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9 扶风乔山脚下“土柱人家”

扶风乔山脚下“土柱人家”

土柱人家

在没有来土柱这个地方之前,我不知道还有这么奇怪的地名。

在扶风北部的乔山脚下,杨珣墓和土柱在同一块大石头上标注的。一个深秋,天上的白云一朵追赶着一朵。我漫步在无名沟底那绿油油的麦地里,看到不少直溜溜立在沟底的土柱子,高低粗细形态各异,看上去是常年自然雨水洗礼而成。我想,土柱这个名字大概由此而来吧。

我沿着一条弯曲的山路爬上去,一棵老槐树孤零零的耸立在土壕边缘,树上的叶子早已落了个精光,只有树枝儿朝天空自由的伸展着。由于没有了叶子的遮掩,那个看上去有老碗大的鸟窝就十分清晰,像一个大草球,夹在树杈中。一只背上发黑、肚下却有一片白毛的喜鹊就停留在鸟窝上方的树枝上,脑袋不停地晃动着,发出唧唧的叫声。

我是上了坡才发现刚走过的沟对面土崖上站着一个男人,我招手喊他,师傅,杨珣墓在哪里?喊了两声,那个人似乎才明白过来,他朝西南边指着,嘴里好像在说啥,但我听不清楚。我又喊了一声,而他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和语言,我才反应过来,他大概是个哑巴,我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一孔接着一孔地窑洞,凌乱的摆在土崖的边上。那些很久没人住的窑洞口塌下许多土疙瘩,大小不一。洞口被人放了酸枣树枝,黄色的野菊花从崖上铺了厚厚一层,让一孔孔土窑洞有了生机。

扶风乔山脚下“土柱人家”

一只狗汪汪的叫了起来,让我知道了前方还有人家。于是我壮了胆子继续顺着路的印迹走着,又拐了一道弯,狗发现了我的身影,叫声就更加嚣张起来。那条大黄狗是被铁链子拴在一棵柿子树下的,树下有主人给它搭建的窝,窝前的食盆这会儿被它踢腾的在地上打转,发出叮当的声音,狗脖子的项圈每勒一下,它就把两个前爪腾空一次,但叫声始终不示弱。

从柿子树旁走来的中年妇女吆喝了两声,大黄狗才停止了叫声。妇女朝我走过来,身后跟着三个小男孩子,一个比一个高出半扎。妇女笑着说,来咧!我也向她问好,并说,这地方就住你一户人?妇女说,都搬走了,就我一户了。我说,都搬哪里去了?妇女说,你看这周围不是山就是沟的,种地又没多少收成,都朝山外搬了。我说,这三个娃都是你孙子?妇女说,都是我孙子,一个他爸出去打工,在省城,不经常回来。一个他爸是哑巴,和我老两口住在一起。娃娃们都是我和他爷给带着。我说,那挺幸苦的啊!妇女却笑嘻嘻的说,自己孙子,都疼爱地很。

扶风乔山脚下“土柱人家”

我拿出相机,准备拍照。妇女说,你那个能照不?我笑着说,当然可以啊!妇女说,照了能当场给我不?我说,那不行了,回去还得冲洗出来。妇女说,哦,那你给我这三个娃娃照个相。我说,能成。妇女对两个娃说,你三个都站好,站一摆子,叫你叔给你们照个相,稍微大点的两个娃娃很快就站好,仰着脑袋朝我的相机望着。而那个个头小、裤子几乎要掉下来的娃却突然哭了起来。妇女说,不怕不怕,是照相里,没事的。那个娃娃的哭声不但没有小,反而更加强烈了。一边哭一边甩着右手。嘴里乌拉乌拉的说着疼、疼,蜂、蜂的话语。我急忙去看娃娃的手,手指头上有个小红点,大概刚才是被蜂蜇了一下,妇女急忙蹲下身子,用她的手使劲的挤着小娃的手,接着又用嘴巴吸着。片刻后,那娃娃还真止住了哭声。我说,到屋里找点大蒜给抹一下就好了。妇女说,走,进屋里看看去,看看我们这山里人住的地方。

低矮的门楼让我有些吃惊,大概只有一人高吧,要是高个子人进这户人家,恐怕是要弯腰的。两扇门是藤条编织的,横竖交叉密密麻麻编织到一起,左右各一块,用手推起来,倒是很轻松。进了门迎面看去,那个低矮的照壁中央供奉着土地神,大概是过年时候贴的对联,现在已经掉了色。

妇女进了院子就喊着,他爷,来人了,来人了,你下来。我这才朝她喊的方向看去,一个瘦弱的男人站在南边院墙旁的土堆上,正在用铁丝扎着一根根木头桩子。他说,人忙着哩,喊啥呢?妇女又说,给你说来人了,你咋还不下来。

扶风乔山脚下“土柱人家”

男人扭头看见了我,笑着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活儿,从土堆上跳了下来,站在我面前。他说,你看前两天这雨下的,把院墙都下倒了,我这才整修哩。说话间,几只花土鸡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从我们眼前穿过,朝北边的羊圈跑去了。羊圈实际就是在崖边的窑洞口围了一个栅栏。男人接着说,窑洞不用了,就养了几只羊。我朝羊圈走近,羊却似乎是见到了生人又跑进了窑洞。

指着他家院子的一间平房,我问,这个房子是啥时候盖的?男人说,是1982年了,过去是村子的仓库,我买过来的,当时花了1200元。那年,雨把窑洞下塌了,这才盖了前面的房子。我说,都搬走了,你咋不走。男人说,搬别处去,没有地,农民没有地不行,我在这里种的有十五亩地,都是山地。

女人端着一碗核桃走过来,说,给你吃核桃,我说给一个就可以。女人却说,你吃,自家产的,多的是,你看那边地上晒的都是核桃。我朝一边地上看去,满地的核桃。我吃着核桃,说,这地方真清静。男人却说,那一年拍电视剧《封神榜》,还在我这窑洞里拍过,一个神仙受伤了,就是被人抬到我这窑洞的。说着,男人指了指口窑洞。妇女笑着说,就是我掌柜抬的神仙呢。我惊讶,看来这地方还挺热闹的。男人说,就是,当时拍了两个多月哩。我说,那边地上晒的是啥?女人说,这里面的仁是一种药,有人来收呢。我用手拨拉地上的那些草药,却叫不上名字。

扶风乔山脚下“土柱人家”

我想起我是来找杨珣墓的,起身要走,妇女却不知道啥时候把核桃装了满满一塑料袋,递给我,并说,你把核桃拿上,我摆摆手说,这坚决不能要。妇女说,别嫌核桃不好,今年雨水多,核桃没有时间晒,看上去不好看,经的起吃,你拿上。我一再推辞,妇女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我接过了核桃,刚走出门,掏了20元钱,硬塞给那个被蜂蜇了的小孩,妇女却迅速的把钱拿过又塞给了我,我们推让半天,妇女是无论如何都不接钱的。我说,就当我给小孩子买了食品。她却说,那也不能要,接钱的话就不是我们山里人了。听到这话,我不再推让了。

出了门,我又回过头问,杨珣墓在哪里。男人说,前面岔路口朝右边走,大概五分钟,到了沟边朝西看,对面山包上有许多松柏,那就是杨珣墓。有钱人家的墓,都多少年了,不知道是真是假,叫我看就一个土包。

我朝男人说的方向走去,眼前一条深沟把我和杨珣墓隔开,终归是不能走到杨珣墓跟前去看的。太阳斜照着对面山上苍劲的松柏,就像男人说的一样,那只是一个土包,或者,就只是一个传说。

我想起在来的路上,在哑巴给我指路之前,还曾遇到过一个年轻人。我上前去问他:杨珣墓在哪里?年轻人说:杨珣墓是个啥东西?我惊讶,他大概是听错了。我说:杨珣是个人,不是啥东西。他说,我不认得杨珣。我说,你肯定不认得,他是杨贵妃他叔,离现在都一千三百多年。他不愿意听我说,扭身走了,我笑着摇了摇头。

后来,我只得继续朝前走,直到看见一块石头上边写着:杨珣墓,土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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