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官屠”之稱的晚清猛人岑春煊,竟因一張合成照片而黯然丟官

晚清官場素有“三屠”說法,其一是張之洞的“錢屠”,在湖廣總督任上揮金如土,花錢如流水,造鐵路,辦學堂,練新兵,離任時虧空近千萬兩白銀,不得不借洋債以彌縫;另一是袁世凱的“人屠”,練兵打仗於徵伐間殺人無算;最後就是本文主角“官屠”岑春煊,據說為官十多年裡彈劾了上千名官員,讓其中很多人丟了烏紗帽。

有“官屠”之稱的晚清猛人岑春煊,竟因一張合成照片而黯然丟官

岑春煊是官二代,他的父親就是死在雲貴總督任上的岑毓英,年輕時任俠尚氣,敢作敢為。由於他在兄弟中排行第三,人稱“岑三”,十九歲時奉父命入京讀書,兼以增長見識。遠離父母管束,客居北京的岑春煊過著“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的紈絝生活,但他的書讀的不錯,六年後回原籍廣西參加鄉試中式,成為舉人。岑毓英死後,岑春煊以父蔭得實官,先後出任“小九卿”的光祿寺少卿、大理寺少卿,署理大理寺卿,這就是京官中的正堂官了。

不久,中日甲午戰爭爆發,岑春煊奉旨到湘軍大佬劉坤一部中幫辦軍務,這種委派差遣實非所願,由於對日作戰打得一敗塗地,而且劉、岑兩人相處不太愉快。因此,《馬關合約》剛簽訂不久,岑春煊就辭官而去。兩年後,岑春煊陪其幼弟入京參加會試,期間拜訪早年授業老師,時為刑部左侍郎的李端棻。師弟見面,李端棻就告誡說,大臣子弟進京,按體制要在宮門前上折請安。岑春煊的請安折遞上次日,即蒙光緒帝召見,君臣相談甚歡。光緒帝正欲奮發有為,見岑春煊強毅勁直,不久即下特旨任命岑春煊為廣東布政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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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春煊

光緒為何用“特旨”任命岑春煊呢?按照清朝體制,京官中只有實任三品大員,方可外放為布政使,而岑春煊此前只是代理過三品的大理寺卿,與慣例不合,所以光緒特事特辦。而被越級提拔的岑春煊自然感於知遇之恩,遂以效忠自矢,同時,由於擔心自己在廣東放手大幹,可能會引起兩廣總督譚鍾麟的掣肘。因此,君臣之間再次見面時,光緒密語說:聽聞譚鍾麟老邁無能,你詳細察看,據實奏聞。

廣東的官場亦如晚清局勢,暗如黑夜。省城廣州的大小官員尚不知來了個屠夫,有些官員嘆息剛餵飽前任,又來了個癟肚的,免不得再搜刮一次;另有一些善於專營的,則在打聽新任藩司有何喜好,以便迎合。然而,讓他們失望的是,岑春煊剛到任就一概擋駕,謝絕私人宴請。不久,就準備拿有“王半城”之稱的厘金局總辦道員王存善開刀,徹查此人如何從接管厘金局的短短五年間,就能積下數百萬兩銀子身家,房產更是遍佈廣州。同時,王存善所兼的總督衙門文案之職,要一併撤除。此舉自然引起了總督譚鍾麟的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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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視中光緒形象

據說,因為是否拿辦王存善一事,譚鍾麟憤於岑春煊語氣不善,拍桌子的時候過於激動,連帶著眼鏡丟在地上摔得粉碎。岑春煊亦怒不可解,拿起頂戴摔在地上說:“本司是朝廷大員,所論都是公事。總督豈能如此無禮?既如此,我回去聽參就是!”拂袖而去。譚鍾麟心中有鬼,一面安排省內大員前往安撫岑春煊,又趕緊派人多帶銀兩進京活動,希望能把岑春煊調離廣東。此事過後沒幾天,就有諭旨下達令岑春煊改任甘肅布政使。

首次出師不利的岑春煊自然不甘心,赴任的路上派人密查得知,王存善僅在煤油這一項厘金上就中飽私囊三十萬,譚鍾麟亦有染。到了甘肅,岑春煊就上專折十款揭參,清廷派員前往廣東查辦,果然都是事實,王存善緝拿入獄,譚鍾麟也被革職。此案由調離藩司彈劾掉總督,是有清一代從沒有過的事。

庚子年(1900),八國聯軍入侵北京,慈禧太后帶著光緒倉皇西逃,不安於位的岑春煊以甘肅藩司帶兵入衛。他的兵力只有兩千,無濟於事,到達北京附近方才聽說帝后皆已出逃,便帶著先頭部隊幾百人急追至南口,跪在路邊候駕。“落毛鳳凰不如雞”的慈禧太后經過幾日奔逃早已不成人樣,見到前來扈從的岑春煊如見親人,哭訴成淚人。岑春煊一邊安慰,一邊從逃散百姓手中買來小米熬粥供給慈禧與光緒等人,這是他們逃離京城後吃的第一頓飽飯。隨後,岑春煊請旨誅殺亂兵,穩定人心。不久,逃散的官員也聞訊趕來,局勢逐漸穩定,儼然如行宮。有此一段淵源,慈禧頗為感激岑春煊,倚任褒寵遠盛於其他官員,即使遭人彈劾亦能全力維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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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太后

光緒癸卯年(1903),岑春煊奉旨督師廣西剿匪,又與時任廣西巡撫柯逢時發生衝突。柯逢時亦到任不久,前任王之春因捏報肅清匪徒獲罪而去。柯逢時本無軍事才能,只因與軍機大臣鹿傳霖、湖督張之洞為姻親,得以一躍成封疆大吏,到任後不忙於剿匪,而是抽調精兵、火炮團團圍在省城,將自己先行保護起來。這種怕死行為自然為岑春煊鄙視,於是不斷上折彈劾。清廷下詔申斥,柯逢時又羞又怒,對下屬說:“岑三如此詆譭,我真恨不得跟他拼命!”

岑春煊欲借調營務處道員王芝祥帶兵,柯逢時不準,且下令廣西營務處唯有巡撫可以調動,其他人一概不能插手。道員王瑞凱是岑毓英故吏,因而同情岑春煊,某次兩人飲酒,王瑞凱不勝酒力醉倒。此時被柯逢時得知,立即彈劾岑春煊不務正事,惟知酗酒。岑春煊亦彈劾柯逢時不堪封疆重任,事事掣肘。清廷得知兩人不相能,岑春煊可以借重,而柯逢時並無過錯,因此採取和事佬的手段,將李鴻章的侄兒貴州巡撫李經羲調到廣西,柯逢時改任貴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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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西境內土匪肅清後,岑春煊暗中蒐集柯逢時與鹿傳霖的私信、密電,然後彈劾鹿傳霖結黨營私,阻礙國事。但鹿傳霖亦是官場不倒翁,一時半會倒不了,此是不了了之。攻不倒鹿傳霖,自然就搞不掉柯逢時,但岑春煊不想就此放過,授意文案寫了一副對聯:逢君之惡,罪不容於死;時日曷喪,予及汝偕亡;橫批為:伐柯伐柯。以此噁心柯逢時。

光緒末年,岑春煊眼見直隸總督袁世凱結交權貴,權勢日盛,開始蓄意與之為敵。軍機大臣瞿鴻機也想扳倒袁世凱和慶王奕劻,便與岑春煊聯手,希望能為後者謀得兩江總督,這樣不僅地位上可以與袁世凱抗衡,亦可隨時參與朝政。袁世凱心裡頗為畏忌岑春煊,與奕劻密謀奏調岑春煊出任雲貴總督,遠離京城,不能為瞿鴻機施以援手。岑春煊是何等角色,自然知道袁大頭的用意,躲在上海稱病,堅決不願赴任。不久,清廷下詔改岑春煊為四川總督,這自然又是袁世凱的詭計。岑春煊不敢再次抗旨,但他耍了滑頭,入川路上至漢口時,忽然在此轉乘火車沿京漢線北上進入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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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春煊一到北京就前往宮門遞請安折,奕劻想阻攔已來不及,怪罪亦找不到罪名。岑春煊見到慈禧太后大哭,力言人心已去,宗社將危,而慶王等人只管貪汙受賄,自己願意在京城做條惡犬,為皇太后、皇帝看守門戶。慈禧想起庚子年舊事,覺得岑春煊實在是忠心耿耿,留在京城也未嘗不可。於是,清廷再次下詔改任岑春煊為郵傳部尚書。

郵傳部右侍郎朱寶奎是袁世凱的親信,岑春煊自然容不下。因此,尚未走馬上任的岑春煊彈劾朱寶奎聲名惡劣,羞與為伍。朱寶奎倒也知趣,等到清廷革職旨意下達,他已與同官交卸完畢。這一來再次轟動京師九城,因為尚書與侍郎並不是上下屬關係,同為六部正印堂官,而以未到任尚書彈劾掉在任侍郎,亦是天下一大奇事。袁世凱與奕劻則更加恐慌,決意孤注一擲,從北洋公費中拿出一百萬兩銀子,送給李蓮英及慈禧身邊最為得寵的榮壽公主,讓他們藉機進言,兩廣民心不穩,須派強有力的大臣前往彈壓,而岑春煊就是最好的人選。凳子還沒坐熱的岑春煊再次被外放,出任兩廣總督。

岑春煊解職離京後,並沒有前往廣州,而是留在上海等待機會再次反撲,但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袁世凱的親信上海道蔡乃煌利用照相技術,將岑春煊與慈禧太后最為深惡痛絕的康有為、梁啟超合成在同一張相片上。據說,慈禧太后看到相片長時間沉默,最後緩緩說道:“想不到岑春煊也通黨叛我,天下事真不可料!但是,他雖然負我,我卻不負他。可準其休致。”這大概是史上第一位因“PS”圖片而去官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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