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王朝安史之亂後的復興——元和中興(二),宦官的反擊

唐憲宗元和二年(807)正月,唐王朝波瀾不驚的進行了一些高層人事上的調整,杜佑退了二線,杜黃裳分工調整到了河中地區,宰相班子裡新增加了武元衡和李吉甫二人。

唐憲宗可以算是唐王朝最幸運的皇帝,至少在人才方面就從來不缺,杜佑、杜黃裳之後有了武元衡和李吉甫,後來又有了裴度和李愬,這才是國家“中興”的基礎。

回望過去一年,唐憲宗的皇帝生涯有了一個完美的開局,夏綏兵變兵不血刃平息,蜀中劉闢之亂中央政府全勝,各地藩鎮也沒了幾十年前堅決與中央政府對抗的勇氣,不少節度使放棄兵權請求入京朝見,形勢一片大好。

唐王朝安史之亂後的復興——元和中興(二),宦官的反擊

(唐憲宗景陵)


【“中興”的雛形】

補充了新鮮血液的唐王朝決策班子,體現出超乎尋常的戰鬥力。於是,元和初期,對於藩鎮一些措施都很快得以實施。

其中的核心是兩條,第一是明確了節度使轄區內的各州郡刺史有獨立行事的權力,而非節度使的屬官,從朝中外派到州郡當刺史的一批中級官員,更是加強了中央對地方的掌控;

第二是建立了節度使輪崗制度,在很短時間調整了三十多個節度使,有些節度使索性放棄兵權到朝中任職。當時各地節度使甚至到了“奔走道路,懼承命之不暇”(《全唐文》白居易表)的地步,朝廷權威大漲。

當時唐王朝共有四十八鎮節度使,雖然尚未觸動河北三鎮等少數強藩,但明顯中央政府能夠控制的區域在擴大。

這段時間李吉甫是首席宰相,他不但力主削藩,更是強硬主戰派的代表。其他重臣也大多是維護中央政府權威、支持削藩,與李吉甫比較,無非是手段和方法上略有差異。

上下同心,則無往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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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

任何事物都有正反兩面,在削藩工作穩步推進的同時,一股隱藏在暗處的勢力浮出水面,他們就是宦官。

宦官勢力對於削藩是持中立甚至是支持態度的,畢竟唐朝的宦官就是皇帝的家奴,所有權力都來自皇帝的權威,只有有了強大的皇帝,才能有宦官的權勢和地位;

從唐憲宗的角度來說,宦官是自己最親信的身邊人,是制衡和監督朝臣的重要力量。而且宦官說殺就能殺了,或用或棄,都是皇帝的家事,不像處置大臣要走各種正規程序。也正因為此,唐憲宗認為對宦官的批評意見就是針對自己。

李吉甫這些宰相或重臣,雖然對於宦官們掌握軍權、影響朝政表示不滿,但並未採取針對性的具體行動,努力團結大多數人是一個政治家的基本修養,在藩鎮問題徹底解決之前,宦官問題可以放一放。

但一次偶然事件,揭開了元和初期這個瘡疤,把宦官勢力推到了朝臣勢力的對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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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人的不成熟,好心辦了壞事】

元和三年(808年)人才選拔考試中,包括牛僧孺、李宗閔在內幾位青年官員,在策論中把矛頭指向了宦官,明確提出宦官干預朝政是朝廷的重大錯誤,“

策語太切,權幸惡之”(《舊唐書》)。

這就是青年人的不成熟,這些連權力邊緣都沒有觸摸到的青年官員,不瞭解其中的博弈過程和各方實力對比,就試圖改變國家既定的大政方針和權力結構,只能說是好心辦了壞事,甚至可以說是一種道德綁架。

當時的唐王朝,如果說藩鎮問題是癌症級別,那麼宦官問題頂天也就是牛皮癬級別。

而且無論藩鎮或是宦官,問題解決都需要一個過程,與突發性事件有本質區別。在突發性事件發生同時,揭穿某些人捂蓋子的行為是必要的,這樣才能阻止事態進一步惡化。而宦官這種不致命的慢性疾病,如果沒有好的解決方案,揭破了可能會讓問題變得更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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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當然不能容忍這些小子對自己群體的攻擊,於是,利用與皇帝的特殊關係,放大了這件事情,而且反擊又快又狠。

這個過程中,另一個宰相——裴均,起到了很壞的作用。裴均是唐朝有名的奸臣之一,在宦官扶持下才當上的宰相,相當於是宦官勢力的代言人,一直想取李吉甫而代之,有了這麼個機會,自然要好好利用一下。

於是,裴均向唐憲宗上奏,說這幾個青年官員的策論是李吉甫指使的。唐憲宗雖然是唐王朝排前列的優秀帝王,但仍然不能擺脫多疑這種皇帝自帶的屬性,李吉甫在他心中的信任程度下降了一個數量級。

這件事情李吉甫也是有責任的,沒有充分意識到事情的嚴重程度,既沒有對唐憲宗解釋自己的態度,又沒有對這幾個青年官員施加援手。這就是李吉甫在性格上的一貫強硬帶來的政治覺悟欠缺,給了裴均這樣的小人從中搞事兒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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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吉甫一生中的最大錯誤,幸好皇帝還不錯】

既然李吉甫對此事一言不發,那麼他與唐憲宗的隔閡就加深了,不但幾個青年官員被處置,涉及到的一批官員也大多被貶,李吉甫也在幾個月後外放到淮南任節度使,宦官們勢力大漲。

此事的影響持續了幾十年,並影響到了李吉甫的兒子——晚唐最優秀的政治家李德裕,牛僧孺、李宗閔、李德裕的“牛李黨爭”,嚴重動搖了唐王朝的根基。

當然,唐憲宗也不會允許宦官勢力一家獨大,新任命的首席宰相裴垍【jì】也是個名相級別的政治家,提拔了不少德才兼備的優秀官員,元和後期的名相裴度就是這次被提拔為起居舍人,開始進入了朝廷中樞。

包括李吉甫,雖然被外放,但淮南的重要性遠超一般。元和二年李吉甫統計唐王朝的家底兒,編撰了《元和國計簿》,其中就提到全國295州中,唐王朝的財政收入大部分來自江淮、福建、湖南等八道49州,而不服從中央號令的藩鎮控制下的十五道71州不但沒有賦稅上繳,連戶口都不申報。

此前一年,武元衡也被外放到蜀中任劍南西川節度使,蜀中這塊唐王朝的大後方也需要重臣鎮守。

這都說明唐憲宗這個皇帝還是有原則和判斷能力的,比他爺爺唐德宗動輒處死重臣要強多了。

唐王朝安史之亂後的復興——元和中興(二),宦官的反擊

(後來李吉甫還編撰了這部《元和郡縣圖志》)


【險些讓大唐中興夭折的削藩之戰】

宦官與朝臣勢力的消長,很快就有了結果。

元和四年(809年)三月,河北三鎮之一成德節度使王士真死了。

河北三鎮多年不服從中央號令,都把自己的嫡長子任命為副大使,已經是父死子繼的割據架勢。這次就是王士真的兒子王承宗自立為節度留後,並通知中央政府備案。

經過了幾年的積累,唐憲宗認為自己已經具備了說不的能力,準備拒絕王承宗的要求。

但首席宰相裴垍及幾位重臣表示了不同意見,他們並非是對削藩之事表示反對,而是認為當時還不是解決成德問題的最佳時機。

三年前,在平定蜀中劉闢之亂的時候,河北三鎮緊鄰的淄青鎮出現了同樣的情況,為了避免兩線作戰,唐憲宗同意了淄青鎮父死子繼。此事僅過了三年,如果現在拒絕成德的要求,成德必反。

而且河北三鎮割據已久,又是聯繫密切,一反皆反,這可就不是成德一鎮的事情了。說白了,這些朝臣還是認為朝廷的實力不具備乾淨利落解決河北三鎮的能力,應該先挑軟柿子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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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軍宦官吐突承璀也有自己的想法,他認為,只要有了皇帝的允許,自己率領神策軍就能削藩平叛,不但自己能夠從中取得巨大利益,還能代表宦官群體壓制朝臣勢力。於是,吐突承璀主動要求率軍討伐。

此事經過了幾個月的反覆和討價還價,終於在元和四年九月矛盾激化,王承宗不接受中央關於分割成德鎮的命令,唐憲宗下詔出兵平叛,河北大地在三十年前唐德宗四鎮之亂後再次重燃戰火。

唐軍的統帥果然是吐突承璀,雖然在朝臣反對下,吐突承璀沒有所謂的大總管職銜,但仍然是實際上的唐軍總指揮。

吐突承璀簡歷上並無任何領軍的記錄,更沒有與敵人作戰勝利的戰功,頂多是會練兵。而且,顯然此人不是那種天賦異稟的奇才,沒能在戰場上取得勝利。

另外,各路藩鎮雖然名義上服從中央號令圍攻成德,但以河北三鎮另兩鎮為代表,都是出工不出力,成德軍把重點放在神策軍方面,吐突承璀連戰連敗。

一直到元和五年七月,多半年過去,唐憲宗眼見取勝無望,只得無奈退兵,成德鎮也在表面上表示了對中央的服從,此戰以不了了之告終。

動用了二十萬大軍,耗費國帑700多萬緡,幾乎一無所獲,成德還是原來的那個成德,皇帝卻不再是之前平定蜀中之亂威震天下的皇帝了,剛剛樹立起來的權威又被動搖。

尤其是沒能取得勝利,沒有足夠的戰利品和地盤賞賜參戰的各路將領,這些將領認為是白忙活一場,下一次再有軍事行動,這些將領的服從性更是要打一個折扣。

唐王朝安史之亂後的復興——元和中興(二),宦官的反擊


成德事件之後,唐王朝的中興似乎就此斷絕,唐憲宗將走上自己爺爺唐德宗的老路,後半生不敢再提削藩二字。

經過幾個月的思考,唐憲宗再次下定了決心,還是要李吉甫為相。於是,元和六年(811年)春正月,李吉甫入京二次為相,大唐中興終於重回正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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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該系列第二篇,前篇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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