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儿子与房子


001

父亲的一生对房子似乎都有一种莫名的执着,就像对一定要多生儿子的执念一样。

今年本应七十有三的父亲,是独子。爷爷那一辈对多生儿子的念头更深,可惜爷爷娶了两任老婆,只生下一儿两女。

可爷爷的兄弟很多,所以太公那一辈能分给爷爷名下只有三间房,父亲继承下来的也仅有那三间旧房。

父亲,儿子与房子


八十年代初,条件稍好的父亲就想着盖房子,起因是在他的固执与社会允许多胎生育的大环境下,育有四儿两女,房子不够住。女儿将来是要外嫁的,可四儿子总得让他们有房子。

于是五十岁前的父亲与母亲,老家的房子加上县城的房子,让他们像燕子造窝一样,造了一个又一个。

父亲对于当年建房子的执念,直到晚年才开始显露出无言的后悔。

第一次盖房子是在八五年左右,里外两大间带隔棚的泥砖瓦房,之所以称之为隔棚,因为只是横了木梁,再铺上长木条板就成了一层的。在隔棚上走路稍用力,下面的人都能看见灰烬从空气中掉下来。

那时盖房子,用的材料除了房顶上的瓦自己没法做,其它的材料都是自己用体力去生产制造,或直接从大自然中索取的,譬如隔棚和房顶的木梁。

做泥砖的泥,自己牵着牛到田里转着圈炼踩,直到细腻到像做黄馍的粉浆一样。泥浆准备好后,再放进钉好的木框里,踩实抹平,太阳下晒干。晒干的泥砖也得一个壮年很费力才能搬得起。

记得很小的时候,下雨的时候还去田里帮忙扯油纸给泥砖挡过雨。

父亲,儿子与房子


002

没过几年,父母又决定另找地方再盖房子。因为地势原因,房子的第一层只两间又暗又潮的地下室,用水泥沙石做了棚面,正面才是四房的带隔棚的瓦房,后面三分一地方是煮饭的灶,吃饭和冲凉的地。

隔棚的四间房在以前的木梁铺木板的基础上多铺了一层青砖,房门口有一条长长的走廊。

这次盖房子主要材料是水泥、沙和青砖。青砖是自己挖窑洞把泥砖用火烧制而成,泥还是做泥砖那个炼得出浆的泥,只是青砖是和现在的红砖一般大小。

水泥是买的,沙是三公里外的河挑的,这些大部分都是当年还身强力健,凡事用力去拼命的母亲干得多。

那时的交通极不方便,我们村相当于在一座大山的肩膀上,去往挑沙、抬水泥的隔壁村,要走一条来回大概六七公里的羊肠般长坡,而回程的上坡才是吃力的事。

直到现在我还能清楚看见老母亲肩上,被重力磨出来的老茧,我想再过三十年,那老茧依旧能清晰可见。因为那已经成了深入她生命的烙印。

盖这房子的时候我才刚上小学,大哥刚成家,房子刚盖好时,这规模在几十户人家的村里,还是数一数二的。

父亲,儿子与房子


003

大概又过了五六年,父亲又在县城买了一块七十平方的地皮。那时房产还没大涨,学校还没合并,在农村生活还没有像现在那样诸多不便,还很少有家庭愿意把家底拿出来,想方设法在城里买房安家。

那七十平方的地皮,在父亲的带领下,大哥在资金方面的协助下,母亲仍然出体力干小工活的情况下,断断续续盖起了每层三房一厅,四层的水泥楼房。

父亲,儿子与房子


在当时,迈出农村去城里盖房的事,我父亲还是屈指可数的一个。

在父亲六十五岁那一年,父母开始在老家长住,因为城里的房子只有四层,四儿子成家后都分了家,也分了房。

幸好我是幺女,这是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念叨的话,要是幺儿怎么办?还没长大成家,父母就已老,没能力帮顾。

或许这又是一个“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活生生的例子。

只是他们的“忧”很难得到哥嫂们的感念。

四个嫂嫂甚至哥哥,现在都不满意父亲当年牵头盖的房子,因为每个小家只有一层,而现在的楼市房价,他们又很难负担得起另起炉灶压力。在他们二十多岁的年纪时,又因为父母名下造有房子,他们几乎没有为自立门户奋斗的念头。

父亲,儿子与房子


父母尽自己能力无论做到怎样程度,将来儿子媳妇的满意度还是不高的,哪怕他们考虑的只有孩子,没有自己。

家里老房子上下一共八间房,四儿子一人两间,父母当年计划做的时候,有没想过哪一间是给自己留的?

幸好哥嫂暂时不会回老家长住。

县城的房子四层(后期地基问题已不允许加盖,拆了重做普通家庭谈何容易),也没有一间房是父母计划预留给自己的。

父亲,儿子与房子


现在父亲走了快两年,总想写写我的父亲。以上只是九牛中的一毛,父亲的一生又岂是的寥寥千字就可以陈述,甚至有很多很多是我的描述能力所不能描述的。

只是父亲从当家做主到几乎是寄儿篱下,是我一直深思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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