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炉香》丨欲望患者葛薇龙如何用三次烧毁,清醒地将自己沦陷

导语:

《沉香屑——第一炉香》官宣之初,就因马思纯的读书感悟发在微博上,然后经过和一大V燕公子针对这部作品几次互怼之后,引起了一阵喧哗。


《第一炉香》丨欲望患者葛薇龙如何用三次烧毁,清醒地将自己沦陷


《第一炉香》丨欲望患者葛薇龙如何用三次烧毁,清醒地将自己沦陷

在马思纯的读后感里,葛薇龙面对乔琪乔这个香港洋场里面的花花公子,为了爱情,即便变得极度卑微也没有得到花花公子的真心垂爱。对于她来说,她看到的是一场求不来得不到的以卑微为名的爱情。对张爱玲自己来说,或许想诠释的,还有很多。


《第一炉香》丨欲望患者葛薇龙如何用三次烧毁,清醒地将自己沦陷


1943年,《沉香屑-第一炉香》发表在当时上海著名的鸳鸯蝴蝶派刊物《紫罗兰》上。作品发表后,张爱玲一举成名,


小说描写了最初先起,上海来的单纯女学生葛薇龙,在金钱和情爱的勾钓下,经过三次重复挣扎,从被动到主动地患上欲望病症,最终心甘情愿地步入了姑母梁太太和乔琪乔设下的欲念之网,成为香港洋场社会的奴隶。


全书借葛薇龙的视角,讲述了一个从单纯正直的女学生,原本只想借姑母的钱在香港念完书毕业。但一经闯入纸醉金迷的洋场,心甘情愿又身不由己地沾染上瘾的欲望患者。而这整个过程,她是清醒地看着自己越病越重。


在薇龙身上可深论的点有许多,本篇此处围绕着文中的三次烧毁,讨论葛薇龙的三次沦陷。


第一场烧毁:梁太太给她打开了一个浮华世界


梁太太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她第一次出场里,便已经勾勒出如同迪士尼童话里的精致漂亮又满怀心机的恶毒后母一般:

汽车门开了,一个娇小个子的西装少妇跨出车来,一身黑,黑草帽檐上垂下绿色的面网,面网上扣着一个指甲大小的绿宝石蜘蛛,在日光中闪闪烁烁,正爬在她腮帮子上,一亮一暗,亮的时候像一颗欲坠未坠的泪珠,暗的时候便像一粒青痣。那面网足有两三码长,像围巾似的兜在肩上,飘飘拂拂。


《第一炉香》丨欲望患者葛薇龙如何用三次烧毁,清醒地将自己沦陷


在葛薇龙的视角里,梁太太便是一只盘在网上捕获猎物的蜘蛛。


她明知道姑母跟自家父亲老死不往来,在外名声不干净,姑侄儿首次见面也见识到梁太太的蛮傲,但即便如此,她在自己心里考量许久的打算,为了能在香港学堂毕业,其他的也不管了。


而梁太太留下她的心思,她也是全然知晓得,无论是梁太太在芭蕉扇的漏缝里盯着打量她,还是询问她弹钢琴打网球等事,葛薇龙全都明白梁太太在给她织一张猎网。


等住进了梁宅当夜,葛薇龙在预备的壁橱里发现了梁太太给她置备的各式样的衣裳。

家常的织锦袍子,纱的,绸的,软缎的,短外套,长外套,海滩上用的披风,睡衣,浴衣,夜礼服,喝鸡尾酒的下午服,在家见客穿的半正式的晚餐服,色色俱全。一个女学生哪里用得了这么多?

这些交际场上的“战衣”,梁太太将她留下的心已经昭然若揭。


在她心里,羞耻地是知道自己如同长三堂子里买进的一个讨人没有分别的,却仍旧香喷喷的衣橱里和舞会上的音乐上迷昏了头,将心探向楼下的舞会。


《圆桌派》有一期,香港作家马家辉提到闯入浮华世界的年轻人时,说了这么一句话:影视公司为什么要给演员房车、星级酒店、外形包装等等那么好的待遇?因为人一旦享受过好东西就不能脱离掉,如果你要继续享受,就只能更加出力。


第二日,葛薇龙见识到浮华虚荣交际场之后的情形,那是肮脏丑恶的第二面。目睹了梁太太跟丫头睇睇的争执,在梁太太的猎网里,小虫子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


当交际场的两面都暴露在葛薇龙眼前时,第一场烧毁终于到来了。

梁太太趿上了鞋,把烟卷向一盆杜鹃花里一丢,,站起身来便走,杜鹃花开得密密层层,烟卷儿窝在花瓣子里,一霎时就烧黄了一块。


杜鹃花开得正漂亮,如同葛薇龙亲眼所见的美丽新世界。烟卷儿窝进花瓣儿,将这美丽世界背后的复杂、不可理喻的现实暴露出来。


主动者是梁太太,她将一个女孩子带进了如梦似幻又肮脏罪恶的新世界。



第二次烧毁:乔琪乔将她拉入情欲的困顿


如果说是梁太太将葛薇龙拉近金钱欲望的,那么乔琪乔就是将她拉入情感欲望里的那个罪人。


在第一次见到乔琪乔之前,便已经几次听过这个人了。


无论是听到他与睇睇的私通,看到姑母第一次出场时遭受了他一番愚弄,还是听到周吉婕说起他时的鄙薄,葛薇龙心里已经将他的人物画像描绘了出来:风流的浪子、不成材的弃子、不受宠的杂种。


《第一炉香》丨欲望患者葛薇龙如何用三次烧毁,清醒地将自己沦陷

昨天出的乔琪乔剧照


此时已经贪恋奢靡世界的葛薇龙原本并不会恋慕乔琪乔的,喜欢上的是唱诗班大学生,报了希望好好念书,与正正经经的大学生走到一起,回到外面的世界去。


可梁太太或许是为了留下薇龙,故意将大学生揽到了自己怀里。与此同时,薇龙在丫头睨儿的话里放弃了外面的正经但贫苦的生活。

“不是我说扫兴的话,念毕了业又怎样呢?姑娘你这还是中学,香港统共只有一个大学,大学毕业生还找不到事呢!事也有,一个月五六十块钱,在修道院办的小学堂里教书,净受外国尼姑的气。那真犯不着!”


“姑娘傻了。天下老鸦一般的黑,男人就爱上这种当。况且你那位卢先生年纪又轻,还在念书呢,哪里见过大阵仗。他上了当,你也不能怪他。你同他若是有几分交情,趁早给他个信儿,让他明天别来。”


被奢靡的物质包裹的薇龙,如同在温水里被熬煮的青蛙,一边贪恋着温水美好,又想不被温水煮开时的烫骨烙肉。


乔琪乔就是在这钟场合里此时钻了空子。他是梁太太猎网里活着走出去的人,还像个获胜者时常在网外挑衅梁太太,生存在网里面的薇龙如何不会想找到自己的路?


风流公子的情话让薇龙失了心里方寸。第二场烧毁便在此刻,由乔琪乔一点点得,烧得温柔。

那时天色已经暗了,月亮才上来。黄黄的,像玉色缎子上,刺绣时弹落了一点香灰,烧糊了一小片。


那夜在葛薇龙眼里的月亮,温柔且美好,这让我想到夏目簌石的“今晚夜色很美”,满满地私藏了薇龙少女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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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被烧糊了一小片,那月亮仍旧是玉色的缎子一样。中国向来以玉来形容君子温润,在薇龙眼里,那夜的人便是无限的美好吧。


在她心里已经从风流公子转变成温柔的情人,乔琪乔的吻,贴耳的情话,终于将她拉入了情欲困顿里折腾,卑微地贪图着对方的爱。


第三次烧毁:沦入物欲爱欲,彻底拔不出来


乔琪乔却并不爱薇龙,她知道。


一定程度上,她将乔琪乔幻作了一个美好的化身,贪图着幻想里的温柔情人,借以逃离梁太太及其旧情司徒协的虎视眈眈,只要拥有了她幻想中乔琪乔的爱,就有新的安全、力量和自由。


但她托付错了人。八月长安的《橘生淮南》里说:爱情,不过是感觉而已。薇龙爱乔琪乔投射在自己内心的幻影罢了。这个幻影是绵长而持久的,因为这不是真的,而是因为她固执地去相信而已。


心理学上有一种“皮革马利翁效应”的社会心理效应。

皮格马利翁效应的取自希腊神话:一位名叫皮格马利翁的雕刻家,他爱上了自己用象牙雕刻出来的女神雕像。于是他每天用深情眼光看着女神雕刻,都对着雕像说话。久而久之,女神雕刻真的变成了一位真正的女神。


这是一种自我应验预言发展,基于个人正面的期望。从另一方面来看,也是一层自我保护机制。我们总是生活在深渊里,仰望头顶的星空,让日子有个盼头。


等到真实的乔琪乔撕破了她内心里的幻影,他跟丫头睨儿厮混的场景被薇龙发现时,她那时正在回忆着与他相处时无数小小的快乐。


这层幻想被撕破之后,她终于重新挣扎起来。爱情的痛苦让她想要逃离,等到一场急病延误了离去的时机,她又重新被双重欲念牵绊了手脚,或者说,物欲和情欲已经深深扎根在她身上,她适应了这种日子。


即便乔琪乔没有说一句挽留的话,她仍旧妥协了,放弃了她最后一次还有逃离的机会,自愿走进了欲望的牢笼。


第三场烧毁便是由薇龙她自己点的火,清醒地点火,清醒地堕落。


她跟乔琪乔结了婚,在交际场上整日忙着不是替梁太太弄钱,就是替梁太太弄人,成为蛛网上套得死死的猎物。薇龙自己也清楚地知道,她跟湾仔的妓女的唯一差别是:“她们是不得已,我是自愿的。”


这场火烧得不动声色,等到发现时,已经成了一个洞,空空的。

薇龙果然屈膝蹲在地上,乔琪也顾不得鞋底有灰,两三脚把她的旗袍下摆的火踏灭了。

那件品蓝闪小银寿字织锦缎的棉袍上已经烧了一个洞。


蓝色的象征意义是忧郁、冷静,薇龙同样也是。


橙红的火星,品蓝的旗袍,冷暖色调的碰撞,几星几点过于炽烈的情感撞上大肆的蓝,很快就淹没,只烧出一个黑漆漆的洞来,难以言说的感情被视觉化呈现出来。


《第一炉香》丨欲望患者葛薇龙如何用三次烧毁,清醒地将自己沦陷


结语:


张爱玲在文章开篇这么写道:葛薇龙,一个极普通的上海女孩子。


这样的普通女孩子还有千千万万,清醒地将自己沦陷下去,没有回头。她们宛若一炉香,被心里的欲念之火一点点毁掉的。


奥黛丽赫本在《蒂凡尼的早餐》里同样饰演了一个出入高级阶层的交际女郎,她清醒、冷静,并不相信真爱会出现,直到到穷作家出现。


作家想让她退出那种醉生梦死的生活是说道:你自己的心就是牢笼,不管去哪里,你都会困住自己。


而困住葛薇龙这样的女孩子的,又何尝不是自己心里的欲望牢笼呢?


《第一炉香》丨欲望患者葛薇龙如何用三次烧毁,清醒地将自己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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