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0 炊煙、二丫、毛蛋、狗剩、和翠花

小時候的家越來越遠了,有時在夢裡偏偏又出現了它!

炊煙、二丫、毛蛋、狗剩、和翠花

一個坐落在沙河邊的小村莊,村裡五百多戶人家。一座水泥石拱橋連接沙河兩岸,村子中間一處幾十畝的大汪塘長滿蓮藕,村民環汪而居。

兩個高音大喇叭面向正東,每天早上《東方紅》的旋律伴隨著東方的紅日冉冉升起。村子瞬間就熱騰起來,家家的炊煙還沒有散盡。生產隊長那高亢、粗獷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今天男勞力去北湖圍堰,婦女隊去棉田捉蟲。

在我的記憶裡:村裡大多數民房草頂泥牆,只有幾棟青磚灰瓦的建築矗立在汪塘正北方的高坡上張顯它往日的輝煌。這是當年地主家的豪宅,它的主人被鎮壓了,房子也被分割成一個一個小小的院落住進了貧下中農。

一條繞村而行的小溪與沙河貫通一氣,東西南北四座坍塌的門樓蹤跡可見,泥土裡零星的瓦片仍然在努力想換髮它的光芒。這條小溪和被毀壞的四門原本是地主洪大海開發建造的,功能自然是為了保護村莊的安寧。

那時村子裡的人們喝的是沙河的水,黃昏時分應是村子最美的風景。挑水的姑娘、媳婦們續續蕩蕩,妹子、嫂子叫的夕陽裡充滿著吉祥。

春陽暖物,村子的小路上、土堆旁、柴垛邊放眼可見鬥架的公雞、追逐的黃狗、吭哧吭哧悠閒散步的豬郎。

傍晚,勞作一天的人們收工了。嫋嫋的炊煙又盈盈蕩揚在暮靄裡,風吹散了煙的尾,草灰的香味飄過土牆。豬嵬跟著主人叫喚,雞鴨圍在門前等著撤糧。

彼此起伏的:二丫、毛蛋、狗剩、翠花來家吃飯了……

知道了……隨後渾身泥土,頭冒熱氣的二丫、毛蛋、狗剩、翠花們跟著各自的大黃、二黑、三花你推我扯的跑回家了。

炊煙、二丫、毛蛋、狗剩、和翠花

要說以前村子裡這個叫洪大海的地主:小時偶爾從爺奶輩的口中聽過他的一些事情。他和我們心中地主的形象大相徑庭!課本中的周扒皮、劉文彩都是惡貫滿盈的大壞蛋。這個地主除了地有百頃、院有幾進、老婆數個、黃膘馬若干外,並未聽說幹過什麼壞事,對他的佃戶和村民也還照護的不錯。

不知為什麼,臨近解放的前夕,他卻被人暗算了。說是那次他騎著一頭毛驢帶著兩個保膘,去赴一位朋友的宴請。出了南門毛驢怎麼也不肯前行,保膘就說:大爺,咱們回去吧,它這樣怕是有什麼事情?洪大海性情剛武:大罵保膘濃胞。連頭牲畜都控制不了。便自已下驢狠打強行,走到一段荒草叢生的林間小道時,他和他的保膘果真被神秘飛出的幾顆冷彈打死了。

他死後,他的兒女和幾個老婆亡命他鄉。留下一個同父異母的弱弟守護祖宅。鬥四類的時候:戴高帽、掛牌子他一樣不少。幸爾媳婦娶的早,給他生下兩兒一女之後才撤手西去。女兒遠嫁,兒子做了人家的上門女婿。老頭一輩子低目垂眉、寡言少語。脫帽後被兒女接走不見了信息。

我奶奶家住的原來也是地主的倉房。兒時的我們大部分日子都待在奶奶家裡,一到天黑就纏著奶奶講故事。奶奶煩不過,便摁上兩鍋旱菸,缺斤少兩給我們講了些洪大海的過往搪塞一下我們那好知的小眼神。

炊煙、二丫、毛蛋、狗剩、和翠花

我最感興趣的是洪大海的一個小老婆居然就是我奶奶家後院的四奶奶:當年地主死後,家人跑光,她沒有子女,出身貧苦。原來是洪大海姐姐的丫頭,被洪大海看中要了過來,屬於被剝削的窮人,之後在政府的見證下又嫁給了出身貧農的四爹爹。

這個新發現令我十分好奇,第二天便喊上二丫、翠花跑人家裡跟前跟後的觀察,怎麼看也沒看出她會是曾經的地主婆。一個在平常不過的老婆子,一點也沒有電影裡展現的那麼光鮮。老婆子倒是溫和的很,笑眯眯的:你這幾個小丫仔跟著我看啥子喲?還給我們分別捲了一個煎餅卷,裡面還夾了些許鹹雞蛋。

那時的村子叫大隊,共有七個生產隊。每個生產隊各幹各的,互不牽連。年終的分配也各不相同,收成好的湊乎餬口,總有一部分人家一年中要過上一段青黃難接的日子。

小孩子不懂大人的苦,那怕只有糊糊下肚。有夥伴們在一起照樣玩的熱火朝天,早霞還在樹枝間忽閃不定時,我們己經挎上竹籃薅豬草去了。順便偷點生產隊的瓜果蔬豆喂喂我們饞涎欲滴的嘴巴。看著看青的老頭被我們給搞的氣急敗壞的樣子別提有多興奮了。

炊煙、二丫、毛蛋、狗剩、和翠花

二丫是個自來熟,她領著我和翠花們和鄰村的幾個女孩拜了幾天姐妹,當年拜把子的謊誕一幕現在想起來還有點臉紅。

狗剩就是個上樹能掏鳥、下河能摸魚的愣頭青。他雖然大我們幾歲卻不肯上學,經常帶著我們在河灘、水溝裡捉蛙摸蝦。毛蛋是他的助手,兩個一起合謀來促弄我們,比如:

他有時會抓條小蛇藏起來,然後突然拽出來在我們面前甩來甩去,嚇得我們鬼哭狼嚎的四散逃竄,他倆樂的在地上打滾。大夥不理他了,他覺得無味,於是就想找個好法子來贏回我們對他的崇拜。

汪塘裡的菏花開的粉紅嬌豔,蓮蓬顆粒飽滿,欲掙而出。誘死人的美味擺在眼前卻只能看著,因為它是隊裡的財產。

看汪的是村裡一個聲名遠播的神婆,日常大家都不敢招惹她,生怕她一個不高興給誰下了蠱惑。

唯獨狗剩不買她的賬,總能躲過她的神目潛入汪中,摘取大把的蓮蓬分給我們幾個在岸上可憐巴巴給他站崗的哨兵。

炊煙、二丫、毛蛋、狗剩、和翠花

忽然有一天,二隊有個叫小挑的女孩在汪裡淹死了。她爹孃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嚇壞了我們,也驚醒了村裡的大人們。接下來多個版本的妖魔鬼怪故事灌進我們的耳朵,打那以後我們在沒有踏進汪塘一步。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不久我們陸續進入學堂,告別了和雞鴨、豬狗一樣散養的日子,狗剩也被他爹送去學了瓦匠。

時光消失的飛快,昔日的夥伴們在歲月的河流裡,因為不一樣的選擇過著不一樣的人生。天南地北風霜盡嘗,誰有多餘的時間去回味兒時的無知與荒唐。

如今,那年的二丫、毛蛋、狗剩、翠花們有的己經做了爺爺奶奶,有的己在做爺爺奶奶的路上。

三十年來誰也沒逮住空閒見上一見,再見己是華髮撲面!只在那一刻,記憶裡的縷縷炊煙又一幕幕的出現,雖然不太清晰,但它們還沒有走的太遠。

炊煙、二丫、毛蛋、狗剩、和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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