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你要老婆不要？”
时隔多年，电影《牧马人》意外火遍全网。
今天要说的，同样也是一部经典之作——《小城之春》。
“他说他有肺病，我想他是神经病。”
是的，你没看错，这句台词就出自1948年费穆导演的《小城之春》中，女主人公周玉纹的一段独白。
毫无疑问，这部电影的成就，无疑是中国影视上的百年第一，中国现代电影的开山之作。
1948年前后，一个遍处皆是断垣颓壁的南方小城里，年轻少妇周玉纹与生病的丈夫戴礼言过着索然寡味的日子。周玉纹每日做的，是在早晨出门买菜、给礼言抓药，在城头踱步好大一会后伤神地复回到家中，将药丢于他时与他对话不过三两句，剩下大半时日，是坐在妹妹戴秀房间绣花独自喟叹。
章志忱的到来打破了死气沉沉的一切。他是礼言昔日好友，却也是玉纹的旧时情人。与礼言死气的阴郁形成对比的是，志忱年轻健康有朝气，这令本是小城异类的戴秀对他暗生情愫，但志忱心中一直没忘玉纹，而他无疑也是玉纹内心的渴望和呼唤。发乎情止于礼，志忱和玉纹之间欲迎还拒、欲拒还迎的心理角逐游戏连番上演时，礼言和戴秀窥见了个中端倪。
作为一部70余年高龄的老片子，《小城之春》的情节多次照亮现实，且从未过时。
一、散文式剧作的诗意表达
费穆导演的《小城之春》无论从画面亦或是叙事节奏来说，都像是散文家的文字化表达，带着形散又柔和的力量娓娓道来的完成叙事，黑白影像的画面里充满了纪实性的意味，从而更注重人物面部神态的表达，吸引观众的目光的同时更突出画面的沉闷无趣。
影片中周玉纹独自一人在城墙上徘徊的独白以及戴礼言独自坐在断壁残垣中神伤的镜头都能体现出这一点，小城死气沉沉的氛围和没有希望和盼头的生活，乏味之极。
影片的台词设计同样耐人寻味，对周玉纹的人物塑造在台词上也可窥见一二。采用周玉纹独白开场的叙事方式，将一个与丈夫相敬如宾近乎“寡居”的愁郁苦闷妇女形象展露无遗，而从当今的视角而言，这种表达方式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受西方电影影响以及“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验式表演的影响，观众似乎更能接受旁观者视角的镜头叙述，而非主观或主人公视角的独白叙述。时代风格的散文式表达尽管美则美矣，却少了客观，将观众直接带入周玉纹的内心世界。在周玉纹见到章志忱时的一句：“叫我怎么见你”，足以概括全篇周玉纹与章志忱的复杂心理变化。
二、剧作的先锋性——女性形象“反叛意识”
“电影是女性的艺术。”在明星制完全与商业接轨之前，中国早期电影银幕的女演员，形象和地位一直是比较被动的，黎民伟主张女演员出来演戏之后的中国电影，女性角色的舆论与现实命运大部分也是由男人来掌控的，对于传统观念过于厚重的中国电影，女性的地位可见一斑。
因此，在第二代电影导演的影像世界里，作为里程碑的《庄子试妻》中的使女形象和《孤儿救祖记》中的余蔚如再到《渔光曲》，受当时传统社会意识的影响，女性角色们均以贤良淑德的形象，忍辱负重地承载了东方女性在银幕上形象被动和形象单一的另类存在。
而费穆导演的《小城之春》则让观众看到了不一样的中国女性。尽管周玉纹在中国式伦理道德的漩涡中挣扎，每天面对并不交心的丈夫，过着日复一日绣花的苦闷生活，在章志忱到来之前，依然选择了隐忍，这是典型的传统女性形象，端庄含蓄，直到章志忱的出现，打破了小城里这个院子的宁静。
昔日旧爱与不睦丈夫，周玉纹的挣扎溢于言表，尽管大段的独白里充满了克制，面对情感与理智的矛盾，从周玉纹几次去章志忱的房间的步伐便可看出，她终究是想“叛逆”一回。第一次给章志忱送东西时，周玉纹的步伐里写满了犹豫，颇有些近乡情怯的味道；第二次仿佛熟路的小孩归家，紧张，雀跃，少女心事通过步伐频率告诉观众周玉纹的内心活动变化；第三次去章志忱的房间时，周玉纹的步伐便自然了许多，潜意识里对戴礼言的愧疚逐渐淡没，日渐升温的情感使得周玉纹内心的恣意火苗被燃起，在戴秀十六岁生日时，众人喝酒划拳，周玉纹和章志忱的熟稔互动终于刺痛了戴礼言。
尽管如此，最终周玉纹和章志忱还是“发乎情，止乎理”，在符合当时社会主流价值观的结局里，周玉纹终究完成了自我救赎，在城墙上目送章志忱渐行渐远。小城依旧，章志忱的归期，成了周玉纹唯一的盼头。
周玉纹的形象在当时社会意识形态中，是作为一个“先锋”的形象存在的。在此之前没有人有胆量塑造这样，并不算讨喜的女性角色。而费穆导演做到了收放自如，既给了周玉纹的反叛意识，又不至于偏离轨道，最后周玉纹的选择，是理智战胜情感的最终归宿。结合现代意识与传统环境的视点，既赋予了影片先锋性又给观众带来现实主义的思考。
三、现实意义深远的经典之作
说到其现实意义，必定要联系当时的中国电影形态。《公民凯恩》是世界现代电影的先驱之作,它已经蕴含了现代电影中的许多因素，并且在事实上，启示了包括法国新浪潮在内的许多现代电影的发展。如果说这论断可以成立的话,那么则可以认为,《小城之春》在中国电影史上具有同样的意义,它是中国现代电影的先驱；所不同的是它还具有中国电影自身的民族特征, 这也如同《公民凯恩》具有美国特征一样。
经典之所以为经典，也绝不在于开头那几句台词。《小城之春》的先锋性与现实性一定程度上刺激了女性意识的觉醒，尤其在之后“小城”电影导演的作品里，再难重现费穆导演的现代意识与对小城女性悲悯的人文关怀，结合当下中国的民族特色，融入中国传统文化如戏曲、诗歌以及散文的诗意叙述，其现实意义深远，也决定了它成为再难复制的经典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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