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8 很多人說看了陳忠實的《白鹿原》後,才感覺自己見識狹窄?這本書的主題內涵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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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忠實的著名長篇小說《白鹿原》曾獲得第四屆茅盾文學獎,該書將歷史事變、歷史思潮落實在普通百姓繁衍生存的感性層面上,被稱為

“民族靈魂的史詩”

小說《白鹿原》以關中平原上的白鹿村為歷史舞臺,以白、鹿一族兩支的人物為主人公,寫清末民初至解放前夕近半個世紀中“一刻也沒有消停過”的家族鬥爭,同時又在普通百姓繁衍生存的層面上穿插了各派政治勢力之間的生死搏鬥以及民族的內憂外患,從而揭示了中國社會錯綜複雜的矛盾與中華民族源遠流長的文化傳統。從這個層面上看,讀《白鹿原》一書,增百倍見識。

從文化視角來看,這本書一方面對維持幾千年之久的中國傳統文化進行解密,另一方面則以客觀的角度來闡釋傳統文化在現代文明衝擊下所遺落的糟粕以及產生的突變。

“白鹿精魂”——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承與堅守

在小說中,有兩個人物是描寫的重點——白鹿村族長白嘉軒和關中大儒朱先生。他們都是中國傳統儒家文化的擁躉者,光明磊落,善良仁義,可以說得上是“白鹿精魂”了。但事實上,他們還是有本質區別的。

朱先生是儒家思想的傳承者,是整個白鹿原上居民的精神導師。他堅守道義,孤身掃蕩滿川滿原罌粟,鐵心柔腸賑濟饑荒,慷慨赴義保衛民族,“自信平生無愧事,死後方敢對青天”。他是一個知識分子的形象,但與一般封建知識分子不同的是,他又堅決不願涉足官場,每日吟誦聖賢書才是他最大的樂趣。開書院,修縣誌,他想以這樣的方式來使傳統文化不斷裂。

他飽受人民尊敬,憑藉敏銳的洞察力預知未來,這樣一個帶有神話色彩的人物是人們心中的神祇。不可否認,朱先生是一個聖人,然而“聖人的好多廣為流傳的口語化的生活哲理,實際上只有聖人自己可以做到,凡人是根本無法做到的。”他這樣一個聖人,只能是人們仰望、瞻仰的對象,但卻觸不可及,他只能作為人們精神上的風向標。

而與朱先生相比,白嘉軒則是一個俗世中的人,他可觸可及,可以說是傳統文化的實踐者,是所謂的“賢人”。

他從小接受“耕讀傳家”的教育,承擔著一族的使命,雖然識字不多,但卻正直、善良,不辱“仁義白鹿村”的門風。他作為族長,運用手中巨大的權威,重修祠堂,努力維持著封建宗法制的威信,強化村民的宗法意識,增強宗族的凝聚力。在這種前提下,他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忠實擁護者,就能夠很輕易地創辦義學,使下一代能夠系統地接受儒家思想的教育。他嚴守家訓、族規,講述木匣子的故事,因為這些是進行傳統儒家文化教育的最好的鄉土教材,他將仁、義、禮、智、信完全融入日常生活中,以自己強大的人格魅力樹立起道德榜樣,從而號召更多的人踐行傳統道德規範。

儒家提倡的“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在他們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體現。在晚清危機、辛亥革命、軍閥混戰、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等一系列事變的衝擊下,儒家文化已經岌岌可危,於是他們選擇堅守文化根基。白嘉軒堅持“耕讀傳家”,絕不摻和到世事的糾葛中,不偏幫偏信,也絕不像鹿子霖一樣搞政治投機。“哪怕世事亂得翻了八個過兒,吃飯穿衣過日子還得靠這個”,他是這樣教育他的兒子的,也同樣是這樣做的。同樣,在預感到世事已經無法控制的時候,朱先生明智地選擇了進書院修書,從而在戰亂中保持了一處安寧所在。他們兩的這種“獨善其身”實質上就是對傳統儒家文化的堅守與保全,只要他們還在,文化就不會消亡!

去粗取精——傳統文化的取捨之間

在作者客觀的描寫下,我們不難看出,在白鹿原這個大舞臺上,存在著許多封建殘留,它們根植於人們的心中,難以拔除,因而造成了許多悲劇後果。

首先是宋明理學流傳下來的對女性的漠視與禁錮。小說中的田小娥便是封建倫理道德殘害下的一個女性悲劇形象。她本是秀才之女,卻被父親許配給大她幾十歲的郭舉人為妾,傳統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觀念是她悲劇的開始。在郭家,她是郭舉人泡棗養生的工具,人格尊嚴受到了嚴重的踐踏。後來黑娃的出現讓她看到了生活的希望,但因傳統倫理觀念的阻撓,他們只能居住在村外破敗的窯洞裡。而黑娃參加農協運動的失敗出走,則直接導致了田小娥的悲劇,她最後淪為了家族鬥爭的犧牲品。她的悲劇命運,完全是傳統封建禮教的壓迫所導致的。

其次則是傳統文化的保守性和封閉性。幾千年來小農思想的封閉性扼殺了無數妄圖抗爭、衝破牢籠的思想。上文所說的白嘉軒閉門不出,保全自己,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也反映了傳統文化的封閉性。白嘉軒作為一個典型的中國封建衛道士,出於維護中國傳統文化的正統地位,在遇到族人甚至自己兒子犯錯時,剛正不阿,鐵石心腸。他所代表的封建禮制,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鞭打了田小娥、黑娃、白孝文等叛逆者,他們的存在,是對傳統禮制的衝擊,而這些是封閉性的傳統文化所不允許存在的。

這些是傳統文化的糟粕,但在那個時代來說是不可避免的,這是時代的侷限性。隨著社會變革的突進,這些封建社會里所遺存下來的不好的東西,也會被打破,被推翻,田小娥死後附身報仇反抗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嗎?這是文化在進行緩慢的變革發展的表現。

涅槃重生——傳統文化的突變與前路

在小說的結尾,隨著朱先生的仙逝,白嘉軒的老去,那一代人所固守的傳統的東西好似都消亡了,好似儒家文化已經走到了盡頭,一切壞的完全被打倒,好的似乎也不復存在。但事實上,作者還是給我們留有希望的。白靈、鹿兆鵬、黑娃等人是時代的弄潮兒,是傳統文化的逆子貳臣,但同時卻也是傳統文化的希望。

白靈是白嘉軒的么女,美麗聰慧。她接受新式教育,接觸到了時代的突轉和政治的腥風血雨,參加共產黨,勇敢而富有革命熱情。她忤逆了父親,但這並不意味著她放棄了從小父親善良正直品格對她潛移默化的浸潤。在面對高官的追求時,堅持自我,這是傳統文化在人格上的健全。但在面對自己的感情時,她大膽而又熱情,清楚了自己的感情便勇敢地爭取,這一點卻是傳統所不提倡的。所以說,在白靈這個女性身上,有著對傳統文化的巨大革新與創造,這是傳統文化的突破。

與白靈不同的是,鹿兆鵬果敢、穩重,他是一個已經成熟了的傳統文化的弘揚者。雖然他組織農協,號召農民們站起來,建立一個新社會,好像是要推翻儒家文化存在的根基,但從另一方面來看,這是用一種徹底的方式來打碎殘留在傳統文化中的糟粕,從而使傳統文化重新煥發生機。試想一下,他飽讀詩書,是朱先生的得意弟子,他這樣的人怎麼會短見到要放棄幾千年來老祖宗的立身根本呢?他更多的時候是作為政治家的形象出現的,但我們不能忽略他身上儒家文化的沉澱。他仁義待人,有自己獨立的人格和思想,為了目標百折不撓,這些就是傳統文化人格化的代表。

而黑娃是小說中的一個特例。他鬧農協、當土匪,最後被保安團招安當了炮營營長,一個半輩子都沒讀過什麼書的人竟然開始主動學習。“黑娃言談中開始出現雅緻,舉手投足也顯現出一種儒雅氣度”,這是儒學的影響,追根究底,傳統文化教我們的不是別的什麼虛的,只是“學為好人”罷了!

雖然白靈、黑娃都是悲劇性結局,這似乎有些不詳的暗示。傳統文化是否就此式微?作者似乎也沒有給我們答案。

“聽說兆鵬回到西安只待了兩天,又隨著部隊一路朝西打去,一直追打到新疆。他沒有給他來信,也沒有捎過一句話,現在他在哪裡,活著還是死了,都搞不清,據說扶眉戰役傷亡很大。”

鹿兆鵬在哪裡?我們不知道。傳統文化的前路在哪裡?這或許就是作者通過小說想向我們傳達的問題。


《白鹿原》這部史詩性的著作,在向我們展示了近半個世紀以來白鹿原上人民的生活史的同時,也展示了中華民族文化史的脈絡。以現代視角看來,中國傳統文化的精華是必須傳承與堅守的,而傳統文化的去粗取精也是文化要完成轉型所必須經歷的一個階段。中國傳統文化在社會轉型的衝擊之下能否煥發生機,作者沒有說,但我相信,鹿兆鵬不會死,傳統文化不會斷裂,改造後的中國傳統文化正以一種微弱卻又強勁堅韌的方式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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