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人的腊八记忆……

童年的回忆——腊八

❍顾亚嫚


下了一夜的雪,早晨起来都推不开屋门了。

奶奶天没亮就起来了,把昨天晚上就泡上的黏米和豆子放在锅里熬着。一边看着锅,一边剥蒜,嘴里还哼唱着流传了几百年的儿歌,“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过年”。

锅里的腊八粥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满屋子甜甜的香味,把寒假里最爱懒床的我们姐弟逗引着匆匆穿好衣服。

可起床后第一眼看见的是雪后的浪漫。近处的房,远处的山,幽雅恬静,晶莹透剔,犹如童话世界一般。便大声惊呼起来,“哇,下雪啦”。立刻欢呼雀跃着跑出屋门!

雪,是冬天的灵魂呢,有了雪的陪衬,这个冬天就完美了。

家家户户都在熬腊八粥,满院子都是腊八粥的香味。

我和院子里大一点的孩子们都拿着笤帚在帮助大人扫雪。从自家门口开始,左扫一下,右扫一下的把雪分开,露出灰色的地面,清出一条小路,小路两边是雪堆积成的埂堰,蜿蜒到院子的门口。一会儿,各家的小路就汇集在一起相通了。远远看去。像是迷宫里的通道。

家里的腊八粥煮好了,大人们站在门口叫孩子们回去喝粥。

粥里的内容真丰富,有粘高粱米,大黄米,有红豆,芸豆,有花生仁,还有葡萄干,黏黏稠稠的,在放上一勺绵白糖,哎呀,那滋味,太美!

可甜美的腊八粥,今天栓不住孩子的心,最惦记的是院子里的雪。院子里的小伙伴都已经玩的热火朝天了。

前面院子的雪人,是当教师的舅舅带着表弟表妹堆的。光着头,带着个秫秸蔑扎的眼镜,胸前的纽扣是姑姥姥的药瓶盖,五颜六色的,招人喜欢。

里院小二和林五堆得雪人太逗了,歪带着个草篮子做的帽子,煤块的点缀的三角眼,嘴里叼着根烟卷。脖子上还用手纸系了根领带。

我家门口的雪人是弟弟妹妹们的杰作,家里的破水桶做了雪人的帽子,一根长长的胡萝卜是雪人的长鼻子,弟弟说,它是童话故事里面的匹诺曹。

隔壁的小华用手团了许多雪球,扭着腰撇着嘴,学着评剧《夺印》里烂菜花的唱段:“何支书,我给你送来一碗滴溜溜园滴团团转滴江米面滴白糖馅滴大个滴元宵”。把院子里的人都笑的东倒西歪的。

我没有出去玩,在家帮奶奶剥蒜,不一会儿就剥了一大推蒜瓣。白白胖胖的蒜瓣都发芽了,努着小歪嘴,真好看。奶奶洗干净两个大罐头瓶子,把蒜瓣放进去,倒满了红红的米醋,密封好瓶子,腊八蒜就腌上了,过几天它会变得翠绿翠绿的,如同碧玉翡翠一般,吃饺子,拌凉菜都少不了它。

还剩下些蒜瓣,被奶奶用细细秫秸蔑穿起来,一圈一圈摆在盘子里,放上点清水,等着它长出嫩嫩的蒜苗来。

炉子里的火烧的很旺,烟囱都烧红了,炉盖上有奶奶给小弟弟烤的红薯和土豆,焦黄焦黄的嘎吱,发出诱人的糊香。

屋子暖和起来,玻璃窗上的冰花一点一点化开了。那些神秘的六角小星星组成的花啊草啊树林啊都变成了一条条细流,顺着玻璃流到了窗台上。

我跪在床头,用抹布擦着窗台上的水。一抬头从窗户看见院子里走进来一个牵着马的老爷子。老爷子瘦瘦的,腰板挺得直直的,腰间别着一根旱烟袋,肩上背着一个帆布褡裢口袋。再看他牵着那匹马,枣红色,皮毛闪着亮光,马蹄上沾满了雪和泥的混合物。

“哇,快看,马家老太爷来了”!我喊到。

马家老太爷是邻居马姥爷的父亲,他的家在承德县的安匠。他每年腊八这天都要来城里看望在避暑山庄工作的儿子,给孙子孙女带来老家的年过货,什么年糕、豆包、烙糕啦,走的时候再捎回去点大米、白面、零花钱。老爷子进城看儿子,不坐火车,也不坐汽车,就骑着自己的枣红马,你说有意思不?!可没想到的是今天老人家踏着大雪依旧赶来了。

马家的人一边埋怨这老爷子的任性,一边张罗着给他弄饭。

马家院子门口没地方栓马,马老爷子就把马拴在我家门前。那个年代,在马路上看到马啊驴啊的不新鲜,可在自己家的院子里能看到一匹活蹦乱跳的大马,也是件挺刺激的事。院里的孩子们兴奋的围着马转来转去,可也不敢走近它,马也许走累了,打了一个响鼻,甩了甩尾巴,拉了一泡马粪,孩子们嘎嘎的笑着跑开了。

喝了腊八粥,腌了腊八蒜,有了雪,有了马老太爷的枣红马,就成就腊八节的所有仪式。

奶奶说,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是个好年景!


承德人的腊八记忆……

邵百伶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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