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2 大湖江洲坪:老渡口的守望


老圩在连坳,渡口在洲坪,为什么叫洲坪,一看地理位置必与洲有关。

不错,与洲坪隔江相望的就是小湖洲,因其四面环水,四季叠翠,成了一幅活生生的遥挂在母亲河原生态的山水画,很多文人说它像一把投放在千里赣江上的纺锤,也有乡贤说它像一根扁担。但我小时候总是在河对岸与它亲切对望,不论近看还是远观,总觉得它像一轮挂在千里母河上弯弯的月芽,更像慈母送别游子时挥泪转身被愁绪紧锁的眉毛。因近十年来洲上的桃树多了起来,尤其到了桃花盛开的时节,洲上更是春风十里锦云一片霞光满天,外地游客更是心驰神往纷至沓来,都把它视为心中的“桃花园”,于是更名为桃花岛,更成了赣江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

而我要说老渡口洲坪,或许就是因为小湖洲。不单是洲坪,但凡中国地名的来历,要么是跟历史人文有关,要么是跟地理位置有关,一如赣县历史文化名镇湖江镇。洲坪的来历跟湖江镇一样,那就是千里滔滔赣江滚滚而来,一流经夏府片的高坑庙,到了西坑桥就变得从容温柔、豁然开朗起来,西岸边的逼仄处陡然间变成了一块大坪,即有江的豪迈激越,又有湖的宁静开阔,所以湖江镇刚好由此得名,而洲坪恰遇江心的小湖洲与它对望,刚好又是它的管辖范围,老一辈又称之为洲坪。湖江镇和洲坪村,都因与特殊的地形相吻合,所以它们的命名有异曲同工之妙。

虽洲坪村跟高道村、夏府村一样,三村统称湖江镇西片,又称夏府片,名气没夏府村响亮,没留下任何历史古老的元素和人文价值的碎片,但丝毫不影响它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因湖江圩场于1990年搬迁到连垇,洲坪又是我们过渡的必经之地,所以对洲坪的印象我还是很亲切的,它那阡陌纵横绵延成片的十里枣林,尤其是江岸边那颗浓荫蔽日枝繁叶茂的古榕树,让我一见倾心凝目回望,古榕树旁边是一排排古老的洗衣池,每个池位都精心雕彻了一处洗衣板的美纹,也许这就是那古驿道和古驿站留下来的一处极为珍贵的历史脉络。那江岸边的凉亭,江岸下的沙滩和野渡无人舟自横的小木船、竹筏,绿树掩映下的小村落,更是被挑夫和纤夫踩成了一片古典的美丽,我把它当成了渔舟唱晚和万户捣衣声共同描绘的“梦里水乡”。

难道这就是历史传说中的千里赣江十八滩中第六滩的南风滩吗?其实这就是南风滩的所在地,往上2.5公里便是第五滩头天柱滩高坑庙,往下就是第七滩头狗脚滩夏府。据赣县客家摇篮文史资料记载:高坑庙与夏府是明清时期赣江丝稠之路上的两大历史码头。洲坪恰好在两大码头中间,滩师、点篙师、纤夫和挑夫成了当时一道最吃香也最有力量象征的身影。北宋时期赣州知府赵抃执政虔州(古时的称呼)时就曾派人来过这里开凿十八滩,并亲自体验了赣江十八滩的风景,留下“白浪滩滩跳雪珠,青山片片翠萦圩”的滩头诗,我想他一定时途经此处才激发了他的灵感。北宋大文豪苏东坡便是在此地弃舟登岸,像历代商人和船家一样探访了位于上塘山顶上的戒珠寺,当登上戒珠寺时他便再俯瞰遥望赣江,他大发赣慨,当时兴起,赋诗一首,留下了“十八滩头一叶舟”的千年绝唱,可惜戒珠寺原貌已毁,而苏东坡留下的诗句也无迹查询。

新中国成立后,1955年赣江十八滩头彻底被政府用炸药炸毁,古老的船工号子和纤夫雄浑激昂的吆喝声已被新时代一艘艘拖轮由远至近的鸣笛声所代替,湖江公社(昔日的称呼)航标站的工作人员更是在江水枯竭时,他们开着快艇在露出危险耸立的暗樵石峰处插上一面面鲜艳的五星红旗,他们忙碌的身影代替了滩师和点篙师的声影。虽然时代变了,但这里的客家风土人情没变,洲坪和小湖洲属于沙质土壤盛产桔子和采籽西瓜,小时候就听大人们说,小湖洲和洲坪吃桔子和西瓜不要钱,这滋味我还是亲自体验过,他们的淳朴和善良正是传承了客家人厚道淳朴的情怀,正是因为有这份情怀一直扎根于这一方山水,才使得这份风土人情异常珍贵。好多船家和商人还是会在天黑前赶到天柱滩安营扎寨,在沙滩上请当地村民看釆茶剧和木偶戏,听说场面好壮观,只是我出生的太晚,没有亲眼目睹这万人空巷的画面。但我小时候还是亲眼看见了一艘艘像房子那么大的机船搁置在古榕树下的沙滩上,显然,他们已把古榕树当作了心灵栖息的最佳港湾,他们把这片极具风土人情的热土当作了人生最佳的休闲驿站。

直至1989年万安水电站建立成功,已开始拉闸蓄水,十八滩头已成历史,后因铁路和高速公路的迅速崛起,那条已由长江流域通往赣粤闽三省的黄金水道彻底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也正因为万安水电站的封水,夏府西片的历史彻底改写,陆路全被掩没,走水路那些来往的大小船只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无论去哪,乡亲们都要爬山过岽,渡船停靠也因码头常被洪水冲毁无法稳当靠岸,常要用大大的铁脑钩罩住河岸固定船身,再用木桥趟到河岸来,由乡亲们互相抓着手左右摇晃上船下船,常在古榕树下乘凉休憩的人群也杳如黄鹤,故乡一下成了“死角”。再后来我上来了赣州,十来年了,那艰辛沉重的一幕幕常在我脑海呈现。

去年过春节时,我腊月26就回老家了,因身体原因,老爸怕我太累,叫我别去赴圩,过年的东西他会去买,我拒绝了,因为我太想重逢一下那片久违的故土,特别是老渡口还有那棵被人遗忘的古榕树。到了第二天也就是农历27,今年刚80岁的老爸趁天还未没亮,就出发了。等我起来时,就不见老爸的身影,原来老爸抢先一步去了赴圩,我理解老爸的一片苦心,他是爱犊情深。

农历29,也就是除夕前一天,我还是耐不住对这片故土的思念,特意去赴了一次圩,算是践约小时候一次次隔岸的热情伫望和对未来的深情呼唤。本来我是可以从本村的河岸上渡船的,但我还是特意绕道走洲坪老渡口,这一绕果真没让我失望,小时候的走过的那段土路保留得还算完整,没有切断我小时候的那份记忆。让我惊喜的是,那颗百年古榕还在,渡口的码头还在原来的位置,只是比原来漂亮宽敞多了,不仅添置了雕栏,凉亭,原来岸边溃疡塌陷的路也全部硬化了,凉亭边已停了好多两轮电动摩托车,还有三轮车皮卡车,渡般还是那艘老渡船,只是它现在可以轻松稳当得靠岸了,条条宽敞靓丽的水泥路成了绿树掩映下家家户户的入户便捷路。我想惊喜得除了乡亲,更多得还是那位摆渡者七齐胜两夫妻了,因为他老婆再也不用那么艰辛吃力了,不用抛锚牢牢扎住河岸,也不用架木桥让乡亲们左右摇晃的上渡船了。

尤其是那颗百年古榕,虽看样子老了很多,但岸边已用混泥土帮它的老窠夯实得更为坚固了,还添设了一道道凭栏。也看得出政府对它是十分得重视和尊重,只是那道古老的身影洗水池我好象没看到。庆幸的是那颗古榕和老渡口还在,它们没有被历史遗忘,没有被政府遗忘。也因为它们的守望,被岁月尘封的历史才能复活。

本来过了年,再赴一次圩,我想再拾起那段被人遗忘的历史,逢一次圩,尤其是再想目睹下那棵古榕的风釆,虽看起来老化了很多,但它仍遒劲坚挺,它那直指苍穹的力量给了多少来往船只和路人信心和一往无前的勇气,它的沧桑见证了时代的美丽蝶变,但它的顽强恰恰又是新时代所需的信仰和理想。

可过了年,故乡的村落跟全国各地一样遇上了可怕的疫情,跟其它地区一样,实行了防疫封路,渡船也不能过河,镇村干部更是呼吁乡亲们不串门不走亲不扎堆,我未能如愿只能略表遗憾。

前几日,赣县区的官网再一次提起了湖江镇洲坪村。洲坪村这一亲切的字眼再一次透过屏幕直抵我的心灵。原来是赣县区区委书记胡晓平亲自与湖江镇党委书记金家祥还有其它工作人员一道提着礼品走进了那片热土洲坪村,他们是看望洲坪村金玉梅的家属,视频里区委书记胡晓平紧紧握住金玉梅父母亲的双手“感谢你们培养了敢满好的女儿,大家怕的时候,你女儿嗯怕(不怕),第一个提出驰援武汉抗疫”。原来胡书记所说的金玉梅是在赣县区人民医院上班的医生,她主动请缨报名驰援武汉加入这次战“疫”,她就是这个时代战“役”的平民英雄。正因为她的出现,再一次擦亮了“洲坪”这两个字眼,我钦佩她的担当和勇气。这又让我想起了在风雨中驻扎在高道村鱼池组防控一线的工作人员,他们代表洲坪、夏府乃至整个夏府片的疫情“守门员”,他们像金玉梅一样是这个时代的抗“疫”英雄,英雄是不问出处的。他们不就是这棵古榕的化身吗,不就是老渡口的守望者嘛,盼望着抗“疫”一线的儿女们早日平安回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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