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文友聚會上見到一個小姑娘,她靜靜地坐在角落裡,斜看窗外的一抹綠色,一襲長髮搭在肩上,眼睛清澈純淨,明眸皓齒、柳眉櫻唇。
眾人聚會中的喧囂在她的眼中靜了下來,遇人走近便淺淺一笑,溫情又美好。後來我知道了她的名字,看了她的書,瞭解到她擅長音樂,業餘也會寫點文章,出過一本散文集,可謂書香傳承。
在這個物慾橫流的時代,在大家對房子、金錢趨之如騖的今天,我們仍相信總有一些女子,在她們的心中不只有眼前的苟且,更向往著詩與遠方,靜影沉璧,溫情寧靜。如她——民國的凌叔華。
快速成長是運氣,更是自我爭取
家裡的15個兄弟姐妹裡她排行第十,是三姨太生的第三個女孩,庶出和女孩的身份決定了她在家庭中的地位並不高。
但是,母親精通文墨,喜歡讀書,外公外婆家也是書香門第,這些對她的啟蒙影響較大,尤其是母親,從未因為庶出和女孩子就放棄對她的培養。在母親的引導下、她耳濡目染,開始學習畫畫。
六歲那一年,她在自己家的白牆上隨意塗鴉,被來拜訪的王竹林先生看到了,他覺得這孩子是個天才,便立刻收她為徒,成為她人生中的第一個貴人。
她的父親聽說了這件事,特別高興,意識到這孩子未來的成就不可估量,便對她開始定向培養。從此,她成為15個兄弟姐妹中唯一一個可隨同父親去客廳會友的孩子。
她得到了很多機會,比如接受傳統的文化教育,並跟隨康有為學習書法;比如跟隨辜鴻銘學習英文詩歌和文學常識;比如跟隨義父趙朋生(袁世凱秘書)和乾媽學習琴棋書畫。
這些學習的經歷打開了一個孩子成長道路上一道道藝術的大門,無疑,她得到了機會,她是幸運的,但是,並非每個幸運的人都能找到成功之路上的捷徑。
以她的家庭情況,得到容易,更難得的是她對此非常珍惜,不僅如此,她還會主動為自己爭取一些機會。
比如,她向周作人拜師,就是自己爭取的結果。
1922年,她在燕京大學上學,當時,冰心和周作人都在這所大學,周作人任教新文學,她想拜師,於是,她寫了一封拜師信:如果你不同意,就是在阻止這個世界瞭解中國女性的所思所想。
作為名人的周作人收到過無數次拜師申請,可這樣的“脅迫”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好奇心使他最終決定收下這個主動積極並且有天賦又勤奮的徒弟。
輕描淡寫的芳華
1924年中國文化界的大事是諾貝爾獎得主泰戈爾訪華,現在大家津津樂道的大多是林徽因、徐志摩的陪伴,說的是林徽因與徐志摩的風月情愛,實際上,在這次訪華中,凌叔華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待了泰戈爾,她的大書房開辦了中國最早的文藝沙龍。
那個時代的女子中,她的才情和容貌絲毫不遜色。
她與蘇雪林、冰心、丁玲、馮沅君齊名,並稱為中國五大女作家。泰戈爾評價她為:比林徽因“有過之無不及”的才女;徐志摩稱她為中國的曼蘇菲爾,曼蘇菲爾是他最喜歡的他國作家。
在這次接待泰戈爾的活動中,她最大的收穫就是認識了徐志摩和陳西瀅,其中,前者成為她的好朋友,後者成為她的丈夫。
她與徐志摩之間撲朔迷離的感情也引發了諸多猜疑。當時,徐志摩剛與張幼儀離婚,而林徽因明確表達與他之間根本就不可能,徐志摩寫信給凌叔華,請求她做他的通信員:
“我一輩子都想找一個理想的通信員,最滿意最理想的出路是有一個真能體會,真能容忍,而且真能榮華的朋友”,誰又能知道他們是否踏出了朋友這個界限,又是否動過心呢?
他們之間的感情過於真摯了,比如,徐志摩生平的第一次作序是給了凌叔華第一部小說《花子寺》;比如,徐志摩處女詩集上扉頁的題詞“獻給爸爸”就是出自他的好朋友凌叔華之手。
始於朋友,終於朋友。
徐志摩最終選擇了陸小曼,而她選擇了更加理性的陳西瀅,這是一場比選擇徐志摩更加讓她感到踏實的婚姻,事實證明她的選擇是對的。
結婚後的徐志摩和陸小曼過的並不幸福,有人指責陸小曼的傲嬌、跋扈,但又何嘗不是徐志摩的浪漫主義情懷作怪呢。
1926年7月,在證婚人胡適的主持下,她和陳西瀅走進了婚姻的殿堂,胡適的證婚詞為:中國夫婦只知相敬而不言相愛,外國夫婦只言相愛而不知相敬,陳君與凌女士如能相敬又能相愛,則婚姻目的始得完成。
結婚之前,她給胡適寫信說:“這原是在生活上著了另一種色彩,或者有了安慰,有了同情與勉勵,在藝術道路上扶了根柺杖,雖然要跌跤而躲不了,不過心境少些恐懼而已。”
她要的詩與遠方是踏實的,不是虛幻的。
撲朔迷離的八寶箱事件
1931年,徐志摩飛機失事後,凌叔華陷入一場八寶箱爭奪戰中。
徐志摩生前分兩次把八寶箱交給凌叔華保管,這裡面有徐志摩的文稿、日記、陸小曼的初戀日記、徐志摩給陸小曼的情書,還有有不合宜陸小曼和林徽因看的東西,不太適合公之於眾,只能拜託凌叔華收藏保管。
紙包不住火,八寶箱的秘密還是被傳播出去了,很多人都想得到它,包括當事人陸小曼和林徽因,陸小曼直接請求胡適幫忙索要,而林徽因直接到凌家門口索要被拒後求助於胡適。
胡適以徐志摩出版編委會的名義鄭重索要,她不得已交出了這個八寶箱。
但是,後來她發現胡適並沒有按約定把八寶箱給徐志摩遺孀陸小曼,而是給了林徽因,她感到對不起徐志摩。
她希望拿回那個小箱子,可最終未能如願。
晚年的陸小曼、林徽因和凌叔華對此都無法釋懷。
八寶箱事件中的女子都不能免俗,爭取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是是非非的判定已不是最重要的,凌叔華義父曾教導她要摒棄“名、利、俗、懶”的人生大忌,不知她領悟了多少,可又有多少人領悟到這四個字的真諦呢?
婚姻生活一波三折
民國時能留下傳記的女子已非常人,總有那麼多的是是非非和一波三折的情感。
凌叔華選擇了陳西瀅,應該是很滿意的。婚後的她隨丈夫到武漢大學任教,這段時間,他們都在各自的領域有了很高的成就,她也迎來了自己的創作高峰期。他們過了一段波瀾不驚的日子,直到一個叫朱利安的人出現。
這個叫做朱利安的年輕詩人攪亂了她的婚姻生活。朱利安是英國女作家弗吉尼亞.伍爾夫的侄子。朱利安和凌叔華都鍾情於繪畫和文學,於是開始交往,作為當事人的凌叔華並沒有留下片言隻語,而朱利安有每週給母親寫信的習慣,這些信件中記錄下了這段感情。
不久後東窗事發,陳西瀅給了凌叔華三個選擇:一,協議離婚;二,不離婚,但是分居,她要與朱利安一刀兩斷。1937年,被這段感情鬧的丟盡面子的洋教授朱利安從武漢大學辭職,回到英國,在馬德里守衛戰中戰亡。這段三角戀才告一段落,但給他們的婚姻生活也投上揮之不去的陰影。
她知道自己愛上了不該愛的人,朱利安去世後,凌叔華開始與伍爾夫通信,回憶自己的童年生活,還會寫一些小說,郵寄給伍爾夫,直到伍爾夫自殺。
1944年,她隨同丈夫到英國工作,聯繫伍爾夫找到了當時郵寄給他的小說,並以《古韻》為名在英國出版,引起了英國評論界的重視,一時大賣。
自此,她隨同丈夫陳西瀅常駐英國,開啟了客居他鄉的生活,直到1970年,與她相伴40年的陳西瀅去世。
她曾幻想朱利安能帶自己逃離現實的婚姻,可最終她仍選擇與丈夫陳西瀅在一起,生活或許沒有那麼盡善盡美,也沒有那麼多驚心動魄,但是他們的平淡守護,也許是最溫情的。
20年後,凌叔華走到了人生的盡頭,享年90歲,她的骨灰被送到無錫惠山腳下與丈夫陳西瀅合葬,這一世的情緣就此結束。
結語
她的一生有過夢想,有過追求,有過失敗的感情,但是,終其一生沒有跌宕起伏,沒有過多的傳奇,落花無言,人淡如菊,這一場遭遇,不過就是從當前的苟且,到詩與遠方。
活成什麼樣?主要是自己的選擇了,立於當下,眼觀未來,保留平靜、理智,或能踏實的走的更遠,這或許就是凌叔華與陸小曼的不同之處吧,正因為此,她才能在經歷了風雨後獨立走完一生,走完這一場時間之殤。
藍胖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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