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柔軟的畫筆書寫堅毅 描繪別有韻味的女性之美
自然給予他不竭動力 他以無盡佳作回饋天地
141年前,有個心懷夢想的年輕人打算考入布拉格藝術學院學習繪畫,卻被拒絕了,理由是“你不適合”。
這個人叫做阿爾豐斯·穆夏。
之後的近十年間,穆夏輾轉於維也納、慕尼黑求學、謀生。他當過佈景助理畫師,做過肖像畫家。他遇上了生命中的第一個貴人——庫恩·百拉斯伯爵,他的贊助讓穆夏得以前往巴黎深造,但幾年後資助中斷,穆夏再次陷入窘境。
1890年左右,他進入到勒梅西埃印刷公司,為其下屬的一個雜誌做插畫工作(具體已不可考證)。那是個沒有打印機,也沒有電腦和數碼特效的時代。
印刷公司裡的很多批量印刷的作品都是石版畫,需要先通過人工繪製,再用多塊石板套色,最後進行翻印。
穆夏在從事閒散的插畫工作之餘,也曾受友人之託,進行印樣校對。
一張特殊的“女星”海報
1894年,一個電話打到了勒梅西埃公司,莎拉·伯恩哈特想為自己創作的戲劇《吉斯蒙達》定製一幅海報。但恰逢聖誕,其他畫家都在休假。
當時的巴黎正處於工業革命之後經濟高速發展的階段,物質生活已然豐富多彩,人們將興趣轉向了精神層面。因此,很多的劇院被建立起來,各式演出得以進入人們的生活。
而莎拉·伯恩哈特便是那時當紅的頂級女演員,地位可能要比現在的蘇菲瑪索還要高上一點。
穆夏抓住了這個機會,他專門租借了一套燕尾服前去觀看伯恩哈特的戲劇,細緻體察人物的性格特色後,精心設計了一幅海報。但這幅海報的構圖排版過於“驚世駭俗”,印刷公司的老闆覺得很“不入流”,並不想採用,但伯恩哈特本人卻在看過一眼之後便無法忘懷。
先來看一張當時流行的海報。大大的標題和廣告語佔據了近一半的版面,醒目是醒目,但未免過於“直白”。簡單來說,你一眼望去,不出十秒就能看出這是個廣告;再過十秒,你就已經把這幅畫給忘得差不多了。
再來看看原劇照畫稿。莎拉·伯恩哈特扮演的雅典女伯爵,手持一小束棕櫚枝,目視前方。可以看到,畫稿是普通的平行視角,只能算是一個普通的展示,遠不如海報的效果。穆夏在此基礎上做了精心的設計,才最終有了成品海報。
那麼,穆夏究竟畫出了一張什麼樣的海報呢?
高216cm、寬74.2釐米的豎版構圖,完全不同於當時流行的橫版海報,呈現出一種狹長的視覺效果。真實身高1米6的伯恩哈特,直接在畫中被拉伸成了1米8的氣質女神。在拜占庭藝術中,拉長的畫中人物是對基督教人物或皇室成員的象徵性描述,而伯恩哈特被人們譽為“神選的莎拉”,穆夏當真在畫中將她塑造成了“聖人”。
色彩細膩柔和、純淨清透,線條的粗細變換巧妙地營造出層次感,各種細節元素隱匿於畫中,實在是值得好好解讀一番。如果說其他畫家在設計海報時考慮的是如何瞬間掠取觀者目光,那穆夏更注重的則是如何吸引觀者駐足觀賞。這並非一張普通的海報,而是注入了戲劇本身的張力和悲劇性的絕佳畫作,如此這般具有感染力和震撼性,引人入勝。
畫中沿用了很多拜占庭藝術風格中的元素。鑲滿馬賽克的背景和標題,畫中伯恩哈特穿著的滿是繁複裝飾圖案紋樣、色彩華美的及地長袍,以及她身後象徵著“聖環”的半圓環,都帶有濃厚的拜占庭藝術氛圍。
伯恩哈特略微側身站立,恰好凸顯出挺立的鼻樑與豐滿的唇形,望向手中的棕櫚葉,若有所思。鳶尾花編織而成的唯美花冠很好地彌補了伯恩哈特額頭略顯扁平的缺陷,同時也隱含著人們對於伯恩哈特的讚譽(鳶尾花是法國的國花,得名於希臘神話中彩虹女神“Iris”)。
並非單純把劇目標題置於最醒目的地方,穆夏將劇目、劇院、伯恩哈特的名字均勻地分佈在畫面中,整個畫面和諧而完滿。無論是從構圖、色彩還是寓意來看,穆夏的精心設計都可見一斑,一張戲劇海報便足以見得他深厚的藝術功底。
穆夏可以說是憑藉這張海報一炮而紅。當時巴黎的大街小巷都張貼著這張海報,很多人甚至悄悄用小刀把海報刻下來收藏。
很多人會覺得是伯恩哈特成就了穆夏,但其實穆夏也進一步成就了伯恩哈特。在這幅海報面世之前,很多窮人因為負擔不起觀看演出的費用,而無法進入劇院一睹伯恩哈特的真容。隨著穆夏的《吉斯蒙達》走紅,伯恩哈特的知名度也提高了許多。
第一次合作完美落幕,伯恩哈特與穆夏簽訂了6年的合約,請他專門為自己設計海報。這些海報的內容、主題都大不一樣,但都帶有鮮明的穆夏特色,獨特的“穆夏風格”漸漸形成。
左下方,一束山茶花被手擎住,極具設計感,更與女主人公耳朵上彆著的山茶花交相呼應。《黃道十二宮》1896年。這是穆夏為象徵主義的《羽毛》雜誌設計的年曆,畫中呈現了一位典雅慈悲的女性形象。
這是穆夏於1897年為尚普努瓦印刷公司設計的年曆插畫。畫中,女子倚身各式植物花卉圖案紋樣構成的圓環中,背後的植物莖脈如同生出的翅膀。朦朧恍惚間,女子宛如“半人半花”的自然精靈。
構圖乾淨利落,處於中心的女子迅速吸引觀者聚焦於此。細細欣賞,目光便會跟隨有機流動的線條和肆意生長的枝芽藤蔓,向四周延展。整個畫面,都傳遞著一種和諧統一的美感。這大概可以解釋,為何這幅畫深受大眾喜愛。就連日本少女漫都曾從中汲取創作靈感。
可以說,穆夏以“石版印刷”這種藝術形式為載體,將自己的風格發揮到了極致。石版畫在套色時,需要用多種單色的色板按次序套色。由於塊狀著色基本不會形成堆疊的色彩和混色,最終成品的畫面顏色密度較為通透,整體乾淨和諧。穆夏充分掌握了石版畫的特點,並且從日本的浮世繪藝術風格中借鑑了對於色塊和線條的處理技巧,最終形成了自己獨有的風格。
石版畫的線稿和套色用的色板是分離開的,這使得修改調整設計變得相對容易快捷,大大節省了創作時間。另外,這種平面藝術形式的作品印刷起來也很方便,穆夏的作品因此得以廣泛流傳,又反過來影響了日本少女漫畫風格。
“少女漫鼻祖”
其實,穆夏創作早期便以“少女漫”畫風的商業插畫聞名,甚至被奉為“少女漫鼻祖”。他的畫作大多線條柔和、色彩柔美,各種植物元素和復古華美的裝飾圖樣也營造出一種軟軟的少女感。經由他筆下的女性形象大多有著捲曲的頭髮、姣好的面容和靈動的身姿,帶有獨特的穆夏風格的印記。
“在穆夏所營造的畫面之中,我們看到的是‘能量’而非‘情慾’,這種能量是完全從畫面中自然而然散發出來。在他的筆下,這些女性形象大部分看起來都是強壯的,充滿著健康和自然的活力,傳達著毫無惡意的天生的自信和直率。”
試問,誰不想成為穆夏畫中那般美妙的少女呢?
很多人瞭解和喜愛的或許僅僅是“少女漫”的穆夏,但其實穆夏對繪畫藝術的熱愛遠超乎常人的想象,其作品所蘊含的深刻寓意比一眼望去的“美”要更值得品味。
四聯畫是穆夏創作時期的一大特色,常以女性和植物作為主角,具有很強的浪漫色彩和裝飾性。他筆下的女性既是現實生活中的人,也是神話女神的化身,甚至可以是自然事物的表徵。穆夏擅用擬人化的手法,植物在他的畫中不僅可以作為裝飾,更能幻化為絕美的生靈。
《四季系列四聯畫》1896年。左起分別是春、夏、秋、冬。專屬於不同季節的花卉和主色調,暗示著四季交替更迭。春天禾苗生長,花兒盡情綻放,畫面染上一抹青蔥色彩;夏天的爛漫晚霞鋪滿天空和水面,女神慵懶地攀附於葡萄藤上,頭戴嬌豔欲滴的紅罌粟花環,迷醉的眼神十分耐人尋味;秋天的葡萄藤已經碩果累累,女神雙唇微啟,欲品味秋意;冬日裡的白雪覆滿荊棘,鳥兒嗷嗷待哺,彷彿在期待下個春天。
極美的表象下,蘊藏著對於人性的昇華。穆夏將宗教感、歷史感注入到畫作中,人物的形象由此變得豐富、深刻。他所描繪的女性美,並非犧牲色相來討好男性的“長得美”,而是帶有能量的、堅毅的美。他的畫作中也常常能看見帶有斯拉夫民族特色的元素。
但當時,前衛派畫家對穆夏冷嘲熱諷,覺得他就是個商業插畫家而已。有人公開在報紙上譏諷穆夏繪畫的女性頭髮是“通心粉”,跟正兒八經的繪畫沒有可比性。還有一位批評家在雜誌上公開寫道:“如果有誰像穆夏一樣在藝術界佔據裡一席之地,有了一點名氣,他就應該放棄商業性的追求,去創造真正有價值的藝術。”
儘管遭人詬病,不可否認的是,“穆夏風格”實實在在地對整個歐洲乃至世界現代裝飾史都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直到今天,我們回看一百多年前穆夏的作品,都仍然覺得非常美且值得借鑑。
而這種美,在現在看來,便是典型的“新藝術風格”的美。
永恆的新藝術大師
穆夏所在的19世紀,是工業氣息籠罩的時代。為了對抗枯燥呆板的“機械化批量生產”,新藝術運動應運而生。藝術家們致力於將視覺藝術的各個方面,包括繪畫、雕塑、建築、平面設計及手工藝等與自然形式融為一體。
新藝術運動主張放棄傳統裝飾風格,走向自然風格,強調自然中不存在直線,應注重線條的流動和有機形態。世界級建築藝術家安東尼奧·高迪便是新藝術運動的代表人物之一,透過他的作品中彷彿能窺見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由他設計的巴特羅公寓的門、窗、屋頂、天台全是大波浪形的曲線,地面和天花的線條都是無比圓潤。無論是房屋內部還是外部,都避免採用直線和平面。
而穆夏風格更是與新藝術運動的理念和主張不謀而合。柔和的人物面龐、婀娜舞動的身姿、捲曲流動的長髮,各種線條在他的筆下如水般靈動,很有韻律感。他也常在畫作中運用植物花卉等自然元素來進行裝飾和點綴,甚至將植物描繪為靈動的女子,巧妙地呈現出人與自然共生共存的和諧景象。
穆夏的創作經歷幾乎就是“新藝術運動”的一個縮影,涵蓋了招貼畫、油畫、書籍插圖、珠寶設計、室內裝飾等多個藝術領域,世人皆視穆夏為當之無愧的“新藝術大師”。
但他本人甚至都不願與新藝術運動緊密聯繫起來。
“這是什麼?新藝術?......藝術永遠不可能是新的。”
在穆夏看來,新藝術運動只是暫時的,而藝術卻是永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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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夏天
部分內容來源 |《穆夏:新藝術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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