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一封情書,一封遺書,絕望中不朽的愛情

我不埋怨你,我愛你,愛的就是這個你:感情熾烈,生性健忘,一見傾心,愛不忠誠。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是奧地利作家斯特凡·茨威格的中篇小說,收錄在他的同名小說《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裡。這裡有一個令人蕩氣迴腸、唏噓不已的故事。

著名作家R在他41歲生日的當天收到一封匿名長信,長達二三十頁。來自一個陌生的女人。信寫得龍飛鳳舞,潦潦草草,卻是傾訴了一段絕無僅有的、極致的暗戀。

暗戀,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而故事當中,那個沒有名字的女人,就是在充滿希望的等待和屢次地被拋棄中,度過了自己既幸福又絕望的兵荒馬亂的一生。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一封情書,一封遺書,絕望中不朽的愛情

那個處於生命彌留之際的女人,面對自己已經死去的孩子,以書信的形式回顧自己被愛吞噬的一生。從女學生到女店員再到夜總會的女人,整整十六年,她為愛執著、為愛癲狂。

她的故事將告訴我們純粹的愛情是什麼樣的,同時也引人思索,生而為人,什麼是值得的,什麼又是最珍貴的。

1、你,與我素昧平生的你:兩個不可能的人,一段罕見的、不顧一切的愛情

小說中,女人沉默且執著的愛情是故事主線。而“你,與我素昧平生的你”,既是這封信的開頭,也是故事的開端。以此為始,茨威格帶我們認識了兩個對愛情持有完全不同理念的主人公。

①被遺忘的女人,無條件的愛戀:純粹的、不朽的愛情

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比不上孩子暗地裡悄悄所懷的愛情,因為這種愛情如此希望渺茫,曲意逢迎,卑躬屈膝,低聲下氣、熱情奔放,它與成年婦女那種慾火中燒的、本能的挑逗性的愛情並不一樣。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一封情書,一封遺書,絕望中不朽的愛情

女人在給心愛之人的信中,清晰地將自己的人生分成了兩段,一是認識作家之前,一是認識作家之後。而她明確聲明,自己的人生是在認識他的那一刻才開始的。

他們之間有三次相遇——

  • 第一次,是女人還是一個十三歲少女的時候。那個時候她被他的身份、外表以及迷人的微笑所折服,強烈的好奇心瞬間轉變成執著的愛情。
  • 第二次,是女人從十三歲少女成長為十八歲年輕女人之時。這個時候,她以自己的美貌換來他的注意,如願以償地與他共度三個如膠似漆的夜晚,並孕育了可以代替他存在的兒子。
  • 最後一次,是女人因為要給孩子一個好的未來而選擇不光彩的職業,從清純的女人轉變成夜總會女人的時候。在一次舞會上,她再次成功贏取了他的注意和青睞,之後共度良宵。

然而,每一次男人都沒有認出女人來,儘管女人最後抱著渺茫又不甘的希望,一次次地提醒他,他卻仍沒有想起那個鄰居家的女孩、那位街頭邂逅的姑娘。

正所謂“我愛你是我的事,和你無關”,女人的愛偉大又卑微。在生命垂危之際,她那悽婉長信道盡了她對他愛的沉迷與奉獻,卻反覆地重複著不曾怪罪過他的話語。

她不怪他,更不想讓他承擔一切、給他背上包袱。她對他一無所求,甚至不要求憐憫與慰藉。要不是兒子的死,而同時自己也掙扎在死亡的邊緣,男人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有這樣一個女人存在過吧?

②一個具有雙重人格、過著雙重生活的男人:遊戲人生、風流倜儻

你是一個具有雙重人格的人,是個熱情洋溢、逍遙自在、沉湎於玩樂和尋花問柳的年輕人,同時你在事業上又是一個十分嚴肅、責任心強、學識淵博、修養有素的人。你過著一種雙重生活,他既有光明的、公開面向世界的一面,也有陰暗的、只有你一個人知道的一面。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一封情書,一封遺書,絕望中不朽的愛情

可笑的是,被陌生女人幾乎用生命來愛的男人,似乎並不值得她那樣做。然而,愛情是一個人的命運。拋卻“情人眼裡出西施”不論,有時候,“我愛你,不僅愛你的優點,更愛你的缺點”。所以,女人明知男人是個風流多情、愛不忠誠之人,對他仍然日復一日愈加愛慕。

先後兩次的露水情緣,都以男人的外出旅行為由而結束。正所謂“遊戲人生”,對於男人而言,女人只不過是無數個與他短暫的、萍水相逢的豔遇中的一個。而他之所以一而再地認不出女人,很明顯,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去記住自己那一段段短暫的濫情的豔遇。

女人專心無二的愛情,和男人漫不經心、毫不在乎、幾乎是無意識的柔情蜜意兩相比較,簡直是個大大的諷刺,他們之間對待愛情截然不同的方式註定了女人悲慘的結局。

2、茨威格式的理想主義愛情:陌生女人的偏執愛情觀,她的失敗和毀滅,以及現實中理想主義愛情的存在與否

無疑,在《陌生女人的來信》裡,充斥著茨威格式的理想主義愛情觀。理想主義愛情觀,就如同柏拉圖式的精神之愛,純粹而美好。

柏拉圖式愛情是一種理想式的愛情觀。極為浪漫,或者根本不可能實現。它是指站在愛人身邊,靜靜地付出,默默地守候。不奢望走近,也不祈求擁有;即便知道根本不會有結果,也仍然執著不悔。

這種愛情,看似美好,又不可避免地給人一種悲涼之感。而幾乎毫無爭議的,這種愛情觀多出現於女人的頭腦和行動中。比如這個陌生女人,她之所以“陌生”是源於她的思想和行動。她不要給男人留下一絲憂慮,更不願成為他一貫輕鬆自在、遊戲玩耍的生活習慣的累贅。甚至當孩子出生,在撫養孩子的困難和無助面前,她都不曾露面,不曾將此信念動搖一絲一毫。

在《霍亂時期的愛情裡》有這樣一句話,心靈的愛情在腰部以上,肉體的愛情在腰部以下。

所謂男女之間對待愛情的差別,也許就在這裡。這種純粹的、難得的、對愛的不求回報、毫無保留的執著與奉獻註定了她的失敗和自我毀滅。這種自帶英雄主義的毀滅使她成為愛情的犧牲品。而最終她的死,則不像是解脫,更像是對她愛情悲劇的強調與放大。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一封情書,一封遺書,絕望中不朽的愛情

但無論如何,陌生女人的愛是偉大的。它的美好與純粹,令人讚歎、令人羨慕,而她的隱忍與悲痛,則令人哀憐、令人惋惜。這種愛情雖不被提倡,卻備受仰慕。

那麼,話說回來,現實中到底有沒有這種愛情?我們整日生活在各種糟雜和慾望之中,到底離純淨的愛情有多遠?

大冰在《阿彌陀佛 麼麼噠》裡,曾講過一個有關愛情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大冰的小師姐便是酷似這個陌生女人的人。小師姐曾經暗戀一個男人長達九年,高中三年大學四年工作兩年。直到她有了幫助他扭轉糟糕職場局面的資本,被他注意,轉而追求,兩人相戀之時,她都沒有將自己多年的愛戀向其吐露分毫。繼而到她意外懷孕、他們鬧僵、小師姐孤身一人出走,他都不知道這些年來她對他的愛慕、幫助與包容。同樣,小師姐也為這個男人生下一個兒子,同樣,這個男人也不知道孩子的存在。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一封情書,一封遺書,絕望中不朽的愛情

兩個相似的故事,最大的不同之處,便是大冰的故事是真實的。那麼,我們未免會想,這甘心做單親媽媽的小師姐幸福嗎?其實,就如同《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的女人一樣,幸與不幸,作為局外之人的我們無從判斷。你說她們幸福,那她們畢竟在經歷苦不堪言的生活磨礪;但說她們不幸,她們卻能從孩子身上得到之前從愛人那裡強求不來、奢望不來的美妙與感動。

而到底是幸,或是不幸,唯有當事人自己瞭然於胸。我想,她們或許是幸福的吧?最起碼,她們的選擇是依照內心,而做自己正是從聽從內心開始。

而每一個生活在現實中的我們,都應當做一個聽從自己內心聲音的人。

3、作品中涉及到的“成長”話題:成長中的孩子直面的成人世界,以及原生家庭對他們的塑造和影響

其實,當我們讀這個故事,一直放心不下的是那個十三歲的女孩,那個沒有父親,和悲慼寡歡的母親獨自生活的孩子。

她成長的環境塑造了她的卑微性格,以致後來在愛情面前一直卑微。而無論是在家庭中,還是周圍的人身上,她都無從瞭解正常的兩性關係。當她一次次透過房門上的黃銅窺視孔望向作家的方向時,看到的多是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們,以及那些扭捏作態的女人。雖然所有這些在一個十三歲的少女心裡都不明所以,卻都留下印痕。

她對那個她並不熟悉的成人世界充滿好奇,而作家則是她窺探這個世界的唯一窗口。當沒有人生閱歷的她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沒人發現,沒人開導,更沒人告誡。於是,一個絲毫不知情慾為何物的孩子,就這樣眼看著男人帶不同的女人回家,而當自己十八歲時,每天在街頭等待,並以青春和美貌引起作家的注意時,心中唯一的念想便是將自己獻給他,委身於他。這種自幼形成的認識伴隨她的一生。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一封情書,一封遺書,絕望中不朽的愛情

女人一直在糾結作家沒能認出自己。她尋求的是自己在過去時光裡之於他的存在感。而成人與孩子的界限,自打一開始就把他們界定到不同的空間內。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巨大鴻溝,也早已註定女人的結局。

自幼孤獨無知的女孩,長大之後再度成為孤獨無知的女人。這一切應該歸咎於誰?社會,一直都是成人的世界,是成年男女的世界。而一個有著戀父情結,或是有著盲目崇拜具有高大形象的異性情結的女孩,她的人生導師的缺席是她悲劇的開始。

4、文學界的“驚人傑作”:出於男性之手的女性的溫婉與細膩

高爾基評價《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說:這真是一篇驚人的傑作。當然這裡主要是指作品當中呈現出來的女主人公純粹的愛,而對於這種愛的呈現方式,也應該是這篇驚人之作的加分項。

整個故事以悽婉長信的形式展現,而信中表露無疑的女性的細膩情感、綿綿思緒,那些唯有女人才具備的精細小心思,則是出自一位男性之手,真是令人驚訝。

於是,讓我們不免去想,到底是男人更瞭解女人,還是女人更瞭解自己。

比如,作品中佔有大量篇幅的女人的心理活動,從淡淡的愛慕到無盡的苦戀,從最初的窺探到有意的邂逅,從對男人的奉獻到為孩子的犧牲,還有男人一次次的認不出自己時的欣慰與絕望,還有每年男人生日時匿名郵寄的白玫瑰、最後一次反覆地心有不甘地提醒,等等。所有這些一個女人內心深處的悲情與絕望、糾結與掙扎,茨威格無不了然於胸,並且全數將其落於筆端,淋漓盡致。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一封情書,一封遺書,絕望中不朽的愛情

在加西亞·馬爾克斯的《霍亂時期的愛情》裡也有一段作者針對女性心理寫下的文字——

當一個女人決定和一個男人睡覺時,就沒有她越不過去的圍牆,沒有她推不倒的堡壘,也沒有她拋不下的道德顧慮,事實上,沒有能管得住她的上帝。

還有臺灣作家白先勇先生,他的《臺北人》中,《永遠的尹雪豔》、《一把青》、《金大班的最後一夜》、《花橋榮記》等作品幾乎都是以一個女人的口吻來敘述故事的。她們有風月場上的交際花、有羞澀的女學生、有強悍的老闆娘,但是,無論她們是誰,都在這位男性作家的筆下栩栩如生、生動無比。

由此可見,現實中的確存在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而它們之所以不可思議,則是因為我們習慣被固有的認知所捆綁,這在心理學上被稱作社會刻板效應。而當我們學會擺脫這種認識上的誤區,便會在求知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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