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的屋里摆设是僭越吗?

周秦帆


秦可卿的房间内出现了大量不可能出现的物品,安禄山伤了太真乳的木瓜,赵飞燕立过的金盘,武则天照过的宝镜、这些东西本不该有,为什么出现。其实细数这些物品,就知道不是对应秦可卿自身的,而是一共十二样,分别对应金陵十二钗。像木瓜、镜子、金盘、枕头等等都有这些意义。不存在的物品就不存在僭越一说。

红楼梦第五回出现一桩极其不合理的描写。贾宝玉到宁国府游玩,突然要午睡。随后秦可卿奉命带贾宝玉去休息,贾宝玉偏不睡给他提前准备好的上房,逼得秦可卿没办法,只好带他睡到自己房中。此举特别不合规矩。贾宝玉虽小也是长辈,他在秦可卿房中大开眼界,对眼前的陈设充满赞叹,一梦太虚幻境,人生从童年步入少年。那么,秦可卿的房间真的像贾宝玉所见那样奢华么?咱们从源头说一说。

【一】

秦可卿安排贾宝玉睡到自己房中一点不怨秦可卿,而是贾宝玉有意为之。

首先,贾宝玉不过是在宁国府玩一天,十一二岁的大孩子,不是三五岁的小孩子,就算睏午觉也并非不能忍。在宁国府睡觉一定不如自己家里,以贾宝玉的挑剔,就算睡也不能睡好。所以他要睡,是有意为之。

其次,贾母王夫人都在宁国府。贾宝玉要睡午觉,尤氏作为女主人绝不会随便派个丫头婆子带贾宝玉睡觉。按理会亲自安排贾宝玉睡觉。但尤氏儿媳妇秦可卿不可能让尤氏出马安排,秦可卿安排贾宝玉午睡是唯一结果。

最后,宁国府给贾宝玉提前安排的房间只有一间。其他房舍虽多,但都不如这个上好的。贾宝玉上好的看不上,就给秦可卿出了难题,到底怎么办?送回去给贾母说自己没安排好,绝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只能带到自己的睡房。自己天天睡,贾宝玉再说不好,就无礼了。所以秦可卿带贾宝玉睡自己房中是逼不得已。而这一切无疑是贾宝玉有预谋的。

【二】

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宝玉觉得眼饧骨软,连说:“好香!”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其联云:

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

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宝玉含笑连说:“这里好!”【摆设就合着他的意。】秦氏笑道:“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说着亲自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于是众奶母伏侍宝玉卧好,款款散了,只留袭人、媚人、晴雯、麝月四个丫鬟为伴。

贾宝玉进入秦可卿的房间后“眼饧骨软”,色授魂与。随之他眼中秦可卿房中陈设就变得梦幻旖旎起来。一系列不可能出现的陈设罗列在秦可卿房中,看似不可能,实则也根本不可能!“这里好”三字说明这一切不过是贾宝玉眼中所看,心中所想。脂砚斋看得明白,有意在此提醒读者:【甲戌侧批:设譬调侃耳,若真以为然,则又被作者瞒过。】

脂砚斋指出这是作者在调侃。调侃对象不是秦可卿,而是贾宝玉的销魂荡魄情由。贾宝玉费尽心机就为了睡到秦可卿房中,一进去,满眼所见所闻都不是现实的感官,而是他曾经的幻想。只为了凸显出贾宝玉对秦可卿的特殊感情。

【三】

我多次用意大利电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来解释贾宝玉对秦可卿的特殊感情。这其中并不设计乱伦不肖。虽然秦可卿判词中有“漫言不肖皆荣出”的说法。但以人性拷问贾宝玉这个当时十一二岁的男孩子。他情窦初开,第一个梦中女神一定不可能是林黛玉,而是一个更成熟的女性。宁荣二府的年轻女性符合贾宝玉要求的只有三个人,李纨,王熙凤和秦可卿。年轻、美丽、有风采这三样再集合,心如枯槁的李纨被去掉。王熙凤性格直率,有时候难免粗鄙,贾宝玉从小对这个表姐太熟悉,也不符合“意淫”的对象。那就仅剩秦可卿。

秦可卿年纪比贾宝玉大得多,原文说她“兼美”,有宝钗黛玉双重风采,更加成熟美丽。贾宝玉与秦可卿有距离美,小小年纪也没有道德伦理观。对秦可卿由欣赏进而萌发的青春期性冲动是天经地义,也是每一个男孩子人生最开始阶段必然经历的过程。

贾宝玉费尽心机进了秦可卿房中,举目所见都是曾经的幻想。哪怕一个普通的盘子,都觉得是赵飞燕舞过的。普通的镜子,也是武则天照过的。粗俗点说,女神放个屁都不是臭的。所以秦可卿房中陈设的感官刺激令贾宝玉失去判断能力,他晕乎乎的睡到床上,被秦可卿气息全面包裹住“身香味触法”五感,一梦太虚幻境,与警幻仙子之美可卿共赴巫山云雨……结果一觉醒来尴尬了。

贾宝玉对秦可卿的感情,警幻仙姑说是“意淫”,也就是少年的第一次性觉醒。秦可卿房中根本没有那些不得了的陈设,脂砚斋第一时间指出了。不过贾宝玉幻想而已!曹雪芹写这一段,小男生贾宝玉的少男情感面对女神的紧张刺激,心理描画之精准,弗洛伊德也不过如此,实乃大师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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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资料重点引自: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80回本

【石头记】周汝昌校订批点本80回本

【红楼梦】通行本120回本


君笺雅侃红楼


《红楼梦》第五回,贾宝玉跟凤姐一起去宁国府,中午在秦可卿的房中午睡。书中的文字是这样的:

说着大家来至秦氏卧房。刚至房中,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宝玉便觉眼饧骨软,连说:“好香!”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云:“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赵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宝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连珠帐。宝玉含笑道:“这里好,这里好!”秦氏笑道:“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说着,亲自展开了西施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于是众奶母伏侍宝玉卧好了,款款散去,只留下袭人、媚人、晴雯、麝月四个丫鬟为伴。

房间的摆设器物有这些:一幅画,一副对联,一只宝镜,一个金盘,一个木瓜,一副宝榻,一幅连珠帐子,再就是床上的纱衾与鸳枕。这些东西,是富人家卧室中大都有的。与僭越大概没有什么关系。这一段文字之所以引人注意,是因为上述物件都与历史人物相联系。这样,就给了人们想象的空间。刘心武把秦可卿演绎成公主,与上文中提到两位公主大概有些关系。但是这种研究的方式只能是自得其乐,与《红楼梦》的内容,关系不大。上文的描写中,出现了两个公主,寿昌公主(据考证应该是寿阳公主之误)与同昌公主。可是出现了三位后妃,分别是武则天,唐高宗皇后;赵飞燕,汉成帝的皇后;杨玉环,唐玄宗的贵妃。有兴趣朋友根据现在的研究方法,可以得出秦可卿不是公主,而是宫中逃出来的皇妃。反正玩呗。

从《红楼梦》中当然能看出政治来,但作者的主旨是写情的。秦可卿这个人物,是与情相关的。而不是一个政治秘码。曹雪芹塑造的金陵十二钗,是通过十二个性格与生活情况各异的女子情感与婚姻状况,审视一个“情”字。

秦可卿是一个相貌出众,性格温柔,陷入婚姻道德泥潭之中不能自拔,最终丢了性命的人。她的形象,就是一个与公公私通的媳妇。这种关系,无论怎样评,总之是与情相关的。所以,她的判词是: 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既然她是“情既相逢必主淫”的人物,那么,她的房间所有布置,都与“淫”相关,也就是淫乱。下面我们看看她房间的这些陈设及相关的人物形象,就明白了。

画是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唐伯虎是明朝著名画家,他也是春宫画的主要作者。《红楼梦》中就有薛蟠拿着一幅春宫画,把“唐寅”读成“庚黄”的描写。海棠春睡图,很明显是杨贵妃的故事,唐明皇曾称杨玉环“海棠睡未足”。杨贵妃与唐明皇开始的时候,也是儿媳妇与公公的关系。

秦太虚是秦观秦少游的号,他写过《鹊桥仙》,是公认的风流才子。对联的意思也是富贵风流之意。

武则天的镜子,赵飞燕的盘子。武则天与赵飞燕在后世道学家的眼中,都是淫乱的代表人物。武则天是李世民的才人,李治的皇后,侍奉过父子两代。

木瓜应该是用于摆设的做成木瓜状的工艺品。特意提出安禄山曾用它伤了“太真”也就杨贵妃的乳房,说的还是淫乱。

寿昌公主的榻,应该是寿阳公主之误,寿阳公主是南朝宋武帝刘裕的女儿,他曾在含章殿午休的时候,梅花落在额头上很漂亮,形成一种新的状容,梅花状。这里应该指秦可卿善于打扮,只有打扮漂亮了,才能招蜂引蝶。与淫乱也能联系上。

关于同昌公主的连珠帐,史书上是有确切记载的,她是唐懿宗的长女,初封同昌公主,下嫁韦保衡。同昌公主自幼被父亲视为掌上明珠,宠溺无比。咸通九年(868年)出嫁,礼仪甚盛,倾宫中珍玩以为资送,府第窗户皆饰以杂宝,井栏药臼,亦以金银为之,特赐钱五百万缗。指的是宁国府秦可卿生活的奢华。同昌公主有一点与秦可卿很像,年纪轻轻的就死了。她的父亲给她举行了盛大的葬礼。因为医生没有治好她的病,杀了许多医生。

西子浣的纱与红娘抱的衾,就更明白了,上面的东西还有可能是实的。但是,纱与衾完全是文学笔法,不可能是真的。把衾与红娘联系在一起,所要影射的,还是淫乱二字。红娘是为两个偷情的人穿针引线的。

总之,秦可卿房间的陈设与僭越没有关系。只与混乱的情感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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