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電影《蜂鳥》:青春是生活在別處

2020年剛開始,第92屆奧斯卡就給電影屆投下了一枚很有力度的深水炸彈。韓國電影《寄生蟲》成為影史上第一部獲得奧斯卡最佳影片的非英語電影,這件事不僅對國際影壇帶來了震盪,對韓國電影本身也帶來了巨大的影響。

作為東亞電影中三足鼎立的韓國電影,在電影方面的所取得的成就其實一直都被大眾低估著,並非中國電影在國際上濃厚的民族風格和群體特色,也不是日本電影一般以文藝和恐怖作為兩個極端而打響的名號。韓國電影比起民族電影更像是作者電影,每一部韓國電影都有自己獨特的作者風格,很難在其中抓住某一種將其統一起來的概念。這也正是韓國電影的魅力所在,如這一次獲獎的奉俊昊導演,他早期的其他作品也如《寄生蟲》一般個人風格顯著,也都是與現實交錯相織的精品影片。

韓國電影《蜂鳥》:青春是生活在別處

在一眾韓國導演裡,今天要說的影片則是來自於一位冉冉升起的新星:金寶拉。金寶拉導演不僅是新人導演,也是一位女性導演,眾所周知的是韓國人對於女性的態度,近期又因為熒幕翻拍而重新回到大眾視野的《82年生的金智英》就是很好的例證。作為獨立女性導演的處女作,《蜂鳥》算得上一部可圈可點的好作品。這部電影也在包括挪威卑爾根國際電影節等多個國外電影節中獲得了共計27個獎項,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成績。更值得一提的是,在韓國的電影獎項青龍獎中打敗了《寄生蟲》拿下最佳劇本獎的,正是金寶拉導演的《蜂鳥》。

《蜂鳥》這部影片在主題選擇上就另闢蹊徑,沒有選擇爆米花電影會走的路線,而是穩紮穩打的選擇了青春派的主題。此青春非彼青春,金寶拉鏡頭下的青春沒有中國式青春影片的狗血情節,也沒有日式青春電影的殘酷風格,《蜂鳥》中的青春是平淡甚至無趣的,這樣的青春反而更像是大多數人會經歷的那一種,人們不是小說中的人物,在遇到很多事情時不會有英雄從天而降,我們生活中最大的波瀾或許是父母爭吵,是考試失利,是與朋友一起逃學。這是真實的青春,是《蜂鳥》所展示給我們的。

韓國電影《蜂鳥》:青春是生活在別處

《蜂鳥》的主角恩姬是一位14歲的初中生,作為家中最小的女孩,上面還有一位成績優異但是會對她家庭暴力的哥哥,和一位經常逃學的姐姐。老么在家庭中是被委屈的一位,是被有意忽略的一位,是父母即使努力的一碗水端平也沒辦法做到雨露均霑的一位。恩姬就生活在這樣的家庭裡,要忍受哥哥的暴力傾向,還要幫姐姐瞞著戀愛和逃學。恩姬的學校生活也並不順利,學習成績不算好,在班級裡是會被同學嘲笑說"肯定考不上大學吧""以後要去給別人做保姆的人。"這樣的恩姬,14歲最大的光彩是男朋友,放學後和男朋友一起牽著手回家,躲在廢棄的樓梯間偷偷接吻,臉紅心跳的初吻,笑著把口水吐在地上,在補習班上課學習中文,和好朋友一起嘲笑老師磨得發舊的牛仔褲,回家以後熱媽媽做好的土豆餅吃,平淡而又美好的生活。但是如果只有美好的話,這篇電影也沒辦法獲得青龍獎最佳劇本。

真實的生活是男朋友是喜新厭舊的男朋友,對恩姬說過的話也會對別人說;真實的生活是好朋友提議我們去偷東西吧,結果被店老闆抓到以後朋友卻把責任都推卸到恩姬的頭上;真實的生活是前幾天還來家裡拜訪過的舅舅突然傳來訃告;真實的生活是耳朵下面的硬塊是腫瘤,做掉的話可能會留下面癱的後遺症;真實的生活是1994年韓國的聖水大橋坍塌。真實的生活是恩姬站在陽光下,笑起來的時候會覺得生活很痛。

韓國電影《蜂鳥》:青春是生活在別處

影片中還有一個關鍵人物是補習班後來的女老師,影片中的靈魂人物,真正理解恩姬的人,在課堂上淡淡的講授中文,把"朋友遍天下,知心能幾人"寫在黑板上。恩姬不理解是什麼意思,老師用韓語解釋說,即使你認識的人到處都是,真的瞭解你的心意的又有幾個人呢。在這裡導演給了恩姬一個巨大的面部特寫,14歲的恩姬第一次思考這件事情,人生在世真正追尋的自我與他人的關係,笑容逐漸消失,女孩眼裡是青春的迷茫。導演借老師的名字說出了很多想對恩姬,或是對青春期的女孩說的話。包括不要容忍暴力,在別人的拳頭落到你身上以前,要學會保護自己。包括讀書,包括如何對待家人、朋友、一切生活中可能面臨的令人迷茫的感情問題。可以說老師作為第二主角是完全合理的。

在電影中最耐人尋味的感情線也是老師與恩姬,如果說同性感情完全不存在那也不可能,以為電影中也鋪墊了一位學妹對恩姬表白,但是如果僅僅只是用同性感情去概括老師與恩姬,那又過於淺薄。老師對於恩姬的意義當然不僅僅是老師,是存在一部分母親的意味的象徵,因為在家庭中並非獨生子女的恩姬在老師這裡收穫的是一對一的關懷,是一種獨一無二的情感體驗。可以說恩姬在老師的面前真正得到了雛鳥情結的釋放,這是家人、朋友、伴侶都不能給予恩姬的。是每個人在年少時都會渴望擁有的一種親密關係,每個人都會希望有一個只屬於自己的"嚮導",完全包容完全理解自己無法言說的複雜感受,可以為自己指明前進的方向,這樣的人如果存在,該有多好。

韓國電影《蜂鳥》:青春是生活在別處

恩姬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但這本身就是生活的常態,兩個多小時的電影最終在聖水大橋坍塌這一歷史事件中達到高潮,真實世界與電影世界相互交融,姐姐因為逃學沒有丟失性命,卻失去了全部同學,成為災難中的倖存者。哥哥失去了秘密的伴侶,在餐桌上當著全家人的面失聲痛哭,而恩姬在1994年失去了自己的老師。在這個真實又不真實的故事裡,每個人都失去了青春裡對自己最為珍貴的情感,在夜裡恩姬跟著姐姐一起開車去江邊祭奠,濛濛的天光中三個人看見的遙遠且巨大的,不止是聖水大橋的斷裂,也是青春的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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