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適舉才二三事


白吉庵

一九三一年北京大學進行調整,以蔣夢麟為校長,胡適為文學院院長。由於他倆密切配合,及全體師生的努力,使衰退中的北大又獲得了新生,故時有“北大中興”之說。這中間胡適引薦了一批優秀教師,是起了很大作用的。眾所周知,辦學校教師是關鍵,沒有教師學校辦不起來;進而言之,沒有優秀的教師,學校也辦不好。所以胡適一向重視選拔教師這一工作,他過去在中國公學任校長時,教師的陣容是相當可觀的,而今重返北大,同樣也物色了一大批優秀教師,從而保證了“北大中興”。其中有幾個人物值得一提。

第一學年北大共進新教員三十餘人,一般程度都是較高的,其中大多數是留學英美的專家學者,但也有個別的不僅沒出洋留過學,也沒有在國內上過大學,但他有著作,這樣的人,胡適還是大膽選拔到學校裡來任教。在當時新聘的教師中,錢穆就是這樣的一位代表人物。


胡適舉才二三事


錢是江蘇無錫人,自幼念私塾,上過小學,讀到中學為止。後因家貧無從籌集學費,開始在小學裡教書。之後錢有教書“十年小學、十年中學、十年大學”之稱,其實年代未必十分準確,不過略舉其大概而已。這說明他的學問是從邊教邊學中自修得來的。錢自幼苦讀,人非常聰明,國學根底深厚,因此很早就有著述問世了。在蘇州任教時,曾著有《先秦諸子系年》一稿。那時顧頡剛任教燕京大學,在家鄉蘇州見到此稿十分讚賞,便對錢說:“君似不宜長在中學教國文,宜在大學中教歷史。”(見於錢穆《師友雜憶》)之後即一九三〇年秋,顧推薦他到燕大任國文講師。同年在《燕京學報》第七期上發表《劉向劉歆父子年譜》一文,對康有為著的《新學偽經考》發動攻擊。是文由史入經,專論事實,指出康有為不通地方有二十八處之多,因此糾正劉歆偽造群經之說,證明《左傳》《周官》都是先秦的舊籍,並非漢代劉歆所偽造。於是為古文經做了翻案,《左傳》等書開始為學人相信了。是文一出,轟動一時,胡適看後,十分稱讚,表示佩服。

一九三一年夏,錢穆因與校方意見不合,燕大當局不準備再續聘了。顧頡剛事先已經知道,因此當錢穆去向他告辭還鄉的時候,他沒有做任何表示。錢在《師友雜憶》裡也說:“一日,赴頡剛處,告欲離去。頡剛乃夷然,不對餘加一挽留語,亦不問所以。僅雲:‘此下北大清華當來爭聘,君且歸,到時再自決定可也。’餘臨去,燕大亦未續發聘。”可見燕大教會學校對待不同意見者,是不能相容的,同時亦說明錢是不肯為五斗米而折腰的。

錢穆離開北平之前,曾去拜訪過胡適,但未能相遇。次日作書致意,略謂:“適之先生大鑒:日昨來城拜謁未得晤教,深以為悵!即日匆匆南旋,不克走辭。”又說:“拙著諸子系年,於諸子生卒出處,及晚周先秦史事,自謂頗有董理。有清一代,考史記、訂紀年、辨諸子不下數十百家,自謂此書頗堪以判群紛而定一是。……先生終賜卒讀,並世治諸子,精考核,非先生無以定吾書。倘蒙賜以一序,併為介紹,北平學術機關為之刊印,當不僅為穆一人之私幸也。”最後又說:“暑中倘蒙示教,請寄蘇州西花橋巷二十八號。”(見於原件,凡此下略。)從這封信裡,可看出錢對胡是十分推崇的,彼此關係也很好。信中還提到請向丁文江致意云云。說明胡適與丁文江對錢在學術上的貢獻,都是一致肯定的。有此基礎,加上顧頡剛的推薦,所以錢返鄉後不久便接到北京大學的聘書,聘他為北大史學系副教授,比燕京大學提高了一級,可見胡適愛才及求賢急迫之心情。

嗣後,錢在北大任教有八年之久,在教學與研究上都有很多貢獻。但其文化學術觀點與胡適始終不一致,比如:胡適提倡白話文,而錢一直是用文言來著書立說的;胡講向西方學習,錢則主張發揚傳統。此外,在一些具體學術問題上也有分歧,如對老子年代問題的考證:胡認為老子出於孔子前;錢則不然,認為老子出孔子後。二人為此打了一場筆墨官司。但這並不影響他們交往,從一些信函中可以看出彼此還是互相尊重的。


胡適舉才二三事


關於老子這個問題,最初是胡適在《中國哲學史大綱》一書裡首先提出來的。他認為老子出生在孔子之前,所以他著的《中國哲學史大綱》先從老子哲學講起,其次是孔子、墨子,等等。是書出版後,引起當時學術界極大興趣。梁啟超首先提出不同意見。他發表文章,做了一番考證,舉出許多證據證明老子出於孔子之後。接著馮友蘭也表示不同意胡適的看法,並認為從整個形勢看,孔子是第一個私人講學的人,第一個私人立說的人,第一個創立學派的人,所以他主張寫中國哲學史,孔子應該是第一個出現的人物。後來錢穆也反對胡適的意見,並於一九三〇年六月在《燕京學報》上發表了《關於〈老子〉成書年代之一種考察》一文,他根據此書思想上的線索及其文體風格,斷雲《老子》在孔子之後。後來,顧頡剛也在《史學年報》上發表了《從〈呂氏春秋〉推測〈老子〉之成書年代》一文,從文體上來論證《老子》是戰國時代的作品,因此,也說老子出於孔子之後。

上述四家都不同意胡適的看法,而且從不同角度論證了老子是出現在孔子之後的。但胡適認為他們的理由論據都不能說明問題,因此仍堅持自己的見解,故於一九三三年五月在北大《哲學論叢》上發表了《評論近人考據〈老子〉年代的方法》一文,對上述各家所持的論據一一做了批駁。他說:近十年來,有好幾位我最敬愛的學者很懷疑老子這個人和那部名為《老子》的書的時代。我並不反對這種懷疑的態度;我只盼望懷疑的人能舉出充分的證據來,使我們心悅誠服地把老子移後,或把《老子》書移後。但至今日,我還不能承認他們提出了什麼充分的證據。接著他逐個進行了批評:從邏輯學、文體文風、思想線索、文學語言等方面做了分析。最後他說:“我不反對把《老子》移後,也不反對其他懷疑《老子》之說,但我總覺得這些懷疑的學者都不曾舉出充分的證據。我這篇文字只是討論他們的證據價值,並且評論他們的方法的危險性。中古基督會的神學者,每立一論,必須另請一人提出駁論,要使所立之論因反駁而更完備。這個反駁的人就叫作‘魔的辯護士’。我今天的責任就是要給我所最敬愛的幾個學者做一個‘魔的辯護士’。魔高一尺,希望道高一丈。我攻擊他們的方法,是希望他們的方法更精密;我批評他們的證據,是希望他們提出更有力的證據來。”這篇文章發表後,錢、顧等人也沒有提出新的意見來進行反駁,老子問題的爭論就這樣不了了之,只有留待後人去繼續研究和討論了。胡適有一次在北大講堂上很風趣地說:“我反對老聃在孔子之後的說法,因為這種說法的證據不足。如果證據足了,我為什麼反對?反正老子並不是我的老子。”(馮友蘭《三松堂自序》)

胡適為北大物色優秀教師,不僅僅限於文科範圍,理科與法科他都是同時並舉的。因此,一九三三年北大聘請他早年的學生饒毓泰(留學德國),來任北大物理系主任。翌年,又請饒的學生吳大猷從美返國,到北大物理系任教授。他們師生倆後來為建設北大物理系可謂立下了汗馬功勞,培養了好幾位人才,如楊振寧、李政道等皆是。可見吳在培養人才方面是起到了承上啟下作用。而胡適對吳大猷的成長是早已寄予希望的,這可由下列事實得到證明:

吳原是在南開大學教物理的年輕教師,一九三一年秋得“中基會”乙種研究獎的資助,到美國密歇根大學進行深造。那時,這所學校是紅外分子光譜研究的鼻祖,在美國享有很高的聲譽。吳進校後刻苦努力,很快掌握了紅外光譜的實驗技術,並且還在光譜儀上做了一個改進發明。當時引起社會的注意,一些工廠曾利用他的成果進行生產,結果獲得很高利潤。可見他的基礎和創造能力是非凡的。

入學後第二年吳完成了一篇論文,並發表了其中的一部分,即鈾原子之與f電子能態及鈾原子是否可能為一串十四個(當時尚未發現)原子的開始問題。他的這項計算,為後來原子的發現及計算開了先河,並獲得了博士學位。這時他的獎助金已經到期用完,但他還想繼續再做一段時間的研究。為此,他寫信回國,向“中基會”申請延長其獎助金。那時胡適在該會任名譽秘書等職,積極主張支持。於是吳得“中基會”的資助,延長了一年的研究工作。這雖然是個偶然的機會,但是影響極大。在這一段時期,他由於獲得了博士學位,研究費也解決了,無後顧之憂,業務又比較成熟,因此研究工作取得了新的進展。這年他做了如下幾項工作:(一)週期性位能的振動與內轉動;(二)氯化乙烯的同分異構體的紅外光譜及分子對稱問題;(三)氮原子的雙激起能態;(四)日光光譜的來源;(五)原子核反應實驗的解釋。上述的成績,說明時間雖短,但收穫是巨大的,為他進一步做好教學和研究工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胡適舉才二三事


一九三四年他應北京大學之聘,回國任北大物理系教授。他在北大三年,先後講授過古典力學、量子力學、理論物理學等課程。與此同時,在物理系開展研究工作,用他從美國採購回來的儀器,與饒毓泰、周同慶等教授從事原子、分子光譜等項的研究。吳本人除課堂講授外,還經常在國內外刊物上發表論文。他對建設北大物理系是有貢獻的。後來抗日戰爭期間,他又隨校遷昆明,到西南聯大任教,在艱難困苦的環境下,培養了許多優秀的學生。諾貝爾獎得主楊振寧、李政道就是當時的學生,他們的物理學基礎是在吳大猷等教師的指導下打下的。他們不僅為北大爭了光,同時也為國家爭得了榮譽。這是結果,但根兒還是得追溯到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北大中興”上去。這裡我們就可以看出胡適的貢獻是“照遠不照近”了。

一九三二年夏天,北大法學院經濟系畢業生中有個千家駒,平時學習很用功,且發表過一些文章,在畢業之前,他想去拜望胡適,看看是否能謀到一個合適的工作。為此他請當時在清華學習的老同學吳晗幫忙做個介紹。吳寫了一封信,大體介紹了一下他的為人、學習情況和願望。吳在信中說:“適之師:文史專號已出版,茲奉上二冊。生有一北大友人千家駒君,此次在文史號撰《東印度公司之解散與鴉片戰爭》一文,他是用新觀點來做一個嘗試,雖不能說是成功,卻似乎比時下一般自命為(唯)物觀者之生吞活剝、削趾就履來得強一些。千君是一個比較用功看書的人。……他是一個畸靈[零]人,自幼便見棄於舊官僚的父親,憑著自己的努力,工讀到現在,今年北大經濟系畢業了。他很想來見先生,不知可以否?”之後,胡適因事離平南下,在火車上翻閱吳晗送給他的兩本書,其中千家駒寫的論文,引起了他的注意。後來回到北平,便約千家駒面談。問他,畢業後準備去哪裡工作?千回答說:我工作還沒有著落呢!胡適便自告奮勇,主動介紹他去當時“中基會”資助的一個獨立研究機構社會調查所(陶孟和任所長)做研究工作。關於這段經過,胡適在一九三四年六月為天津《大公報》撰寫《贈與今年的大學畢業生》一文裡,曾有所敘述,他說:“兩三年前,社會調查所的陶孟和先生對我說,近年北大經濟系畢業生遠不如清華畢業生。剛巧那時我在火車上借得兩本雜誌,讀了一篇研究論文,引起了我的注意;後來我偶然發現那篇文字的作者是一個北大未畢業的經濟系學生,我叫他把他做的幾篇研究送給陶孟和先生看看。陶先生看了大高興,叫他去談,後來那個學生畢業後就在社會調查所工作到如今,總算替他的母校在陶孟和先生的心目中恢復了一點已失的信用。”這是胡適介紹千家駒進社會調查所的經過。但問題不是這麼簡單,還有一些具體情節的。據千家駒本人說:“後來陶孟和一打聽,我是北大學生會的一個頭頭,是北大著名的搗亂分子,可能是共產黨,陶先生便躊躇起來了,他又去問胡適,胡適回答說:‘搗亂與做研究工作是兩碼事,會搗亂的人不一定做不好研究工作,況且一個研究機關,你怕他搗什麼亂呢?’經胡這麼一說,陶無話可說,於是我的工作便定下來了。”(臺北《傳記文學》一九八五年六月號)

千家駒到研究所後,瞭解到“中基會”已經請吳半農翻譯馬克思《資本論》第一卷,而第二、三卷還沒有人承擔,於是他自告奮勇,寫信向胡適表示自己樂意做這工作。他說:“《資本論》這部書,無論如何,是經濟學界劃分時代的一部著作,現在編譯委員會能著手做這工作,令我感到雀躍三百!不過《資本論》單靠第一卷是不完全的,它必須有第二及第三兩卷,方稱完璧。不知後兩卷已有人譯否?至於別的方面,我自知什麼也不懂得,但於《資本論》還稍有心得。老實說,我在北大的六個年頭中,有四年以上的時間是花在讀《資本論》及馬克思其他著作上的(《資本論》一、二、三卷看過兩遍)。我想,如果趁此機會能夠把第二、三卷譯出來,那我這幾年也終不算虛度了。”胡適表示同情,於是把這部偉大著作列入“中基會”編譯委員會計劃內,由千家駒與吳半農翻譯。這書當時中國不但沒有全譯本,節譯本也還沒有,可謂之開路先鋒。


胡適舉才二三事


後來吳半農翻譯了《資本論》第一卷,千家駒譯了第二卷,稿已經交商務印書館。不久,第一卷已印出;第二卷校對過清樣,但商務老闆怕國民政府禁書,不敢出售,因此這部著作便胎死腹中了。

當時千家駒雖然有了工作,但他感到每月工資不夠開支,於是他又寫信向胡適訴說自己的困難情形。首先介紹了家庭情況,他說,他父親在外面已自成一個家庭,母親在家異常刻苦,期望他與一個姊姊,甚為殷切。接著談自己從五歲起到大學,每天在家都捧著書本看,家裡管教很嚴,過年也只准玩半天,因此個性變得死板,不活潑,但也養成一個看書的好習慣。眼下的困難是要幫助姊姊上大學,並要接家母到北京侍奉幾年。研究所每月五十元,只夠自己及姊姊的費用,故不揣冒瀆地將這些情況告訴先生。千家駒在信中未提出具體要求,但意思很清楚,是希望胡適給予繼續幫忙,設法解決問題。

胡適是個孝子,烏鳥私情,自然十分同情,故於一九三四年又主動介紹他到北大兼任經濟系講師,這樣可增加一些收入,以便奉養被他父親遺棄的老母。但問題不是那麼容易就成。當時北大經濟系主任趙乃摶,認為他在北大畢業才不過兩年,怕他“上去下不了臺”,而且趙也嫌他思想“左”傾,於是不肯同意。為此,他又寫信向胡適發了一頓牢騷,說他們懷疑自己能力,畢業不久去教,怕“不方便”(被學生趕下來)云云。後由於胡適的堅持,趙終於讓步,因此千家駒於一九三五年當上了北大經濟系的兼任講師,講授中國經濟問題一課。這是該系四年級學生的課程,千家駒居然把它拿下來,說明趙乃摶等人的擔心是不必要的。後來千家駒回憶說,他到北大教書一事,並非自己要求,乃胡主動向北大蔣夢麟校長提出,其中經過都是陶孟和告訴他的。並稱:“胡先生是明明知道我是服膺馬克思主義的,在政治立場上我們是不同的,我堅決反對國民黨,但他並不以此而歧視我,而且處處提拔我,幫我的忙,他從沒有想以他的政治思想強加於我或企圖影響我,而處處表現出一種寬容精神。”接著他又說道,胡適當時雖已名滿天下,但一點也不擺架子,他是很有人情味的。一九三六年當他與楊梨音女士結婚時,去請胡適做他們的證婚人,胡欣然答應。結婚那天,胡適很高興地拿出一本《鴛鴦譜》來要他們夫婦簽名,據說最早在上面簽名的是趙元任夫婦。大概這是胡適準備留存的紀念品,意欲統計一下,看看他究竟為天下有情人做過多少好事。之後,舉行婚禮致辭時,胡很風趣地開玩笑說:“千先生是北大著名的搗亂頭兒,但看今天的婚禮卻一點革命氣息都沒有,大概從今天起千家駒要變成楊家駒了。”胡適的這番話,頓時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以上所述的三位人物,是很有代表性的,文理法三科都有了,說明胡適物色教師,不只光照顧文科一家,也是從全局考慮的。另外,胡適選擇人才的標準,不是隻看個人的學歷,什麼留學生、博士等,更重要的是看本人的實際能力和學術水平。關於這點,上述的三位人物中就有兩位沒有什麼高級或更高級的文憑,但他們有著述,而且水平不低。胡適慧眼識英雄,有分辨能力,所以能排除阻力,大膽提拔。因此為北大請到了許多優秀教師,這是值得後人懷念的。

當時,胡適名聲大,所以常有人來求他介紹工作,但他不輕易給人寫介紹信。他有一個標準,就是要有真才實學,不然他的介紹信是拿不到的。據常往來他家的胡不歸在其《胡適傳記三種》一書裡說:有一次,他家裡的一個親侄胡思猷在上海大夏大學畢業,求他找個事,他就問道:你有什麼著作沒有?他侄子回答說:沒有。又問:你有什麼專門研究?他侄子有點生氣,回答說:沒有!大學剛畢業的人,哪裡談得到什麼專門研究。胡適聽他侄子的話有點刺耳,於是生氣地說:既然沒有,那麼我不能替你找事!假若你有著作,或有什麼專門研究的話,我可以向人介紹說:這裡有一個人才,他有著作,有專門學問,你們那邊需要這類人嗎?現在你既沒有這些成績,我不能對人家說:他是我的侄子,你們必須要給他安插一個位置。最後他語重心長地告訴他侄子說:思猷,我不能為你破例呀!從這個事例,可以看出胡適嚴格要求自己,有責任心。他不願辜負社會給他的聲望,顯然跟上述三例形成鮮明對比,值得大家玩味。

原載《傳記文學》第六十卷第一期(一九九二年元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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