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男人的語氣更冷淡，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蘇芊芊楞了一下，依舊維持著好脾氣，“你放心，我給你帶這些沒別的意思。怎麼說你也是為了救我才弄成這樣，就算是普通人，回報一頓晚飯也沒什麼。再說了……”
“我已經吃過了。”
唇瓣在這一瞬間乾澀得有些厲害，蘇芊芊握著筷子的手指動了動，轉而笑開，“也對，她那麼愛你，自然方方面面照顧周全。你現在受傷，她又怎麼可能不給你準備晚飯，是我想太多。”
男人沒說話，依舊沒看她。
這一刻，蘇芊芊覺得自己真的挺可笑的。
一邊說了要放手，一邊又捨不得，給一個稍微說得過去的理由就巴巴趕過來。結果人家從頭到尾正眼都沒一個，怕是也覺得她是出爾反爾太過討厭。
一旁林芒察覺兩人詭異的氣氛，忍不住拉了拉蘇芊芊的袖子，湊到她耳邊小聲，“芊芊，你們……這是怎麼了？”
蘇芊芊咬了咬唇，朝她搖頭。
手指揪著自己長裙的裙襬，費盡力氣才問出一句，“沈沉淵，你是不是真的那麼討厭我？討厭得連看都不想看到我。”
“不是蘇小姐自己說的，要成全我們嗎？我和沫兒的關係稍微有所緩和，我不想節外生枝。所以，還請蘇小姐說到做到，和我保持距離。”男人掀了眼簾，語調平平的陳述。
揪著裙襬的手指用力到骨節都泛起了白色，本來以為不會心痛的，可是這一刻的疼痛讓蘇芊芊連嘴唇都有些顫抖。
許久後，她才無力的鬆開手指，恍若釋懷了一般。
沉默著將桌子上的飯菜一樣一樣重新收拾好裝進保溫盒，蓋好蓋子。抬手，全部扔進了垃圾桶。
抬頭時，又是那個驕傲的可以藐視一切的蘇家小公主，唇角掛著嬌豔如花的笑，“沈先生誤會了，今天是芒芒想來看你，我不過是陪著她過來罷了。終歸也是我把你害成這樣，一次都不來探望，實在說不過去。至於我對你的那些執念，早就被我打包扔進垃圾桶了。芒芒，你看完了嗎？看完的話，我們走吧。”
再不走，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來。
到時候，才是真的狼狽。
“芊芊……”林芒看著她那個樣子，忽然就覺得有些難過。
倒是蘇芊芊臉上的笑容沒變，“那我先出去，在外面等你。”
說完安靜的轉身，走了出去，甚至不忘替他把門帶上。
走廊裡。
蘇芊芊握著門把的手一直沒有鬆開，整個人虛脫一樣靠在門板上，頭抵著厚厚的木門。
她不知道自己抓著這個門把有什麼意義，可她就是不想放手。
話，可以很漂亮的說。
可是心，又怎麼可能是說管住就能管住的。
蓬鬆的長卷發落下來，一點一點蓋住她臉上的神情。
在別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一滴晶瑩的淚珠最終沒能帝國地心引力，砸在地板上。
如果早知道愛一個人會這麼痛苦，那她寧願自己是個瞎子。
這樣，就不會在人群中看到他。
愛上他。
然後……
萬劫不復！
病房裡。
林芒呆呆的看著那個從芊芊走後，就一直盯著門口方向的男人。
表情還是那麼冷漠，眼神也依舊那麼平靜，渾身上下除了那雙裹成粽子一樣的手，看不出半點落魄的地方。
可林芒就是覺得，此時此刻的沈沉淵，很難過。
“沈沉淵，你其實……是喜歡芊芊的對不對？”或許，比喜歡更多一點，是愛也說不定。
男人沒有回答，只是一點點收回凝聚在門板上的目光。
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他們之間看不到未來。
現在，也徹底結束了。
對於林芒來說，沈沉淵的不回答，就相當於變相的承認了，“既然你喜歡她，為什麼要這樣傷害她？你難道不知道，你說這些她會有多傷心？”
“你走吧，我需要休息了。”男人掀開被子，從容躺下，甚至閉上了眼睛。
林芒無語，實在想不明白這個石頭一樣的沈沉淵到底在想些什麼。
可人家眼睛都閉上了，明擺著是不想和他多說。
林芒跺跺腳，“沈沉淵，錯過芊芊，你一定會後悔的。”
門被打開，再關上。
病房裡恢復到最初的安靜。
沒有一絲多餘人的氣息。
病床上，沈沉淵閉著的眼睛緩緩睜開，目光落在旁邊的垃圾桶裡。
片刻後，翻身下床，將裡面的食盒撿出來。
打開盒蓋，飯菜香撲鼻而來，氤氳的蒸汽薰染得他冷硬的臉部線條意外柔和。
艱難的扶著筷子，默不作聲的吃。
而是把自己關在房間，畫畢業設計圖。
其實就算她畢業設計交一張白卷，學校也一樣會給她發畢業證。
只是她再不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她覺得自己會發瘋。
蘇擎天替沈沉淵聯繫了美國那邊最專業權威的醫生，為他的雙手做二次手術。
據說這個醫生此前曾有過治癒這種病患的先例，成功率高達百分百，治癒後他的手指可以恢復靈活，只是陰雨天可能會有些疼痛。
手術之後，沈沉淵在醫院休養了一個星期，出院回家。
回的，自然是蘇家。
蘇家別墅，書房內。
蘇擎天看著站在自己面前沉默卻優秀的年輕人，不可否認，他的確是個難得的人才。
所以如果可能，他並不打算放他走。
蘇擎天眯了眯眼睛，“芊芊已經跟我說過，要放你自由，所以我也不會再強求你。你可以選擇回喬家，也可以選擇留下來。當然，你應該很清楚，如果你選擇回喬家，那麼你在擎天集團所得到的一切都將化為烏有。”
他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年輕人，好好想一想，是一時的意氣重要，還是自己的前途重要。”
沈沉淵淡淡的回了一句，“我知道，蘇董。”
“這次你雖然沒能好好保護芊芊，讓她吃了不少苦，但你自己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所以算是兩清了。之後袁家的事情，我會處理，你就不用管了。”蘇擎天看了他的手一眼，“留下吃飯吧，或許這是你在我家吃的最後一頓。”
“好。”
談話的地點從書房換到客廳，期間沈沉淵一直沒見到蘇芊芊。
直到傭人擺好碗筷，過來說可以開飯了，才聽見蘇擎天淡淡道，“小姐在她自己的書房，你去叫她吧。”
“好的，老爺。”
傭人轉身要走，沈沉淵已經站了起來，“我去吧。”
傭人去看蘇擎天的眼神，後者點點頭。
叫蘇芊芊下來吃個飯而已，誰去都一樣。
蘇芊芊的書房裡，女孩正極為專注的勾勾畫畫。
旁邊坐著一個長相清秀的男孩，雖然也在畫畫，但目光偶爾會不受控制的落在那張明豔得有些過分的臉上。
“芊芊。”他忽然出聲叫她，“怎麼沒看見沈沉淵？”
一頭長髮綁成馬尾垂在腦後的女孩聞言，眼皮都沒動一下，“他在醫院，應該……要出院了吧。”
“你怎麼……沒去看他？”試探的語調。
連他是不是要出院都不知道，是鬧翻了嗎？
“我為什麼要去，他又不是我的誰。”驕傲得理所當然的語調，乾乾淨淨的在書房響起。
男孩聞言，眼睛不由自主的亮了亮。
剛想說話，就聽見女孩呀了一聲，“你看，都怪你，這裡畫錯了。”
“抱歉，我幫你擦掉吧。”說著拿了橡皮過去，站在她身後，伸手去擦畫紙上明顯錯位的線條。
蘇芊芊沒有察覺，這個姿勢從背後看，就好像男孩在抱著她一樣。
微微打開的書房門口，身材挺拔的男人如一尊僵硬的化石，瞳孔一點一點的眯起，暗不透光。
她說要成全他和沫兒，說她膩了，沒興趣了，所以放手。
那麼如今這個呢？
是她最近剛剛找到的興趣？！
他恍然想起第一次見到蘇芊芊時的模樣，女孩穿著藍色鑲碎鑽的禮服長裙，本是最挑剔的顏色，穿在她身上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和諧。
明豔的五官，恰到好處卻依舊能看出驕傲的笑，清純的顏色襯著初初長開的身體，那樣的光彩照人。
目光交匯的一瞬間，他看到她眼中驟然亮起的光，然後就看見她抱著身旁男人的胳膊，撒嬌般笑著說了一句什麼。
而後，便是在作為宴會主人公發言時，她當著所有人的面，纖纖玉指遙遙指著他，“那個誰，我看上你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蘇芊芊的男人。”
那樣驕傲得不可一世，甚至過分的姿態，本是他最討厭的樣子。
可是那一刻，他心裡是什麼感覺呢？
沈沉淵垂在身側的手指倏然握緊。
後脖頸有熱氣灑下來，蘇芊芊才發覺兩個人的距離有些近。
推了一下身後的男孩，“行了，我自己擦吧。”
誰知他卻順勢握住她的手，來了一段深情告白，“芊芊，我喜歡你很久了。之前因為你一直喜歡沈沉淵，我不想破壞你們所以一直沒有跟你告白。但是現在，你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那你願不願意……願不願意做我的女朋友？”
男孩白皙的臉頰泛起淡淡的粉色，耳尖都跟著紅了。
蘇芊芊一時有些呆，她要放棄沈沉淵是她的事，怎麼好像誰都知道了一樣。
砰！
突如其來的巨響，嚇了蘇芊芊一跳。
一回頭，就對上男人彷彿斂著怒意的眼睛，皺了皺眉，“你怎麼在這兒？”語調有些不悅，“進別人房間之前先敲門的禮貌，你不知道？既然出院了，怎麼沒去和你的喬沫兒雙宿雙飛，跑來我房間幹什麼？”
這女人，現在跟他說禮貌？！
“你當初當著整個江城權貴的面，說要我做你的男人的時候，怎麼不記得禮貌的問問我是不是願意？”
蘇芊芊臉色一僵，心裡的疼還是格外的明顯，可是臉上卻是冷淡到極致的默然，“所以我才要補救，大度的成全你和喬沫兒啊。怎麼，不會是我膩了你了，你反而覺得愛上我了吧。”
紅唇彎成諷刺的弧度，卻意外看到門口站著的男人倏然僵硬的身體。
蘇芊芊心頭一跳，不會是真的吧？
然而很快，男人已經恢復一貫的漠然，就好像剛才只是她的錯覺，“吃飯了，叔叔在等著。”
“哦。”蘇芊芊自嘲，她是瘋了吧，居然會以為他愛上她了，“我不餓，你自己去吃吧。”
“蘇芊芊，你談戀愛談的腦子秀逗了吧，叔叔再怎麼寵著你，你也該適合而止一點。”
“我中午吃的晚，現在還不餓不想吃不行嗎？而且你哪隻眼睛看見我談戀愛了？”
沈沉淵的目光落在他們還握在一起的手上，兩隻眼睛。
蘇芊芊這才發現，她的手還被於浩抓著，趕緊鬆開，“我們就是同學，再說了，就算我在談戀愛，又關你什麼事？不是你自己說的嗎，不想和喬沫兒再生出什麼誤會，讓我跟你保持距離。”
男人掀了掀唇，溢出一聲冷笑，“確實不關我的事，別說你們蘇家的家世，就你蘇芊芊這張臉，就足夠吸引成群結隊的男人上門。”
“沈沉淵，你什麼意思？！”他以為她是什麼。
這種侮辱，刺痛了她驕傲的神經。
她是喜歡他，一直追在他身後，就算他從不給她好臉色，她也從來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喜歡一個人不就是這樣，無所謂回報，只要他好久夠了。
可這並不代表，她可以任由他把她的自尊踩在腳下，隨意輕辱。
一旁的男孩聽不下去了，皺著眉道，“沈先生的話未免也太難聽了，喜歡芊芊的人有很多，但未必都如你所說的這麼不堪。”
“不堪？”男人冰冰涼涼的目光看過來，“你敢說你剛才不是想抱著她，然後吻上她？”
啪！
蘇芊芊蹭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猛地給了他一個巴掌，手裡握著的鉛筆筆尖在他臉上劃出一道血痕，“沈沉淵，你無恥！”
男人被打得微微偏過頭去，聞言輕笑一聲，說不出的諷刺，“我無恥，呵……”目光落在女孩帶著氣惱得臉上，“敢做還怕別人說嗎？”
頓了一下，又補上一刀，“蘇大小姐能在眾目睽睽之下隨隨便便指著一個陌生男人就說要他，不是空虛寂寞得需要男人陪伴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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