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8 疫情魅影下,我第一次見識死亡之臉如此可憎


疫情魅影下,我第一次見識死亡之臉如此可憎

疫情,讓人觸及生死邊緣

疫情肆虐的日子,我沒在湖北,更不在武漢,所有關於那裡疫情的消息,都是看電視或刷微博得知。那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像暴風驟雨一樣,勢不可擋地傾瀉於平靜如水的日常,將生於斯長於斯的本地人,以及探親訪友甚而途經路過的陌生人的安寧生活,激盪成巨浪滔天,暗流湧動。

若不是疫情,或許,人們還像往常一樣,在繁花似錦的城市盡情享受逢年過節的歡悅和春暖花開的美好,或形單影隻,或三五成群,漢江河畔閒看花開花落,黃鶴樓上漫觀雲捲雲舒,那才是習以為常的生活之美。在疫情之前,我從來都沒有覺得死亡距離如此之近,也從來沒有覺得死亡面目如此可憎,因為遠離,因為漠視,我的視界裡,曾被生活的瑣碎與層疊的慾望充斥,以至於在它們的驅逐之下疲於奔命,猶如攀越山峰,當爬上一座峰頂,極目遠眺,還有更遠更高的峰頂在等待著自己。只為了征服慾望的滿足,早忽略了近在眼前的風景,蝶繞花枝舞,鳥藏林間鳴,那一幅幅爛漫的生活圖畫,直到病毒把自己冷不丁地推到生死邊緣,才發現它是那麼美不勝收,那麼流連忘返。

只有歷經災難、病痛、親人離世等重大生活事件,人才會對死亡有深刻的領悟和覺察。原本的生活裡,可能僅僅想著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賺更多錢,升更高位,買更好車,住更大房,這些都是可以物化和衡量的東西,即便實現了,也會被新的可以物化和衡量的目標來取代。唯有生死,匱乏洞察。

疫情魅影下,我第一次見識死亡之臉如此可憎

媽媽死了,爸爸死了,小女孩又感染了

閒暇時刻,我喜歡刷微博,那一個疫情之下家破人亡的小女孩的故事,猶在眼前,令人心碎。

封閉的城市如一座孤島,感染新冠的媽媽不知道能不能挺過這一關。在醫院裡,女孩看著難受至極的媽媽心在滴血,她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媽媽,不知道媽媽會不會被死神帶走,撇下自己。她什麼都做不了,做什麼都無濟於事,儘管媽媽隨著病情加重轉到條件更好的醫院,但最終還是沒能挽住媽媽的生命。屋漏偏逢連陰雨,小女孩還沒有從失去媽媽的痛苦中緩過神來,病毒又擊倒了爸爸。

這個世上,爸爸已是她唯一的親人,她無論如何不能再失去他。在冷雨飄灑的武漢街頭,她慨嘆命運不幸,深切感覺自己如此卑微渺小,柔弱無助,面對親人的病患無能為力。爸爸吼她,訓她,讓她滾,她知道,那是爸爸在竭力保護她,呵護她,讓她免受感染傷害。她在哭,臉上分不清是淚是雨,吸入口中,都是痛徹心扉的苦澀。她看著爸爸的生命跡象漸漸消失,這世上,再沒有比呼吸衰竭的死法更痛苦了。

天堂裡,爸爸媽媽可以牽手再會,只留下她一個可憐的孩子,獨自直面生活的孤寂和殘忍,撐起生活的重任和苦難。然而,病毒沒有放過她,她也感染了。死亡是遲早的事。她最怕的,倒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死亡之後爸爸媽媽找不到她,於是,她在心裡默默地告訴爸爸媽媽,要記得女兒的樣子,記得女兒的聲音,一定要記得,如果實在記不起來,就想想女兒身上的那塊胎記,那樣,就會找到女兒,認得女兒,就會一家團圓,再不分開。

女孩一家的生命,全被病毒吞噬,與之相比,還有更加不幸的悲劇,在生命受到病毒嚴重威脅的時候,他們竟然連一張床都找不到,更別說住進醫院搶救。

疫情魅影下,我第一次見識死亡之臉如此可憎

一封遺書,見證苦難滄桑

他是一名導演。相比於女孩,他有名氣,有地位,有資源。

他在絕望之中留下了一紙遺言,杜鵑啼血,悲慼地訴說著天道無常和人生不幸,讀來令人潸然淚下。

大年初一,導演老爺子發燒咳嗽,呼吸困難,送至多家醫院救治,均告無床位接收,多方求助,也還是一床難求。失望至極,回家自救,床前盡孝,寥寥數日,回天乏術,老父含恨撒手人寰,多重打擊之下,慈母身心疲憊,免疫力盡失,亦遭烈性感染,隨老父而去。

導演床前服侍雙親數日,無情冠狀病毒也吞噬了愛妻和我的軀體。輾轉諸家醫院哀求哭拜,怎奈位卑言輕,床位難覓,直至病入膏肓,錯失醫治良機,奄奄氣息之中,廣告親朋好友及遠在英倫吾兒:我一生為子盡孝,為父盡責,為夫愛妻,為人盡誠!永別了!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

在我的眼裡,導演已經完全算得上成功人士,遠非我能追及。即便如此,他依然沒有尋到病床,沒有獲得救治,只能像那個可憐的小女孩一樣,眼睜睜地看著親人和自己的生命被看不見的病毒兇狠蠶食而束手無策。

叫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或許,這就是深重的人間苦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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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進入ICU到變成一罈骨灰,丈夫沒看上妻子一眼

這是普通的三口之家,丈夫,妻子和女兒。一家人其樂融融。丈夫心裡美滋滋的,因為妻子已有身孕,他很快就有第二個孩子了。

那天,妻子去菜市場買了菜,做了火鍋,一家人在一起靜享平凡幸福。第二天,妻子開始覺得不舒服,以為只是普通感冒,並未在意。直到夜裡三點,妻子發燒不退,丈夫才慌了神,趕緊騎著電動車帶著妻子前往醫院檢查,檢查發現是新冠肺炎,她的肺,已經全白了。

病情來勢兇猛,妻子被送入急救室搶救,接著,又住進了重症監護室ICU病房。家境一般,高昂的醫療費用將丈夫逼入絕境,為了救人,丈夫不得不四處借錢,生活上能省則省,哪怕寒冷的夜裡,也捨不得開空調,可即使如此,依然是杯水車薪。

妻子在ICU病房內,丈夫在ICU病房外,一道玻璃窗,儼然是生死邊界。

雖然極盡努力,丈夫還是沒有挽住妻子的生命。那些日子,因為擔憂妻子,他一直向醫生詢問病情,得到的答覆,要麼是沒有醒,要麼是很嚴重,要麼就是更嚴重了。直到最後一刻,妻子的手發紫了,腳也發紫了。

丈夫悲壯地放棄了治療。所有努力,付水東流,最終的結果,人財兩空。他的餘生,將是償還不完的對妻子的愧疚。

從妻子被推進重症監護室ICU病房,到最後變成一罈骨灰,丈夫,都不曾看上過一眼。至愛的人,至深的情,一下子從丈夫的生活中全部消失,不留下一點兒可以留戀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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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完的生死離別

生死離別的故事還有很多。無關的人,說起來輕描淡寫,雲淡風輕,真正的事主,全都是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那名感染新冠的母親,在隔離之前,給女兒留了紙條:……食品都是有保質期的,一個人生活要買小包裝的……家裡有的東西買重了,用不了是一種浪費。別嫌媽媽嘮叨,日子是要精打細算地過。這紙條,就是終生的交代,這紙條,就是最後的告別。

那位在殯儀館車輛後邊痛哭流涕站立不穩的女子,哀嚎穿透黑夜——“媽媽,媽媽”——天昏地暗,心如刀絞。

那個在醫院人來人往的大院裡像孤苦無依的鳥兒一樣的孩子,佇立在二月的冷雨中——“沒了爸爸,我可怎麼辦呀?!”

那位在病床上顫顫巍巍地寫下遺言的先生——“我的遺體捐國家,我老婆呢?”——身許國家心許愛人,情真意切肝腸寸斷。

那個跟爺爺一起生活的6歲孩子,爺爺冰冷的屍體在衛生間放了好幾天,懂事的孩子給爺爺蓋上被子,然後,乖乖地待在家裡,靠僅有的餅乾填飽肚子,他不出去求助,僅僅因為爺爺說外面有病毒!

還有醫生,剛剛還在救援別人,轉眼自己就成為病人,然後,治療,搶救,英年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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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簡單,不需雕琢

活著本身是對生命的肯定。大多數人活著,往往沒有預見到死亡的威脅,以為死亡距離自己很遠很遠。

一個人只有在面對死亡時才會真正嚴肅。我在想,當新冠病毒潛入身體,自己躺在床上,無論醫生如何努力都改變不了生命衰敗的頹勢,那一刻,自己的心裡,會想些什麼?是曾經高遠的理想,還是沒有消費的財富?是永不滿足的權位,還是江湖未了的恩怨?或許,什麼都不是。那一刻,想到的,可能很質樸,那一抹斜陽,從來沒有好好欣賞,愛人的臉龐,從來沒有好好端詳,或者,曾經走過的道路兩旁,青草紅花,輕風弱水,從來沒有好好安享。那一刻,或才明白,生命原來如此簡單,根本不需要費盡心思地華麗雕飾。

至於死去的人,我並不相識,但我卻為他們的死深感悲哀——生命凋零,且以如此悽慘的方式,感傷便不由自主地溢滿心間。

我曾在網上看到一張照片,印象深刻。醫院空蕩蕩地道路上,停放著一張病床,床上躺著病重的老人,床邊,是陪伴的身著防護服的醫生。在初春的傍晚,他們靜靜地欣賞夕陽美景,光芒萬丈,晚霞滿天。那一刻,是最美的定格,時光如此安詳,人生如此美好。

疫情魅影下,我第一次見識死亡之臉如此可憎

(注:文中引用圖片來源見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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