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王菲的《百年孤寂》解讀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

羊皮卷被全部譯出之時,布恩迪亞家族一百年的興衰榮辱、愛恨情仇都隨風而逝,而每一個人物都在我的腦海浮現,他們向我揮手告別,再也沒有回頭。我與他們同乘一條船,於文字中共渡一條大河,可百年孤寂、時間無痕,我將以何自渡?

用王菲的《百年孤寂》解讀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

“風屬於你的,我借來吹吹,卻吹起人間煙火。”

當他睜開眼睛卻無法放聲大哭的時候,他的命運就註定了——不會愛的人。冰塊裡藏著晶瑩的秘密,蕾梅黛絲的眼眸裡閃著燦爛的星輝,戰場的硝煙裡瀰漫著血腥的味道,奧雷里亞諾全都拼命記住了。我看見他在冰塊前摩擦手掌的興奮模樣,我看見他握著蕾梅的手教她寫字,我看見他君臨天下的不怒自威,我知道,他不顧一切的要付出愛。但我最後見他時,他不再是上校,他就坐在小凳上,門外風咻咻地刮,而他正專心致志地打磨小金魚。我哀嘆,這麼多陣風吹向他,卻也沒能吹開他的心門嗎?我問他:“風冷嗎。”他眼皮也不抬一下,淡淡地回答我:“一點也不冷,我希望這風一直吹下去,儘管它不屬於我。”我垂下頭,原來他的心早就敞開了,只是那道愛的詛咒不讓風吹進來。在時間的洪流前,上校沒有船,他便赤裸著身體遊,終究是遊不過去,便一直在波瀾中掙扎。我知道,他想要渡河,他想要愛,這個“想”比“渡過”和“得到”都要重要。

用王菲的《百年孤寂》解讀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

“心屬於你的,我借來寄託,卻變成我的心魔。”

在牆角偷偷顫抖的,又是阿瑪蘭妲。我走過去,輕輕捏著她的肩膀,“怎麼了?”她噙著淚緩緩轉過頭,如同求救般抓住我的手,小心翼翼地低語:“我想要,想要,我想要吃泥巴。吃泥巴。我想……”在內心折磨她的,又是麗貝卡。遠處傳來麗貝卡和浪漫的意大利鋼琴師的歡聲笑語,那般的柔情蜜意在此時此刻化作毒藥砒霜,灼燒著阿瑪蘭妲的身體。我緊緊抱住阿瑪蘭妲,捂住她的耳朵,任她的眼淚打溼我的衣襟。我們彷彿回到了麗貝卡初來時,當她用吃泥巴的怪異行為聚集了全家人的關愛時,站在阿瑪蘭妲身邊守護她的,只有我。可我渡不了她,我親愛的阿瑪蘭妲。當她痛下殺手卻誤傷了蕾梅黛絲時,當她拒絕皮埃特羅的求婚將他逼死時,當她在烏爾蘇拉面前燒傷手腕卻面無表情時,當她冷血無情地讓馬爾克斯死於孤寂之中,那張孤獨的網也越織越大。最後,她死在那套華美的壽衣裡,用無盡的孤獨織成的壽衣。我站在河的這一端,阿瑪蘭妲在那一端,我大聲地呼喊她的名字:“快過來啊,阿瑪蘭妲!快過來!”她只是朝我搖搖頭,用一種神秘莫測的微笑回應我。而下一瞬間,河流如同巨龍一般奔湧過去,吞沒了她。阿瑪蘭妲,消失了。

呼喊的聲音戛然而止,焦急的表情漸漸凝固,我才明白,一個不願自渡的人,無論別人如何鼓舞,他們都無法渡過人生的洪流,他們想要的,只是解脫,不是愛啊。

用王菲的《百年孤寂》解讀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

“一百年後,沒有你也沒有我。”

初見布恩迪亞,他還是個真正的領袖。吉卜賽人的到來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鍊金術讓他痴迷,那是他心目中的科學、進步、新世界。當他將烏爾蘇拉的遺產熔成鍋底一團糊狀物質時,他垂頭嘆氣。

我嘲笑他:“可沒有你這麼傻的人了。”他忽的昂起頭,眼睛裡充滿慾望的火焰,兀自言語著:“總有一天,我一定能成功。”他破門而出,留給我寂寥的背影,一去不復返。我始終沒想到,我們重逢,竟然是在這棵大樹下。盛夏的知了充滿活力,鳴不住的熱情,好似當年的他。可是現在的他,卻老的不成樣子。被綁在樹上的他,一動不動,死氣沉沉。我走上前,捋順他蓬亂的頭髮,擦去他臉上的汙漬。“可沒有你這麼聰明的人了。”他再次昂起頭,嘴角上揚的角度讓我又看見了當年的領袖布恩迪亞。我咬緊牙關,忍住淚水,因為在少年面前,哭泣不被允許。他早就渡過了那條大河,乘著理想的船,越過了重重障礙,他只是,在等我。我們曾是少年,而布恩迪亞永遠是少年,信仰不滅,火焰不熄。

百年一參透,百年一孤寂。在這千千萬萬個跳動的文字中,那些欲渡之人、不渡之人、已渡之人,我都認識了,餘下的,便是自渡,以愛,以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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