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想起魏先生(散文)

「友情」想起魏先生(散文)


多年前,魏先生送我一方玉石,是乳白色的,內裡透著幾絲幽藍;形是正方形,上面套著一個圓形的把手。它的外形喻示,治下一方山水,得具有圓通的心智。人們把刻章稱作治印,原來是有原由的。 這方等待雕刻的玉石,一開始就向我傳遞了一個千年玄道。可我怎麼看,玉章像一個小的老頭,佝僂著身子在默默思考。如今,它在我的書房靜思八年了,我一直沒有打攪它。 玉是藍田玉,我是在它的故鄉得到的,每次看到它,總會想起贈玉的魏先生。

那年冬天去西安辦理工作變動手續,決心離開這塊打拼了十五年的熱土,朋友們設宴為我餞行,都說我離開文行進入仕途是不錯的選擇,杯盞交錯道了一連串的祝賀佳話。魏先生沒多說話,他贈給我一方藍田玉石,用木匣子裝著,精緻漂亮,一看就頗具品位。魏先生說:"你改行從政了,以後大家離得遠,這個玉章也許能護佑你,找人刻個名章吧,要刻朱文的,醒目一些!" 魏先生如此盛情,我連表謝意,表示要努力進取,不負教導。魏先生是我多年的領導,也是我的伯樂和恩人,對我的性情好惡十分了解。

我參加工作時,被分配到了渭北高原上的一個通信站,白天爬杆架線,晚上居住窯洞,大風從坡上刮過,日子艱辛又單調。一個人的青春就交給了黃土窯洞,我不甘心。夜裡在窯洞裡讀書寫作,冬夜腳冷,就套個麻袋,有時寫得鋼筆水都被凍住了,我卻不覺身在窯洞。寫作要有影響就要上大報大刊,我就只往北京寄,收到了不少退稿,我換個信封再寄,每月的津貼幾乎全買信封了。終於,在第一個年頭的最後幾天,我的稿子登上了我們這個陣營的頂級大報,單位機關、乃至全系統都驚異不小。我們單位因我的刊稿被評為先進,我在第二年春天被調到了省城西安的機關。

「友情」想起魏先生(散文)


後來知道,操辦這一切的是宣傳部門的領導魏先生,他關注我有好些時候了,就給了我專門寫作的機會。去報到時,記得魏先生的目光充滿了欣賞和期待,他對我笑著說:"我也是從這個連隊出來的!"一下子,我們拉近了距離,好像回到了一孔窯洞前。 於此,我是沒法忘記魏先生的。在他的指導和支持下,我把職業當事業,努力採寫稿件,取得有目共睹的成績,立功受獎提幹,端上了鐵飯碗。沒有他的慧眼和支持,我的命運肯定是另外一種樣子……

我欣然接受玉章,來到幾千裡外的新單位後。我還一直想著,魏先生為什麼要這樣做,這不像他過去的情懷。他對我是專注一念的,隔不久就要給我一沓稿紙,說:"安心寫吧,你會寫出來的!"而一沓稿紙用完,筆力要硬朗好多。我想離開西安另謀發展時,曾與魏先生有過一唔,此時他已離開我們單位,去了省直一個機關。他好像有些疲倦,好久才對我的想法說了一句話:"你要是想好了,也可試試。"當然,魏先生進入政界跟我不同,他是行政幹部,到了崗位任職年限,必須轉崗,而我是一個專業崗位,可以一直幹下去的。 我去意已定,旁人意見是聽不進的,也許魏先生正是看到了這一點,就不多說了,世界寬闊,想飛就飛吧!如此,我選擇入仕,他只能祝賀官運亨通,謹贈玉章,寓意名至威顯,以開前途! 但是到現在,我入仕近二十年了,這塊玉章一直未能用上。

「友情」想起魏先生(散文)


要說體會,是我發現這個地方是多麼的有力,同時又是多麼的無助。我已知悉,這方玉章我是不大可能用上了。這些年裡,我總在一種矛盾交織中艱難呼吸,很多事情我想做得更好一些,最後多是事與願違。理想與現實出現縫溝,我有了壓力和不安,也為縮小距離努力著,雖然兢兢業業,但收效並不明顯,完全不是我想的那麼容易。建樹甚微,功名如塵,我不敢面對這枚玉章。然而,這卻使我保持了清醒,我知道自己內力不夠。

身子被桎梏了,心靈還在飛翔。有時我想把這方玉章雕刻好,因為心念文字,筆耕不輟,印在書前字後,獨自把玩也有味道。有次,託了懂金石的朋友,找到一個篆刻方家,談了價格,設計了字形。可是,突然又不想刻了,是我不敢,好像刻上名字就應承了一種失望。於是伸手奪回,連連道歉,讓方家責怨了半天。 我無法實現玉章的價值,原本就是跟著浮華而來,命裡不曾屬於。護住它的原貌,使其未名,不落塵世,留住了初相。

未名的玉章靜靜地臥在書房裡,我時不時的拿下摩挲一番,心裡總是想起魏先生。我猜想他已經知道了這個結果,未名玉是通靈的,彼此靈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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