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梁實秋的《雅舍小品》?

歐媚媚


關於梁實秋,我最初對他的印象來自與魯迅,似乎指責他為“資本家乏走狗”。民國時期沒有微博、公眾號,文人之間的辯論,只能在雜誌或報紙上你來我往地發表文章。誰也說不服誰,煞是好看。雖然在報紙上觀點互不相讓,“你死我活”的,但私底下見面還是會客客氣氣。

受到魯迅的影響,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是拒絕梁實秋的。所謂的“拒絕”,就是將他的作品排斥在閱讀範圍之外,武斷地認為他是“資本家的乏走狗”,作品是“不值一讀”的。直到後來寫作與莎士比亞相關的文章時,我這才知道,原來不止是朱生豪,梁實秋也翻譯過莎士比亞。

他歷經三十八年,以一己之力翻譯了《莎士比亞全集》。自此,我才明白自己對梁實秋的誤解到底有多深。認識一個作家,最重要的途徑,並不是看同代作家怎麼評價他,而是閱讀他的作品。

不得不說,我喜歡《雅舍小品》,尤其是”人世間”和“味是故鄉濃”這兩部分。先是“人間世”,看著梁實秋談女說男、聊人生的各個階段以及爆胡適先生的料,嘴角不由泛起微笑。再到“味是故鄉濃”,映入眼簾的皆是各種誘人的食物,核桃酪、酸梅湯、豆汁兒、鍋燒雞、獅子頭、燒鴨、湯包……就連普普通通的煎餛飩、窩窩頭與油條,亦能寫上一筆。

中國人喜歡“吃”,對日常生活裡的食物傾注了極大的熱情。對“食物”的關注與描寫,是中國文人寫作的一種傳統。翻開《金瓶梅》一看,宋惠蓮一根柴火燒的豬頭肉,就讓人兩頰生津。《紅樓夢》中的奢華家宴,常人品嚐不到。而《儒林外史》裡的各類丸子、熟食、小吃,即使到了今天亦是讓人嚮往不已。張愛玲提及自己的外祖母讀《儒林外史》,說相府老太太就是看裡面的食物。汪曾祺就更不用說了,隨便翻開一本隨筆集,即可當作美食指南。

與善於琢磨吃、廚藝了得的汪曾祺最大的區別在於,梁實秋似無下廚的經驗。因此,即使犯了鄉愁,想念家鄉的味道,亦不能自己動手一解饞蟲。在《酸梅湯與糖葫蘆》一文裡,梁實秋提到離開北平後想念糖葫蘆味道,卻苦於無人會做。好不容易遇到有人有試驗精神,欲以臺灣水果替代山裡紅,裹上冰糖汁,就可美美地吃上一頓。“他說他製成之後將邀我共嘗,但迄今尚無下文,不知結果如何”,吃不上,心裡又掛念,只好是“愁上加愁”。

鄉愁與食物有著密切的關係。人一輩子,最難忘記的,還是成長過程之中所接觸的味道。根據作家阿城在《思鄉與蛋白酶》的說法,小時候所形成的味蕾記憶,其實就是入口的食物在身體內形成了穩固而完整的蛋白酶。這蛋白酶影響著營養的吸收和人體消化,因此人一旦離鄉到了異鄉,食物不好消化,水土不服,於是壞情緒生焉。

想想確實也是這樣,我每到一個陌生的城市,總得花好幾天時間去適應新的食物。在一個城市生活久了,偶爾也會對故鄉的食物,泛起強烈的思念。好在現在網購方便,隨時可在網上買家鄉的特產,然後自己整治一段家鄉菜。味道“雖不中亦不遠矣”,鄉愁得以暫解。

喜歡吃的人,往往熱愛生活,在性格方面亦比人樂觀、闊達與通透。梁實秋確實是這樣的人,讀他的《雅舍》一文,一大家子為躲避戰亂,來到四川,居住的房子,條件著實不好。房子所在地點荒涼、坡度甚大不說,夜有老鼠在屋裡自由行動,夏日則“聚蚊成雷”。這樣的居住環境,哪裡是“雅舍”,明明是“爛屋”。一般人都經受不住這樣惡劣的居住環境,可梁實秋竟然怡然自樂:“‘雅舍’最宜月夜——地勢較高,得月較先。看山頭吐月,紅盤乍湧,一霎間,清光四射,天空皎潔,四野無聲,微問犬吠,坐客無不悄然”,“我有一幾一椅一榻,酣睡寫讀,均已有著,我亦不復他求”。

能苦中作樂之人,大多是精神自足或擁有堅定自我的人。《中年》一文中有句妙句,我甚是喜歡:“中年的妙趣,在於相當的認識人生,認識自己,從而做自己所能做的事情,享受自己所能享受的生活。”簡而言之,則是做自己能做的事,享受自己能力範疇之內的享受 。

人的一生,是個動態的過程。在年輕時,大家往往不知自己能力的侷限性,不知道世間萬事好事多磨,不知道不如意者十居八九,總想面面俱到,想處處周全,什麼都想要,什麼都捨不得。可到頭來,終究是不如人意。因此,從這個角度來看,認識自己其實就是承認自己的侷限性,認識到自己擅長做什麼事。所以,“四十不惑”,可簡單理解成人到中年不迷茫,有了清晰的自我和目標。

梁實秋在中年時決定翻譯《莎士比亞戲劇全集》,歷經漫長的三十八年,志向不曾改變。梁實秋的“道”是一以貫之的。這份堅持與堅韌,尤讓我感到欽佩與動容。


輝城啊


現代社會以功利訴求為核心,優點在提高了效率,缺點是通過競爭形成了一個擠壓式結構。

這種擠壓結構對外擴張,則自然資源被開採殆盡,環境嚴重被汙染,從古至今,風景是無需收費的,但現代社會將環境破壞後,風景成了稀缺資源,所以也可以定價出售。

這種擠壓結構對內擴張,則出現人的異化。勞動本是成就個體,與幸福相關,但在現代社會,人不得不去做一份自己不喜歡的工作,以消耗生命、興趣為代價,成為整個消費鏈條上的一員。在此擠壓下,人們失去了個體的空間,自己的審美結構、自己的時間都被格式化。

在過去,一個人是可以有自己獨立的審美主張的,可以做一點養心的事,在欣賞上不需要變得太快。但在消費文化中,只有不斷翻出新的流行,才可能驅動生意的發展,所以每年都會出現新的流行,在資本的支持下,設計通過誇張的方式,不斷刷新著人們的視覺經驗,驅使人們追逐新的流行,從而付出大量的金錢,而為彌補這些損失,我們不得不在格子間中更多去浪費生命。

必須承認,現代社會有它的優點,比如效率更好,服務更好,社會進步。但缺點在於,現代人失去了自己的心靈空間,與前人失去了歷史傳承,在文化上成為孤兒,無所依靠,不得不跟著流行跑。

梁實秋散文的優點在於比較緩慢、精緻,細品才有味道,他呈現的是慢生活的韻味,文筆也比較緩慢,它與歷史有更深的關係,通過閱讀、模仿,讀者可以多少找回自己,至少對安靜生活產生一種嚮往。

梁實秋的文章比較平易,卻有敘述彈性,他的作品沒有煙火氣,不強調意識形態,只追述生活本身,尋找一條自古到今的生活流,其中的從容、體貼、趣味,確實是獨到的。可以說,在現當代散文中,能寫到梁實秋這種味道,可以結成文集,獨立來欣賞,且彼此毫無重複之感,難有第二人。不否認,周作人的小品文也很好,但過於隨意,相互之間重複較多,從整體上來說,可能達不到梁實秋的嚴謹、獨特。

不過話說回來,我個人不太喜歡梁實秋的散文,畢竟器物為用,人活著還是要有一些形而上的東西,這些才能真正讓心靈安寧。只是近代以來,我們原有的精神世界在現代化衝擊下,已難自圓其說,我們突然發現,在本體論層面,我們與世界落後太多了,幾難成為一個完整的學說,所以不得不求諸形而下,希望在日常生活中尋找到自己,這就品格不高。

我從小在北京長大,說實話,對北京小吃印象不佳,覺得遠遠不如老家(南方)的好,但梁實秋卻把這些粗糲的食物寫的非常優美,完全達不到周作人的誠實。

不否認,喜歡故鄉食物,也是熱愛故鄉的一種方式,但愛故鄉就要失去公允麼?就要說謊話嗎?在這麼細節的話題上尚且做不到公允,就會讓人懷疑梁實秋在整體上是否公允。所以不是太喜歡梁實秋過度裝飾生活、扭曲生活的寫作風格。畢竟看來看去,都是寫婆婆媽媽的事,本體論的東西有些少。


老虎他爹


梁實秋的《雅舍小品》,很淡、很雅、很愜意。而且,它讓人越讀越喜歡,年齡越長越愛讀。

印象最深的,是作者寫到他住的房屋裡老鼠肆意,蚊聚成雷,而且住所完全不能避風擋雨,到了夏季暴雨來臨,屋頂崩裂泥沙俱下的情況也不鮮見。

這說的好像是杜甫的茅屋,杜甫有一首《茅屋為秋風所破歌》,面對這樣的破屋,老杜是徹夜難眠,“長夜沾溼何由徹”。而梁實秋卻親切地稱住所為“雅舍”,說其“自有它的個性。有個性就可愛”!

讀《雅舍小品》,就會有一種聯想,像是面前坐著一位有趣的老先生,他娓娓道來,語速不急也不緩,在他述說過程中,民俗典故什麼的,他總能信手拈來,而且口吐蓮花,讓人聽著就忍俊不禁。

最妙的是,天下之大,似乎沒有他不懂的,從菜譜到詩書,從散步到拜年,看著都是世俗瑣事,經他說出來,真叫興致盎然,津津有味。閱讀的享受,想來也莫過如此了。

生活裡,時常有讓人憤怒和悲憫之事,在梁實秋筆下,它們卻成了幽默和雅興。想到他的文字,讓人想到“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想到“有約不來過夜半,閒敲棋子落燈花”。

不是嗎,與其被淫雨蛙聲弄得心神不寧,不如恬淡篤定地吟詠一首小詩,多愜意,多有生活情調。

趣味之外,我還喜歡梁實秋的寬厚,不刻薄。他寫的《關於魯迅》,其中一句是這樣說的:即便諷刺文學,也需要“宅心要忠厚,作者雖然儘可憤世嫉俗,但是在心坎裡還是一股愛,而不是恨,目的不是在逞一時之快,不在‘滅此朝食’似的要打倒別人。

我等凡夫俗女,註定做不了杜甫或魯迅之類的鬥士,能學習梁實秋先生,有獨善其身的心境,無論生活的際遇如何,都努力把生活經營得有聲有色,就很好了。(完)


我是粒粒七七,閱讀並且感悟著。如果你喜歡,別忘了關注哦~


粒粒七七


《雅舍小品》多是作者熟悉的真人真事,寫的多是身邊的瑣事,生活隨筆。

雖然每篇作品都很短,不超過2000字,所寫的題目也給人很平凡,很普通的感覺。但內容卻是趣味十足,像《女人》《洗澡》《理髮》……




都很值得我們用心去品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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