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自從新型肺炎爆發以來,每天我們都被一大堆各種各樣的信息刷屏轟炸。

我們急需大量豐富的信息來了解情況,但同時也面臨區分真實與虛假的難題。

還記得瘋狂轉發預告的白巖松對話鍾南山嗎?

還記得那場把手伸向牲畜專用的雙黃連搶購大戰嗎?

闢謠的速度快要跟不上謠言傳播的速度。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人類三大本質之一是復讀機。

尤其在如今這個特殊的時間節點。

所謂“帶節奏”、“洗白”、“洗地”等一類詞語頻繁出現。

真實的消息受到掩蓋和質疑,虛假的消息不斷複製和傳播。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沒有冷靜清晰的邏輯、判斷和表達能力。

卻有叫囂“不應該只有一種聲音!”的嗓門。

究竟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假?

抑或者說我們敢不敢,能不能面對真實?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記得第一次看大友克洋的《回憶三部曲》時,覺得三個故事之間似乎毫無關聯。

但前不久重溫發現,其實導演是從未來、現在和過去三個角度,具象和抽象兩個層次,用荒誕不經的手法向觀眾提出了這個問題。

提及日本動畫電影,除了治癒派代表宮崎駿,燒腦派代表今敏和押井守,不得不說的還有硬核派代表大友克洋。

魔幻與科學的結合是他的風格標誌。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與接入網絡的現代產物賽博朋克不同,蒸汽朋克多表現為結構外露,呼呼噴氣的龐然大物,具有英國維多利亞時期的懷舊復古魅力

大友克洋對人們引以為傲的工業文明成果表示痴迷,同時也擔憂不受控制加速發展的機器終有一日會反噬人類。

他對於社會的關注和批判不是溫和美好的,也不是劍走偏鋒的,而是帶著一種特有的戲謔。

現在看來,依然覺得這些上個世紀的荒誕寓言十分具有前瞻性和深刻性。


01.

《她的回憶》:識破虛假

第一個故事時間設置在未來,2092年。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一艘太空垃圾回收飛船在返航途中收到來自“宇宙墳場”的求救信號。

信號中還摻雜著歌劇《蝴蝶夫人》的唱段。

那個地方有著很強烈的磁場,非常容易因為失去通訊而陷入危險。

但出於遵守國際航空公報,船長伊瓦諾夫還是派出船員海因茨和米格爾前去營救。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海因茨是個有著10歲女兒的父親,勇敢有擔當,對救人一事主動負起責任。

想念女友,歸心似箭的米格爾卻抱怨連連,一開始不情不願。

這為兩人的結局埋下了伏筆。

在他們進入這顆外表破爛不堪,內裡卻是豪華宮殿的小行星時,伏筆也隨著一連串詭異的事情越來越明朗。

雍容華貴的夫人突然出現,將米格爾喚作是她曾經的情人卡羅爾。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摔碎的八音盒瓷娃娃,從天花板掉落的布娃娃讓壯漢海因茨如觸電般顫抖失色。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越往深處行走發現周遭的一切越是荒蕪破敗,那位夫人的真面目也逐漸顯露。

原來她是20世紀初紅極一時的"世紀歌姬"艾娃。

這個地方是根據她的回憶搭建的虛擬空間。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在這裡,因為移情別戀而被她殺害的男高音卡羅爾是個矢志不渝的愛人。

事業陷入低谷前擁簇在身邊的人們依然給予她最熱烈的掌聲和歡呼。

她和曾經的輝煌和美好都獲得了永生。

並通過自己強大的意識控制每個部件,如海妖般招攬過往的太空旅客。

再入侵他們的意識,製造出這些讓他們逃避現實的虛幻影像。

寂寞難耐的米格爾難以抵擋美豔的艾娃夫人投懷送抱。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經歷過喪女之痛的海因茨看到一個可觸摸的女兒在宇宙深處等待他,挽留他。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這個故事是由大友克洋和今敏合作完成的。

增添了不少今敏那種真實與虛幻相互交織,讓人分不清邊界的跳脫畫風。

而真實常常是難以直面的。

人們會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物。

在當下,又何嘗不是呢?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每一個新型肺炎病例確診、死亡的數字背後都是一個家庭破碎的聲音。

數字的上升下降很籠統,很冰冷,看起來似乎距離我們很遙遠。

但是由人發出來的各種各樣的聲音時常縈繞耳邊。

會不會有一天我們只記得這場“戰疫”的光輝勝利,卻無視或遺忘了抵達終點的路上,無數平民與戰士的累累白骨?

在你面前放有紅色藥丸和藍色藥丸。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毫無疑問,米格爾選擇了藍色藥丸,沉浸在一片玫瑰色的幻影中。

海因茨選擇了紅色藥丸,真正擁抱女兒屍體那一刻便接受了她的死亡。

精神上的麻木最為恐怖,精神上的打擊最為殘忍。

有些人會把麻木當成是心安理得的逃避。

有些人能把打擊看作是縱身一躍的清醒。

如實記錄不是揭開傷疤。

而是為了感受他們的痛苦,並證明他們的痛苦不是毫無意義的。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02.

《最臭兵器》:對虛假的玩弄報復

前四十分鐘在菅野洋子的配樂襯托下還是星際牛仔般的太空歌劇。

接下來第二個故事調轉頻道,回到地面,回到離我們最近的現實世界。

日本山梨城市風光秀麗,早間新聞如往常一樣平靜播送。

直到診所裡響起一陣咳嗽噴嚏聲。

我下意識摸了摸我的口罩。

果然是ptsd了。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大友克洋繼續動用了在《阿基拉》裡成功預言2020年東京奧運會的神秘力量

這個故事的主人公,供職於製藥公司的小職員田中信男也患上了流感。

但他還是敬業地拖著病體趕回公司。

公司同事見信男不見好,提議他去所長辦公室服用一種新研發還沒上市的感冒藥。

無數個慘痛的歷史事件都表明,話可以亂講,但東西真的不能亂吃。

無論是知道內情驚恐萬分的所長,還是被矇在鼓裡一臉懵逼的公司職員,無一倖免於難。

只有服用了新藥的信男安然無恙。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製藥公司高管在接通警報之後連忙讓信男死守秘密,讓他把秘密文件和新藥樣品帶到東京。

信男看到讓高管慌張的新藥樣品也沒有及時彙報自己把它當感冒藥吃了。

於是乎,在雙方信息不透明之下,噩夢般的災難開始了。

信男所到之處屍橫遍野,植物卻不分季節地開得異常嬌豔。

所謂人見人掛,花見花開。

名副其實的毒王。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如同我們正在經歷的一樣。

城市迅速癱瘓,人們紛紛逃難,戴上防毒面具,穿上防護服。

就算所有武裝力量都出動了,也無法阻止和消滅信男。

倒是把東京炸了個遍。

最致命的是還會刺激信男的新陳代謝和情緒變化,釋放出具有越來越強大殺傷力的氣味。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是不是早點知道實情會好很多?

嗯~如果武漢兩會期間能夠重視並誠實公佈病情,也不會搞得現在這麼嚴重的。

噢不好意思,走錯片場了。

儘管事情已經發展到如此嚴重的地步,但除了製藥高管和戰略中心的長官們,沒有人知道信男服用的是公司與日美軍方合作的實驗藥品。

在監控這一切的戰略中心裡,兩股利益力量在對峙。

日方想要這個秘密和信男一起毀滅。

但美方不願自己的投資打水漂。

派出士兵穿著防護級別最強的宇航服,活捉信男這個最強生化武器。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正當大家以為信男已經躺在密封箱的時候。

擁有宇宙最強主角光環的信男身穿宇航服出現在作戰中心。

在四張驚恐大臉的輪番特寫下緩緩解除頭盔。

最想守住秘密的那一幫人反而被秘密滅了口。

毫不留情地對虛假進行了玩弄和報復。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在大友克洋的畫筆之下,現實生活是一出黑色喜劇。

但是一想到現實生活中真的出現了行走的毒王,我的笑容便逐漸消失。

為了避免恐慌卻製造出更大的恐慌,多麼真實!

借用一下白巖松說的金句:“信息公開,就是最好的疫苗。”

而信息不公開,就是最大的災難。

大友克洋的預言讓人有點瑟瑟發抖。

這讓我有點懷疑2月28日那一天會不會像《阿基拉》裡說那樣取消奧運會。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03.

《大炮之街》:沉淪於虛假之中

最後一個故事的畫風又開始突變。

灰暗的色調,濃重的線條,從恐怖搞笑轉變為一片死氣沉沉。

它抽離於現實,彷彿指向過去那個世界。

電影裡的城市好像是大地上突兀的存在。

每家每戶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屋頂上全都裝有大炮。

城市之外卻是一大片佈滿彈坑的空地。

這是每天按照規定發射大炮的痕跡。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鏡頭以一個普通家庭的一天為點,一鏡到底發散開去讓我們看到整座城市的運作。

小男孩起床後的第一件事是對著巨大的指揮官油畫莊重地敬禮。

然後到課堂上學習各種數學公式,學習如何精準地發射大炮。

爸爸是在炮臺上負責裝卸的炮手,兢兢業業地完成每天的發射任務。

雖然每天的任務都一樣,但整個過程在一種極其認真嚴肅的態度下被放大渲染。

一切準備就緒,只剩最後一步的時候,大腹便便的指揮官才被請出場,“奮力”一拉。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媽媽工作的工廠裡,所有女工為了慶祝髮射成功,整齊劃一地舉手叫好。

儘管有人覺得發射大炮帶來的有毒化學物質汙染環境,危害人類。

但他們提出的解決方法是使用無公害炮彈。

鏡頭掃過的路人表情麻木地列隊行進。

每個人都有著濃重的黑眼圈,好像行屍走肉。

他們安心地處於自己的位置上,按部就班地發揮自己作為一顆螺絲釘的作用。

當爸爸在裝炮臺摔下來,弄掉了防毒面罩。

這個時候長官只會呵斥他工作疏忽,而不在乎他的生命安全。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一天的工作結束之後,這家人收看每天播報內容都差不多的新聞節目。

今天又成功發射了多少次大炮。

大概描述一下敵方受摧毀的情況。

最後不忘激昂總結,為了即將在望的勝利之日,為了保衛城市必須全力開火。

節目結束的時候,爸爸回答了小男孩的一個問題。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其實沒有人知道。

城市之外的遠方都被濃濃的煙霧所遮蔽。

在這裡,城市沒有名字,車站沒有名字,人也沒有名字。

一切都是圍繞著大炮進行。

每天,人們煞有其事地為了迎戰敵人學習如何發射大炮、製作大炮。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卻從頭到尾不告訴人們大炮的目標是什麼?敵人是誰?

唯一明確的目標是那不知真假的勝利之日,還有畸形孤立的大炮之街。

用儀式性代替合理性,形成一種沒有活力但牢固的凝聚力。

至此第三個故事完全捨棄了真實,沉淪於虛假之中。

沒有人主動去刺破真相。

大家心甘情願地活在一個用謊言編織的夢裡。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反烏托邦的情節不僅僅發生在過去,發生在電影裡。

可以看看我們的四周。

在網上發佈每句話的敏感詞都要以拼音首字母代替,閱讀猶如解碼。

網絡綜藝節目內容審核標準細則中有一條是脫口秀不能“片面解讀社會議題”。

可是又如何做到全面?

不久是不是會出現一個綜藝新形式叫“閉口秀”?

當不能說不敢說,404和自我閹割已成為常態的時候,每個人都成為了空心人。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真話會把我們嚇壞嗎?

我只知道如果從上至下每個人都養成了“能”、“明白”的口頭禪。

那麼相當於每個人在履行職責地“殺死”無數個李文亮醫生。

這個結果是很壞的。

故事的最後,得到這樣答案的小男孩無憂無慮地睡覺去了。

他留下的蠟筆畫活動了起來。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身穿威風凜凜的軍裝,划著長劍的小人大聲喊著“敬禮!前進!開炮!”這些口號。

坦克飛機大炮閱兵式地展覽而過。

“長大後我要當指揮官,而不是像爸爸一樣當個炮手。”

這是小男孩的夢想。

柏拉圖對他的理想國統治者的第一條要求是做真誠的人。

在這種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小男孩能做到嗎?

人類,敢(neng)不敢(neng)面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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