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願軍身負重傷,料到難以救治拒絕爆炸,女戰士:真正的視死如歸

作者:原志願軍第十五軍政治部老戰士 郭同昭

1951年4月,第五次戰役第一階段,我從軍政治部被抽調出來,參加戰地救護工作。4月22日夜戰役發起,我和其他幾名女同志匆匆趕去。

寬約兩百米的臨津江橫在了面前。岸上、山上依然覆蓋著殘雪,冷風陣陣。江水湍急,寒光閃閃。敵機在上空不停地盤旋。我們不顧這些,一下子撲進江裡。江底全是亂石,江流嘩嘩衝擊。身負30餘斤,加之棉衣浸溼,身上倍感沉重。

我站立不穩,幾次險些倒下。水深本已沒腿,不料敵機又投下照明彈。我們急忙蹲伏,上身也浸在了水裡。頓時,一陣冷氣透骨,血液似乎凝滯,雙腿麻木發僵。急衝上岸,衣服即刻結冰,走起路來發出咔嚓咔嚓的響聲。救護所設在臨津江東岸山地的西坡——稀疏的樹下散佈著十幾個防空洞。

洞不大,一般只有十幾平方米,可躺兩三個重傷員。洞口低矮,彎腰才能進去。全所僅有一名醫助和三名衛生員,任務十分繁重。山頭那邊,密集的槍炮聲響作一團。我部二十九師、四十四師在玉女峰和152高地,正與美三師廝殺。

志願軍身負重傷,料到難以救治拒絕爆炸,女戰士:真正的視死如歸

進入救護所,我很想坐下喘口氣,可從陣地上撤下了一批傷員。有個傷員是被敵人的凝固汽油彈燒傷的,渾身上下面目全非,臉龐焦黑,衣服破碎,只有嘴巴還能嚅動。當得知他已兩天沒有進食,我急忙用罐頭盒燒些熱水,煮了點炒麵糊,小心翼翼地一勺一勺喂他。開始他貪婪地吞了幾口,慢慢地困難起來。

突然他抽搐了幾下,停止了呼吸。我連聲呼喚,無濟於事。我用顫抖的雙手,將他那燒焦的軍帽扶正,心裡默默唸著:戰友,你為祖國和朝鮮人民獻出了年輕的生命,歷史是不會忘記的。我的淚水一串串滴落在他燒焦的軍服上。

一天夜晚,忽然聽見有人喊我:“小郭,小郭!”我轉身一看,原來是我們青年科的郭民愈,他躺在擔架上,面色蒼白,聲音低沉,一條腿上全是殷紅的鮮血。他負傷了,很重。我要給他包紮一下,他搖頭拒絕,我喂他喝水,安慰他,送他上車。後來聽說,他犧牲了。生死關頭,更顯崇高精神呀!

志願軍身負重傷,料到難以救治拒絕爆炸,女戰士:真正的視死如歸

郭民愈,一位參軍多年的老同志,心裡總是想著他人,很少考慮自己。我部離開邢臺入朝前夕,他下連隊,我到後勤。他專門找我談心,就行軍、工作等,再三叮囑。負傷後他可能料到難以救治,既沒詳說傷情,更沒流露任何可能影響我思想的情緒,那麼平靜,那麼從容,真正是視死如歸呀!

朝鮮人民遭受的深重災難,常常在我眼前浮現。前往戰役集合地的行軍途中,我們路經一個因被敵機轟炸而燃燒的村莊。火光中,一個八九歲的孩子,站在路旁盯著我們行進的隊伍。失去親人的痛苦,飢餓寒冷的折磨,對劊子手美帝的仇恨,對志願軍的期盼,全掛在臉上,也流露在他的眼睛裡。

與他相伴的,原本應該是溫暖的家庭,甜蜜和母愛,明亮的教室,歡樂的笑聲呀!從此,為朝鮮兄弟姐妹報仇的種子埋在了我心底。我部突破漢灘川,勝利挺進的捷報,傷員們英勇無畏不惜犧牲的精神,這些都使我這個從沒見過死傷血腥的姑娘,增添了無窮的力量。

陣地上一撤下傷員,我們就將他們接進防空洞,跪在地上為他們擦洗傷口,換下沾滿血跡的急救包,喂水餵飯,不分晝夜地工作。我們周身也滿是泥漿血漬,累得直不起腰板。渴了喝口雪水,餓了吞口炒麵,困了坐下打個盹兒。

志願軍身負重傷,料到難以救治拒絕爆炸,女戰士:真正的視死如歸

擔架少,汽車一來,我們女同志也抖擻精神,背送重傷員上車,儘快轉送到後方治療。他們看著我瘦弱的身子,總不讓背:“同志,你背不動,放下我!”我不容分說:“背得動,你放心!”

我也不知哪裡來的勁,背起就跑一二百米,一口氣背到車前。重傷員不下一百四五十斤,我只有七八十斤的體重,與其說我是用體力背,不如說我是用意志背——讓這些為朝鮮人民、祖國安全付出鮮血的戰友減少痛苦。臨別,我們握著他們的手,不住地安慰他們:“同志,好好養傷,咱們祖國見!”

戰場上情況瞬息萬變,種種不測都可能發生。我不僅要護理傷員,必要時還要拿起武器保護傷員。為此,我向掩護救護所的警衛小分隊學習了機槍射擊技術。趴在地上,又滾又爬。瞄準、擊發、點射、連射,一一學過,還進行了實彈練習。纖弱的女同志也能在危急中操起機槍打擊敵人!我準備為保護負傷的戰友而獻出一切。

多少戰友的鮮血灑在了朝鮮國土,多少戰友長眠在朝鮮的土地之上!半個多世紀了,負傷的戰友們,你們怎麼樣了?現在在哪裡?這是我心頭永遠的牽掛!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