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如其人”、“人如其字”——以字比人，以人比字這種說法似乎是中國獨有。當人們看到好的書法作品或者好的字，通常會說字如其人，偶爾也會說人如其字，誇字的同時連帶把人也誇了，讓聽者無不心生歡喜。
上圖為唐代書法家顏真卿《多寶塔碑》部分
那麼，這句話對嗎？我個人愚見以為，對，但卻不全對。
楷書四大家之一的顏真卿歷來為國人所稱道，我覺得不僅僅是因為他的書法登峰造極，還因為他的氣節和人品。
唐建中三年(782年)，節度使李希烈反叛李唐，自立為建興王。古稀之年名重海內的大書法家、吏部尚書顏真卿奉命宣慰。與其說是宣慰，還不如說是投死，當時李希烈謀反已成定局，不可能回頭，但顏真卿還是以國為重，義無反顧，走時留下遺書，交代後事。及至敵軍門下，見四周鋼刀閃閃，足不移色不變；囚至牢中，見深坑悠悠，言：死生已定，何必多端(叛軍欲將其活埋)；見乾柴堆堆，烈火熊熊，(叛軍欲將其燒死)，欲
投身其中。最後李希烈黔驢技窮，失去耐心，將76歲德高望重的顏真卿縊殺……其死後諡號“文忠”，李唐一朝，存世近300年，獲得“文忠”諡號的文臣武將據我所知僅有區區四人而已。當然，殺了萬人敬仰的三朝老臣，李希烈也沒有得到好下場，被其部將毒殺，斬其全家七人之首獻於長安天子腳下！ 宋代四大書法家之一的米芾，評價顏真卿時如是說：卬然有不可犯之色。意思是說其字剛正凜然，不可冒犯。如同《黃帝內經》上所說：正氣存內，邪不可幹。所以後世如有意初學楷書者，書家無不推崇顏體。說顏真卿“字如其人”，我是認可的。
古往今來如顏真卿一般錚錚鐵骨的愛國志士、書家數不勝數，歐陽詢、蘇軾、米芾、文徵明、傅山、林則徐……現代人常說：林子大了，什麼樣的鳥都有。這句話放於書界也同樣適用。有忠勇剛烈的書家義士；自然就有媚骨軟酥的書家醜奴。
上圖為元代書法家趙孟頫《膽巴碑》部分
楷書四大家之一的趙孟頫獨步蒙元一朝，在詩、書、畫、音律、鑑賞等領域都取得了極高的藝術成就，毫不誇張的說，元代以後能在如此多的藝術門類裡比肩趙的沒有一人。如此的一個全才，通才，後人在稱讚其書法的同時也伴隨著太多的詬病。明末書法家傅山評價趙孟頫的書法及人品：薄其為人，痛其惡，書淺俗。為什麼會有如此之低的評價呢？只因為趙孟頫原是趙宋血脈，皇族後裔，宋亡以後不足百年，趙孟頫就出任蒙元榮祿大夫，官至一品。趙孟頫的書法難道真如傅山所說的如此不堪嗎？其實不是，趙孟頫書法後世書家評價頗高：深沉穩健、雍容灑脫、氣勢恢宏……書法如此之高，學養如此之厚，但後人如有意初學楷書者，十之八九卻不會推薦。為什麼呢？難道他的字間架結構奇特無比，法度森嚴不可逾越，點劃鉤啄之間氣象萬千？當然有這方面的一點因素，但更多的是關於他的氣節、人品。身上流淌著趙氏遺血，耳邊常聞
崖山投海，書中常見人間有正氣，雜然賦流形……怎麼能被髮左袵、飲奶執刀呢？（蒙古族多喝牛奶，漢則人少喝；蒙古族多用刀，漢人則用筷）。如果說趙孟頫“字如其人”，我確實不敢苟同。當然，趙孟頫出任蒙元高官也許並不是十分情願。
清華大學牌樓上晚清軍機大臣那桐書寫的“清華園”三個大字，氣勢恢宏，端莊典雅。連當代書法大家啟功先生也說：字寫得不錯，可是這個人不好。但就是這樣一位書法名家，八國聯軍和清政府代表們談判簽定不平等條約時，列強們許諾，只要是簽字了，每個人都給20萬兩，其他幾個代表都老老實實的簽了字，垂手得了那20萬兩，只有那桐遲遲不肯簽字，就在眾人歡呼不已的慶幸大清還有壯士在的時候，葉赫那拉氏的孝子賢孫那桐拿了 40萬兩以後乖乖的簽了字，讓人大跌眼鏡！所以百年以後同樣是滿清八旗後人的啟功先生也是無奈的嘆道：有這樣的貪官，清王朝怎麼能不亡呢？所以說“字如其人”，我也更不敢苟同！
再說說現在吧。
而今的書壇很有意思，也不知是“社會進步”了？還是人的“審美觀念”產生了鉅變？過去幾千年書界老前輩留下來的的法度、結構、章法、運筆現在全部被徹底的“顛覆”了，以髒、亂、怪、醜為“美”了，他們的作品已經成功“超越古人”，不再用毛筆書寫了，改用臉皮、肚皮、拖把、注射器……等“寫字”，不僅如此，還美其名曰“書法創作”。一時間驚煞旁人！如果這裡說“字如其人”，我還是很認同的。
2020年3月9日
參考資料《舊唐書》《元元史》《清史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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