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4 他捏著鼻子,一向溫和的司機舉刀刺死了他

黑盒子趕不走,慾望,貪婪不會少,階層壁壘打不破,身上味道改不掉,所有人都是寄生蟲。

韓國新銳導演奉俊昊2019年的新作《寄生蟲》獲得第72屆戛納國際電影節金棕櫚獎,這是韓國電影首次拿下金棕櫚獎 。在第92屆奧斯卡金像獎中,《寄生蟲》獲得最佳導演獎、最佳原創劇本獎、最佳國際影片獎,並且創造歷史成為第一部獲得最佳影片獎的非英語片。

《寄生蟲》講述一家四口全是無業遊民,爸爸基澤成天遊手好閒,直到積極向上的長子基宇靠著偽造的文憑來到富豪樸社長的家應徵家教成功後,兩個天差地別的家庭因而被捲入一連串意外事件中。

《寄生蟲》:誰之殤 | 他捏著鼻子,一向溫和的司機舉刀刺死了他

本來這毫不相干的兩家人,卻因為一場算計陷入了同一場意外裡。

新京報影評《寄生蟲》非常全面地展現了奉俊昊的看家本領:樸素的設定,通俗的故事,猜不到的反轉,精妙的節奏,諷刺的人物對立,深刻的社會關懷。

下面,我從人物的內心世界,等級森嚴的階層社會人人都是寄生蟲,石頭對打破壁壘試探的失敗,窮人不能有計劃,也永遠改變不了身上的味道等幾個方面,剖析下《寄生蟲》這部電影:

我們每個人的心裡,其實都藏著一個“黑盒子”。

當基婷揹著抄襲來的關於剖析多頌內心世界的心理學知識時,社長夫人也就是多頌媽媽突然淚流滿面,不停地點頭贊成。其實連基婷自己都沒有想到,會引起社長夫人如此大的共鳴。所以她嘲笑地跟家人說著:“這一定是個瘋女人。”

其實,我們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黑盒子”,也許是一段恐懼的往事,也許是一段無法訴說的心事,也許是見不得人的貪婪與慾望。

我們把這“黑盒子”藏在內心最深處,連我們自己都不自知。可我們卻會通過我們的行為,我們的表現,我們的性格,甚至我們的畫表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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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頌的自畫像下面,藏著一個他心底的“黑盒子”

多頌心裡的“黑盒子”是他半夜偷吃蛋糕看到的“鬼”;基宇一家心中的“黑盒子”是他們得來的工作和生活是靠欺騙和設計;前管家心中的“黑盒子”是她寄居在主人家地下室的老公;社長心中的“黑盒子”是他居然覺得老婆穿上別人掉在車上的廉價的底褲更刺激;社長夫人心中的“黑盒子”是那些被她低調處理不為社長所知的往事。

“黑盒子”也如同寄生蟲,只不過,它們寄生在我們的內心世界裡,當我們內心的“黑盒子”寄生在內心深處時,我們一切都很正常。但是,一旦這個“黑盒子”被發現,被排擠,被趕出了寄生的內心世界裡,恐懼,貪婪,慾望它們都跑了出來,它們就會瘋狂地報復,吞噬我們。

所以,“黑盒子”和我們,只能和平共處,我們趕不走我們心中的“黑盒子”,因為,恐懼,貪婪,慾望,都是與生俱來的,趕不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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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蒙上了眼睛,審視著他們心中的“黑盒子”

在等級森嚴,貧富差距巨大的社會,窮人是如寄生蟲一般的存在,富人又何嘗不是?

寄生蟲指具有致病性的低等真核生物,可作為病原體,也可作為媒介傳播疾病。寄生蟲特徵為在宿主或寄主體內或附著於體外以獲取維持其生存、發育或者繁殖所需的營養或者庇護的一切生物。許多小動物以寄生的方式生存,依附在比它們更大的動物身上。

而在奉俊昊的《寄生蟲》中,基澤一家,正是這樣的寄生蟲的存在。他們通過精心設計,寄居在樸社長家裡,依靠他們而生存。諷刺的卻是,他們作為寄生蟲本身應該是沒有任何價值的,但他們卻各顯神通,各司其職,做著主人家的家教老師,司機,管家。

這樣看來,社長,社長夫人,和他們的孩子,又何嘗不是寄生蟲呢?

社長夫人不會做家務,腦子簡單,性格單純,沒事只知道在院子裡遛狗打瞌睡,連管家都比她自己瞭解她的孩子。姐姐多慧是小女生,只知道談戀愛。弟弟多頌任性又散漫,卻經常裝作很有思想的樣子,走在半路中停下來盯著天空看十幾分鍾找靈感。他們也是寄生蟲,靠著基澤一家的勞動才能過日子。

所以,在這個社會里,如果沒有了窮人,富人就無所謂富人了;如果沒有富人,窮人也不會苦心經營,擠破腦袋想擠入富人的圈子了。窮人和富人,其實就相當於男人與女人,他們彼此對立,卻相互依賴著存在,是彼此身上的寄生蟲。他們只能共存,窮人不會消失,富人也永遠存在,貧富均等永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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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澤一家無比羨慕社長一家,覺得有錢人家真好。

石頭是橋樑,引導窮人進入上層社會,卻最終清醒認識到他們不屬於這裡。

基宇一家命運的改變,源於一塊奇石。

奇石是基宇的同學敏赫送給他的。敏赫是善良的且充滿正義感的,敏赫明朗又單純。他送基宇奇石,因為爺爺說這奇石可以帶去財運和考運。他是這部劇里正義善良的化身,他和石頭一樣,是基宇一家進入上層社會的橋樑。

石頭確實給基宇一家帶去了意想不到的好運。首先是基宇在敏赫的介紹下,偽造假證,成功騙取女主人的信任,成了多慧的家教教師,還俘獲了多慧的心;接著基宇順水推舟,把妹妹介紹進來當上了多頌的美術兼心理治療師;然後,他們又精心設計,陷害樸社長家的司機,如願讓父親基澤當上了社長的司機;最後,他們如法炮製,成功擠走了管家,讓母親忠淑當上了新管家。

這一切,都是發生在敏赫帶著石頭出現之後,所以,基宇對奇石可以帶來好運深信不疑。所以,當大水淹沒了他們的地下室時,他在大水中尋找的就是這塊石頭。他緊緊地抱住了這塊帶來好運的石頭。

父親基澤問“你幹嘛一直抱著石頭?”“不,是它一直黏著我。真的,是它一直不放開我。”基宇回答道。影像不停交換著明暗,一面是忙著從大水淹沒的家裡搶救物什的父親,一面是抱著石頭思索的基宇。

到底是人離不開石頭,還是石頭黏著人?石頭預示著好運,代表著另一個世界,那裡,有他們想都不敢想的一切。有隻能在夢裡才能出現的情景,所以,是人自己離不開石頭。

最終,基宇明白了,石頭確實是帶來了財運,但同時也帶來了他們生命無法承受之重。基宇把石頭扔進了大河,石頭和別的石頭呆在一起,河水川流不息,洗滌和磨平著它們。它,融入進其中,其實,和別的石頭並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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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最終去了它該去的地方。

所以,石頭是打破壁壘的契機,是對平等的嘗試。但是,最終,這種嘗試是失敗的。一切,又迴歸到了命運的最初,窮人還是窮人,富人還是富人。儘管,在故事的結尾,導演又給了基宇一個永遠無法實現的夢想,賺很多很多的錢,買下那套住宅,他和母親站在庭院裡,而父親,只需要從地下室走出來就可以了。

雙手沾滿了鮮血,柒上命案的基澤,又怎麼可能再次站到陽光底下呢?掙扎在水深火熱中的窮孩子基宇,沒有學歷,沒有背景,又怎麼可以在等級森嚴的社會憑一已之力步入上流社會,買下那棟由著名設計師南宮賢子親自設計的豪宅呢?導演奉俊昊也在接受採訪時說過,在韓國,像基宇這樣的窮小子,不吃不喝買下那棟別墅需要547年。

所以,這一切,都只存在幻想裡,這一切,都不可能實現。這一切,又像寄蟲生一樣,寄身於窮人黑夜的夢想裡,聊以安慰他們困苦無望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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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宇將對父親的救贖,寄託在一個永遠都不可能實現的夢裡。

在窮人的世界裡,沒有什麼是可以按計劃行事的,因為,計劃無法應付意外。

在意外發生之前,基澤一家,自從基宇如願當上富人家的家庭教師後,他們所有的行動,都是按計劃行事的。他們按計劃設計著一切,基婷當上美術教師,基澤當上司機,忠淑當上管家。這一切,都在他們天衣無縫的計劃之中。他們算計好了每一步,所有的結果都朝著他們期望的進行著。

所以,他們已經習慣了按計劃行事。所以,大雨中,意外發生後,他們的謊言有可能被揭穿時,基婷絕望又滿含希望問基澤:“所以,我們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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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中,澆滅了他們心中的希望,基婷手足無措,不停地問接下來的計劃到底是什麼?

基澤卻終於明白,在窮人的世界裡,沒有什麼是可以按計劃行事的。也許,你一時得逞如願了,但卻總會有一天,計劃趕不上變化,所有的一切精心設計,一切努力,都會因為一場意外菸消雲散,讓計劃撲空。

所以,當秘密被發現,大水淹沒了他們的家,基澤躺在體育館裡,對基宇說:“你知道什麼計劃絕對不會失敗麼?沒有計劃。一開始沒有計劃的話,發生了什麼事都無所謂。所以人不該有計劃,沒有計劃,就不會出錯。”

窮人通過努力,通過設計,通過精心編織的謊言,終於步入了上流社會。他們以為,一切,都在計劃當中,有著穩操勝券和逆天改命的得意。可是,上天隨意的一個意外,就會讓他們所有的努力付諸東流。

所以,不要去計劃,不要嘗試去改變,接受你的出身,接受你的階層,不去逾越,隨遇而安,聽天由命,和生活妥協,才能過得舒服。窮人是不該有計劃的,你所有的氣勢,你所有的資本,都不足以支撐你的任何一個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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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遇而安,聽天由命,和生活妥協,才能過得舒服。

上層社會請慎入,你改變得了你身上與生俱來的擠地鐵的味道麼?

基宇一家拼命努力,步步為營,彷彿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他們甚至開始嫌棄在他們窗戶外面依舊撒酒瘋拉尿的醉漢,基宇拿起帶給他們好運的奇石,氣勢滿滿扔向醉漢。這一刻,事業的順就帶給了他們無比足的勇氣和底氣。

基宇站在多慧房間的陽臺上,看著樓下那大大的庭院裡,灑滿陽光,他覺得他們都跟體面呢。雖然都是臨時接到邀約過來的,卻都很從容,看起來好自然。就像那晚基宇看到基婷躺在大浴缸裡看著電視,他覺得她屬於這裡,她的氣質和這裡很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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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宇說,他看到基婷躺在浴缸裡泡澡,看著電視,感覺她就像在這裡住了很久一樣。

可是,他不禁想起他自己呢?灰頭土臉,剛被大水沖走了他們的家,剛從體育館那裡爬起來,搭乘輾轉了幾趟地鐵來赴約。他不自覺地聞了聞他身上的味道,他覺得,那些味道,已經隨著他的出生開始,就打上了深深的烙印,揮之不去。無論他怎麼努力,無論他怎麼改變。於是,他問自己:“我適合這裡麼?

其實,在影片的最初,基宇一家就已經暴露了,多頌好奇地聞了聞基宇的身上,又聞了聞基婷,然後,他好奇地說,奇怪,怎麼他們身上的味道一樣?

他們商量好用不同的洗髮水,不同的洗衣粉。可是,他們明白,這與洗髮水,洗衣粉無關,這是地下室固有的味道,是每天奔波在地鐵,公交車上固有的味道,是窮人身上固有的味道。

基澤已經記不起,有多少次被社長嫌棄他身上的味道了。社長夫人也在車上嫌棄地捂住了鼻子。他們本來是多麼善良的人呀。他們卻還是不顧基澤的體面,當著他的面嫌棄了起來。

當基澤一家躺在桌子下面,社長又一次聞到了這種味道。他說,類似一種幹葡萄的味道,是他偶爾乘坐地鐵的時候會聞到的味道。這味道,陳腐,窮酸,日日散發在半地下室裡,大家都不以為然,可是,到了陽光底下,在陽光的照射下,一切,顯得那麼不和時宜。

意外發生後,社長冷靜地問基澤要車鑰匙,社長不怕意外,不怕屍體。可是,當他翻開屍體撿起車鑰匙時,他又一次捂住了鼻子。他嫌棄死人身上基宇一家一樣的味道,這是富人對窮人的嫌棄,對窮人的不可接受。這味道,如此根深蒂固,死都不能擺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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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長捏著鼻子,一臉嫌棄地背過頭去。

基澤終於絕望了,他知道,無論他們怎麼努力,怎麼抗爭,都不可能改變掉身上與生俱來的味道。他拿起了刀子,刺向了社長。這是一個階層,一種味道的人,對另一個階層,嫌棄他們身上味道的人的反抗。你既然深惡痛絕,不能忍受他們的味道,那就讓你嚐嚐,死亡的滋味。讓你明白,貧富懸殊,最終卻在生死麵前殊途同歸。

一切,又回到了最初,基宇和母親依然住在半地下室裡,坐在馬桶上蹭著新開咖啡店的網。生活,並沒有任何起色,任何改變。不,還是有了改變,有些人死了,有些人藏在了地下室,憑空消失在警察的視線之下。有些人,做起了不切實際,異想天開的美夢。

影片的最後,下了一場大雪,基宇站在雪地裡,注視著那棟房子,幸運的是,他讀到了父親的來信。

這和《紅樓夢》裡最後一句"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一切窮途未路,一切必將消亡,一切又像從未發生過。未來,到底是走向何方,沒人知道,因為雪把世界都漂白了,至於以前了生過什麼,有怎麼樣的罪惡,怎麼樣的荒誕,怎麼樣的陰晦,彷彿一切都不復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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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大雪,洗滌著這荒誕又悲涼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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