因,根本還在於她的“天生神力”。按照成就法的描述,金剛度母可以快速移除信眾周邊的各種麻煩和危險,並能令所有正在進行的事業順遂完成。如果祈願者在所穿衣服的末端繫上一個寫有金剛度母箴言的結,祈願者就可以暢行無阻地去往任何地方而不會遇到險阻。


在金剛度母的手持物中,金剛杵象徵至純至真的佛教教義,它可以摧毀矇蔽在所有世間有情眾生身上的痴惘愚昧。繩索不僅僅是約束拒止反對佛教的敵魔,還可以拯救信眾免於輪迴的楚苦,得以解脫。法螺代表召集信眾認真聆聽佛法的真諦,同時它還象徵佛法的深傳遠播。弓箭意指將人們從健忘、粗心和欺騙中喚醒,並將身心專注於聆聽佛法的智慧,從而摒棄錯誤的觀念,它還喻指對摩羅的攻擊。刺象棒是表示規範所有信眾的行為,它可以刺破邪惡的狂妄心智,歸導有請眾生遵守佛法教義。期克印表徵信徒應該時時檢查自己的遺漏和欠缺,堅持對正確儀軌的修習和守護。


常見的度母形象

▌金剛度母像 合金銅 帕拉風格 西藏 高12釐米 12~13世紀 2018年國內拍賣會拍品


本文根據武漢/劉釗《試析度母信仰起源及早期傳承》一文編輯整理,原文刊載於《收藏》2019年12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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