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州印象,寬博、宏大、厚重

寧州就是寧縣。

宁州印象,宽博、宏大、厚重

我還是喜歡它從前的稱謂。寧州二字能承載起它的寬博、宏大、厚重。動筆寫心中的寧州,可能因為存儲的影像太多的緣故,一時竟不知從何處開始。那些留存的影像似乎都急於出來,爭先恐後的結果是擠在一起,堵塞了急於表達的思路。

茶壺煮餃子終究不是辦法。

好在揹包裡形影不離的數碼相機,幫我打開了一扇窗口。

長慶橋。長慶橋應該是一個地理概念。一河之隔,一座橋連接著陝西長武縣和甘肅慶陽市,長慶二字的意義凸顯。是寧縣長慶橋鎮政府所在地,時代之筆賦予它新的意義。隨著腳步的攀升,高架橋的建成通車,鐵軌的鋪設,運輸大通道的縱橫拓寬,物流商業城鎮的興起,人文環境的形成,生活或者駐足這裡的人觀念的更新變化,新植樹木的茁壯成長,街衢花壇的奼紫嫣紅,天天有新的內容生成。

長慶橋原是一個山底下村子,地理位置獨特,地處兩省三縣交界,是甘肅經濟騰飛的東翼慶陽市連接外界的大通道樞紐所在地。大通道樞紐建設需要村民整體搬遷,生於斯長於斯,祖祖輩輩繁衍生息於斯的村民搬遷到哪裡呢?故土難離。集體的智慧拓展了空間,劈山整地,建設新的家園。劈山整出的平地上,一排排功能設施齊全、風格別緻、粉飾靚麗的二層樓房列隊在硬化平整寬闊的街道兩旁,是鎮上和村民共同投資興建的村民新居。規劃建成的小區,有為喜歡多層樓房的村民建設的,也有為前來投資建設者和定居者建設的,一棟棟樓房拔地而起,小區花壇蜂飛蝶舞,漫步小區,空氣清晰,陽光明媚,一派生機盎然。劈山整地的氣勢不亞於排江倒海,建成的家園則風平浪靜。人工栽植的花草樹木,引領著安靜祥和。

一個山底下村子,邁動矯健的步伐,攀爬到一座大山的山腰,舉目遠望。眼皮底下,一座連接陝甘兩省的高架橋拉近了兩座山的距離,為即將來去的火車鋪設的鐵軌在腳下不斷延伸。一戶民居大門口一幅對聯似乎脫口而出:“得地利大道對新庭,合天時祥雲連畫棟”,橫批一句“寧靜致遠”亦別有深意。興建的火車站、物流區、商貿區像雨後的春筍,一天一個模樣。

一個村子站在高處,見證著一座城市的興起,指認著一個村莊的消失。長慶橋邁動著“長慶”兩字期冀的吉祥祝福的雙腿,從一個地理名詞向一個歷史概念前進,似大地上不斷延伸的鐵軌,將承載起在風雨之中奮進奔馳的列車和時代的重託。

長慶橋有如春花少年,正從一個村子長成一座城鎮。生長莊稼的土地上冒出了樓房、街衢、車輛,村民放下手中的農具,成了經商務工的居民。耕牛轉身遠去,汽車迎面奔來,寧靜的空間開始退縮,喧囂的地盤正在擴充。清風被聳立的高樓遮擋,清泉被自來水替代,從農村深入城市久了,抽身來到這裡,默數眼前的景象,驚喜之餘不知說什麼好。

新莊。新莊名稱裡的新字,引發了我的遐思——新莊在此,舊莊或者老莊又在哪裡?在農耕文明的歷史長河中,新莊名稱的存留有多長時間?從眼前的景象看,新莊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村。站在新莊的高處遠望,正在建設的新莊煤礦以現代化的時速在地上延伸,往地下掘進,我隱隱有一絲不安。新莊將向何處去?從正在建設的新莊煤礦前的宣傳欄裡我摘錄了幾句,“井田面積206.9平方公里,煤炭資源量19.17億噸,可採煤層三層。礦井設計生產能力800萬噸/年,設計可採儲量為11.33億噸,服務年限101年。計劃2015年12月建成投產,投產後,年可實現稅收8億多元,帶動就業3000多人。”強大的工業文明與傳統的農耕文明在這裡驟然相遇,101年的時間裡將會發生怎樣的變故?

春花三月,新莊的大野上,一片片油菜花在太陽的聚光燈下販賣黃金,愛美的花蝴蝶和憨厚實誠的蜜蜂紛至沓來,藏金戴銀。一塊塊麥田,隨風張揚著飽滿的墨綠色,像要抒發蘊藏已久的情緒。一條路適時連接起的莊園,幾間民房幾聲狗吠,像一塊地的耳朵和嘴巴。

從田野穿過,感覺萬物生情,注目問好。像久別的遊子歸鄉,溫馨溫暖,心底升起的暖流遍佈全身。

新莊是外秀內蘊的。地下埋藏儲量豐富的煤炭,挖掘工作與時俱新,工業文明的列車正從新莊的地表向地下前進,它要從新莊的地下提出財富的箱子。前行的道路儘管漫長,但工業文明似乎攢足了足夠的耐力,要與傳統的農耕文明爭個高低。

我在琢磨,一個人或者一家人從農村來到城市旅遊或者務工經商比較容易,一個人或者一家人要舉家搬離農村遷居城市就有一定的難度。與此相反,城市要在農村開疆拓土,就比較容易。儘管在農村的原野上崛起一座新的工業城鎮,也需要邁過艱難的路程。我憂慮的是天長日久資源枯竭之後,新莊的路該怎樣走?傳統農耕文明與強大的工業文明如何攜手同行,我對新莊有新的期待。

玉皇溝。塬邊一條新修的沙土路,直插溝底,能容一輛汽車通過。坐在車上行進於下溝的道路上,感覺在進入另一個世界。

東西南北四面平塬較為緩慢地塌陷下來,歷經時間和雨水的沉澱修飾,形成一泓清澈碧透的池水,綠樹野草簇擁著,恬然明遠有如一位淡靜的聖者。幾棵偉岸的柳樹,似乎抑制不住池水明淨洞達、光明超邁的引力,仆倒身子,用全部身心親吻著水面微微盪漾的漣漪。或許是經過池水的啟發超度,柳樹於水面朝上的軀幹上伸出淡定的枝葉,似參禪的佛手,好像在施予什麼,又在接納什麼。

相邀同遊者踏上柳樹的軀幹上留影,開心一刻,歡快的興致還未散去,懊悔的憂思隨之而來。人與自然是否對等?彼此能否尊重各自的選擇?偉岸的柳樹能匍匐池水面前,合起感恩的雙手,我除了舉起手中的相機與之合影外,能做些什麼?

看到池邊垂釣的人又釣起一條大魚,我順手撿起遊人丟棄的一隻飲料瓶子。抬頭看見溝上塬邊站立的樹木齊刷刷朝我注目,我慌忙低下頭,在池水的鏡子裡尋找我羞愧的臉面。觸目所及,被池邊一棵不知何年砍伐的樹樁碰疼,好在已枯的樹樁根部伸出了嫩綠的枝葉,像一隻只小手能夠撫摸我的傷痛。一些不快很快隨水鳥的翅膀飛遠,我沒有乘坐水面等待已久的遊船深入池水的中央,仰天俯水觀自在,而是跟著那些順坡而爬的樹木,來到塬畔,拜謁玉皇歇息的殿堂。

鄉村簡陋的廟門因侍奉者的缺位而緊閉,進香的心願未了。在心裡默唸佑護心靈的大神,道法自然,讓凡俗如我者,心有敬畏,不以掠奪為美,敬天敬地敬父母,以池水為鏡,自然生息,洞察心靈的塵垢,登高望遠,栽植精神的綠樹。

我似乎明白,平坦坦的大塬突然凹陷,生出一泓碧水來,是深有用意的。玉皇大帝歇息池上塬畔,是為了看看玉皇溝這一面明鏡,能否與日月常明,透視人的五蘊內心。惟願拜謁的人能常持誠善之念,與天地同心,喜看塬上人家的草垛聳立如峰,草垛上站立的喜鵲唧唧喳喳歡歡喜喜。

張氏書房。一馬平川,平川中突兀聳起一座山丘。順山丘一側斜直而上,新修的車道讓乘坐的越野車像攀山而上的駿馬一樣似乎要雙蹄聳立。一俟上去,山丘頂平坦如磨盤,空處可停五六輛小車。待爬行的汽車帶上來的塵埃自周圍落定,急忙下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兩處破敗的土屋牆垣,坍塌泥土填充的房院裡生長著一棵挺拔的小樹,似頑童一樣,隨風不時扮著歡喜的怪臉。

轉過外圍這些護院的殘敗土屋和已經坐下來的頹牆,在引導者的帶領下,繞到一個院門前,急不可待地跨了進去。一座四合院,院子不大,上房門前懸掛的張氏書房四個大字直入眼底。荒僻的地方,竟有這等世外桃源,急進房內看個究竟。聽講解,讀介紹,方知位於政平的張氏書房,是一個時代的縮影,標誌著一個家族的崛起和一個時代的沒落。

張家自明朝從山西遷徙至時稱寧州的政平,善謀劃,勤經濟,至清朝時,財興人旺,鼎盛時,幾座頗具規模的賬房、馬房、書房在政平大地拔地而起,猶鶴舞曠野,不同凡響。忙經營之餘,不忘教子弟讀孔孟書,達周公禮,樂善好施,忠誠積德,鄉鄰譽為“望重一方”,同治年間寧州知州楊大年親題“仁厚可風”匾額一面,予以褒獎。今賬房、馬房與古稱三江口紅花驛及京畿屏障、郡縣衙門重地、南北通衢水旱碼頭、食鹽專賣茶馬互市、南北山貨集散地的蹤跡已被蔥綠的麥田和金黃的油菜地所遮蔽,無跡可尋。惟“讀孔孟書,達周公禮”的標誌張氏書房歷經風雨飄搖,仍巍然屹立於山丘之上,與不遠處的凝壽寺塔對望著,似乎在指認著什麼。

走出張氏書房的院子,已跨出大門幾步了,又禁不住回望。但見看護張氏書房的老人樸實憨厚地笑著,猶一尊憨態可掬的彌勒佛,站在門廳大門框略靠外處,無憂無慮,陽光燦爛。其頭頂門楣上書寫的“仁厚可風”四字真言,雙手相握環放腹前,目視我們轉身離開的背影,似在沉思,又似在明示。其身旁兩側的紅紙對聯雖被時間褪去了顏色,但顏色正在消褪的紅紙上面“尊祖宗一脈相傳克勤克儉;教子孫兩行正路惟讀惟耕”22個工整遒勁的墨筆大字,卻能讓人眼前一亮。

政平大地上,曾經的鼎盛繁華已不復存在,唯留下一座書房和一座唐塔,封存歷史的記憶,留待後來者刨根問底。

傅介子祠。慶陽貴為華夏故里,英雄賢達輩出,俊賢之後數不勝數。然能知其先祖之著效先祖之行者,聊聊有幾?惟仰傅氏家族“蓋欲數世之後,謁廟而知愛敬,觀譜而思親睦”,弘揚先祖創業謀遠之雄略,銘記斬樓蘭以安漢之功勳。

傅介子怒斬樓蘭王,大顯西漢之威儀,引無數英雄競折腰。盛唐著名邊塞詩人“七絕聖手”王昌齡在《從軍行》中深情地吟唱:“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樹傅介子為民族英雄之標杆。天子呼來不上船的李白,亦在《塞下曲》中抒發英雄之氣概:“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詩聖亦羨慕傅介子的謀略膽識。

著名作家高建群曾在他以傅介子為主人公的中篇小說《刺客行》尾部武斷地說:關於傅介子最後的去向,沒有人能為我們提供一個確鑿的說法。他肯定沒有回到中原去。如果回到未央宮的話,那這一場刺殺樓蘭王的驚天動地的勝利會震動朝野,並且會被史官們大肆渲染的。但是沒有。今天的人們知道荊軻刺秦王那一場失敗的刺殺的人,大約居多,而對傅介子千里刺殺樓蘭王,並且取得奇蹟般的成功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他大約也沒回到隴東,那個平庸的小村莊去。因此,傅家莊的人們並不知道他們那地方曾經出過一個大刺客,他們大約看了我這小說之後才會知道自己曾有過那樣一位可資驕傲的祖先。因此,傅家莊及其附近地面,也沒有一座紀念性的廟宇。

拜謁傅介子祠,我籲出一口長氣。對偏於八百里秦川一隅的高建群的見識,有了自己新的評判。

還是傅氏家譜說的好,“宗祀之為重守故土而弗失,先廟之中尚遺臥碑一座,凡有名策天府者悉勒石以光前代、勵後人,……”

我記住了傅介子祠堂高高懸掛的牌匾上鐫刻的銘文。有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甘肅省文聯原副主席、章草大家王創業敬題的“繩其祖武”四個熠熠生輝的大字,牌匾右端還有王創業先生小字題寫的短序,言“公元二千零五年九月,永照將軍因其先祖傅介子祠之重修囑書獻辭,爰奉四字賅其所志云爾”。有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甘肅書協原名譽主席黎泉(趙正)題寫、傅介子祠重修落成祭祀大典時寧縣良平街全體傅氏族人獻懸的“思念先祖”。還有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青海省書法家協會原主席林錫純代書,傅積倉為祖祠重修敬奉的詩經商頌烈祖佳句“有秩斯祜”。語句雖短,寓意深遠。

傅氏一族由古至今,代有賢達英傑,緣於長者行為之前,幼者行為之後,淵源一脈,薪火相傳。

今其後人舉全族之力,重修介子祠,存青史,昭後世,代代祭拜,可興家族之望,能育國之棟樑。

誠仰之。

九龍川。九龍川因狄仁傑除惡龍斬九龍為民除害的動人傳說,即彰顯一代明吏不懼邪惡、以身作則的行為事蹟和承載其親民愛民的崇高風範而著名。

踏進九龍川,唐人狄仁傑除弊興利的故事似乎家喻戶曉。尤以狄仁傑任寧州刺史時,整飭吏治,施計根除吃人索貢之惡龍及其興風作浪的幫兇九條龍子,和人間借納貢之機敲詐魚肉鄉里的隨從小吏,這個故事最為完美。

據說,九龍川因此而得名。

九龍川人借狄仁傑斬九龍的故事傳說,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心中,為狄仁傑樹立了一座豐碑,與時俱進地傳達著他們美好的願望,並不斷添加新的期冀。

今政治清明,國泰民安,九龍川煥發勃勃生機。三月春花遍地開,杏花、桃花、梨花、油菜花,爭先恐後地打開春天的懷抱,呼蜂引蝶,儼然世外桃源。

發端於子午嶺的九龍川河似一位多情的少年,留戀岸邊的風華不忍走開。走著,走著,就踩著一處堤壩的階梯,順著溝渠溜進一塊麥田、一片菜地、一處桃園,去逗九龍川人的歡笑與智慧。

沿川通向遠方的公路邊與五彩繽紛的田野旁,一簇簇房屋裡隱藏著九龍川人的記憶與幸福。高處的炊煙,偷偷地說出了一些秘密。

那些飛臨院前樹冠上的麻雀,似乎在歡快地研討著歷年的好收成。

突如其來的鴿群,落在屋脊上,與屋脊上安放已久的瓷鴿子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相互打量著,最後用翅膀指認著各自的堅守與飛翔。

九龍川物產豐富,據說王母娘娘曾於此設宴品桃。地下埋藏的資源也很巨大,為子孫後代存留著美好的希望和光明的夢想。

途經九龍川,故事說不完。與君何所期,歲歲春花開。

桂花塬。桂花塬隱在子午嶺的深處,可撿拾古時征戰的鋒鏑和尋覓革命先烈浴血奮戰的足跡;可考證先民刀耕火種的遺痕,傾聽久遠的傳說,博大而神秘。

綿綿森林覆蓋的大山,此起彼伏,林木掩映之下,蜿蜒平坦的林間公路像一條絲帶飄進林區深處。

漫步森林掩映的秦時戰備公路——秦直道上,遐想翩翩。秦始皇竭盡全國人力、物力建設的兩項規模巨大的國防工程之一的秦直道,由大將蒙恬親率數十萬軍民夜以繼日塹山堙谷,埋葬了多少人的白骨,耗盡了多少人的心血。一條大道終於沒有成為秦始皇挑起萬世江山的一條扁擔,卻成了一條把其送亡在巡遊之地的撐杆。一位威震四海的帝王一時的輝煌轟然熄滅,引發了多少英雄豪傑的感嘆唏噓。

曾經的鼎盛和顯赫成為過眼煙雲,曾經深深的足印和道道車轍亦被漫無邊際的野草掩埋。林中紅果,像一隻只跳躍兔子睿智的眼睛,明亮而無邪,透視著心靈的空闊。林中花兒,時似一隻只翩翩飛舞的蝴蝶,時似一群懷情的女子,又似一位爛漫的少年,在山野盡情歌唱。

站在桂花塬林場在桂龍山上建立的防火瞭望塔上,遠望漸漸沉下去的月亮或者初升的太陽,不由地感喟時代的變遷和季節的輪迴。

清晨或者黃昏,靜觀雲騰霧起,群山隱顯在蔓延的雲霧中,似騰雲駕霧的得道仙人,淡然飄逸,博大深邃。

回視眼前,林場場部通往山野休閒娛樂中心的林蔭道上,並肩青年愛侶輕盈的腳步和歡快的笑聲,給滄桑的內心布灑一片陽光。

桂花塬上一座座仁智的大山,似連綿的森林春夏秋冬不時生髮的念頭,沉思著春花秋草的興盛榮衰,和飛禽走獸的戰爭與和平。

大山裡荒棄的窯洞,像參禪大師隱在密林深處,沒有機緣,怎三字“過去了”參透其過往與今昔。

收回心思,一些短句脫口而出:

——在這裡

可聞天籟之音

能與仙人對話

是子午嶺的花園

桂花乘淳厚的民風飄香

飄進過往者的心裡

踏上這片土地

綠蟬的樂隊

會適時提醒你

空氣是香甜的

夜晚

會有星星告訴你

對面莽莽群山裡

群仙聚會

影影綽綽仙姿各異

幾聲清脆的鳥鳴

煙霧的輕紗慢慢滑落

太陽盥洗了

升起滿臉的喜悅

清靜的大地

頓時花草歡騰

育苗工人手持鐵鋤

在林場的苗圃裡

講述新的童話

焦家灣。出寧縣城北,順城北河川延伸的寧九公路驅車北上,途徑一個叫焦家灣的村子。如果直驅而過,也許看不出其與毗鄰的山村有什麼差別。

只要讀過賈治龍的長篇小說《黑騷》《野騷》,熟悉作家為塑造小說人物的命運沉浮而描繪勾畫的生存環境,再在這裡駐足漫遊,就會生髮出漫步沈從文的鳳凰、魯迅的紹興的興致。

焦家灣是作家賈治龍先生的故鄉,這片土地是先生文思飛揚的源泉。漫遊這一片山川厚土,能發見他作品所呈現的梁峁溝壑、清泉河岸、山莊廟宇、大道小徑都能在這裡找到真實的影子。

循著先生曾經的足跡,經過灣子裡簇集的村莊,爬上村莊對面的北窪山,亦即《野騷》所描寫的狼母山,山窪樹林裡成對的紅嘴白腹灰背似喜鵲的鳥兒擺動著長長的尾巴,安靜地登高望遠。山下的村莊盡收眼底,依臺而掘的窯洞與拔地而起的房舍交相輝映,以及門前山頭一樣聳立的麥草垛和停放的小汽車,似乎在詮釋著一個村莊的過往今昔。

村莊背後高處平臺上頂天立地的中國移動通訊塔,像一位摩登的使者,引領著山川平臺上燦爛的油菜花和墨綠的麥田向春天的深處走去。

村莊春天的小路上,花朵始終跑在前面。像幼兒園放飛的活潑歡笑的兒童,給一個古老的村子充盈了勃勃生機。

繞村而過的城北河,不時跳起的浪花和泛起的漣漪,像一條寫滿經文的絲綢迎風飄揚,給一個陽光明媚的村莊平添了一些神秘和空靈。

從北窪山的左面上去右面下來,下來的山坡根有一塊平地,一座樸實平淡的小廟與左右的民居相鄰而立,既有宗教聖地的莊嚴,又有人間煙火氣息的顯現。拜讀廟前牆上鑲嵌的舊石碑文,方知廟是聖母娘娘廟,推測此廟是在道光十一年建修的聖母娘娘廟獻殿的基礎上重修的。原廟建築較為宏大,不知何時頹敗消失。

“嘗考祭義所載,凡有功民生者,必特隆夫祀典。故鄉曲之間多立廟宇,非特祈福佑,抑以報娘娘鴻恩也。……俾使後之覽者,知營造非一人之力,創繼有相成之美,踵事增修續而不絕。”廟前舊碑文上的這幾句話,我恭敬地記錄下來,與在村裡見到的王臺村支書呂吉存成摞購買賈治龍先生著作《野騷》的一幕,交替在腦海呈現,感動並溫暖著在早春山川受寒的內心。

走出村莊所在的灣子,漫步來到名曰王臺的地方,跨過城北河的浮橋,看見一座大山下,一掛清流自山根的石板縫汩汩而出,兩三米的落差,在山石自然成形的石板階梯上,揚起幾段瀑布,下有一泉,清且漣漪。

據先生的長子賈小峰說,賈治龍先生未病癱之前,每次回到故鄉,必來此泉前,洗臉飲水,獨坐沉思。同行者文友李智博、李安平、鄭曉紅與我等亦仿先生的行為,依次洗臉飲水。之後頓覺神清氣爽,心淨目明。

“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朱熹的《觀書有感》詩句被我隨口吟出,似乎是為了印證浮現心頭的“物華天寶,人傑地靈”這八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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