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境和现实的交界，往往隐藏着我们不愿意承认的真相。只有在梦境中，我们才拥有穿透迷雾的慧眼，看到真实的世界。 ——题记
西北人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看到“黄河之水向天流”的奇异景象。而它伴随的，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
01
又是一个沙尘天。
在西北，这样的天气实在是太常见了，占据了春天的四分之一。
今天也是一样，整个天空昏沉沉的，从窗户看出去，沙尘漫天，一片灰黄，蓦然间，一股苍苍茫茫的沧桑感涌上心头。
这是疫情之后的第十天，对于习惯城市居住的人们来说，几乎都没有存粮了。这时候，对于食物的渴求，远远大过了对疫情的恐慌。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开始了一场“觅食之旅”。
往日满满当当的超市，再一次对蜂拥而来的人流亮起了白旗——食物卖光了。而这时，超市外面还围满了等着进入的人群，包括我。
超市的工作人员一次又一次饱含歉意地向人们解释，可怎么也平息不了人们的失望和懊恼。连日来的封锁，宅在家里的烦闷，对未来的恐慌，没有食物的打击，让人们情绪越来越激动，语气也越来越不好，直至发展成为一番肢体冲突。
看着眼前的纷乱，我拼命向后面缩，几经周折，终于脱离人群，失落地走出了超市。
街上空荡荡的，偶然才能看到一辆车子开过，往日封堵的车流人声，仿佛成为了遥远的记忆，只在脑海中存在。
我有些茫然，连超市都没了指望，我又该到哪里寻找足够全家食用的米面蔬菜肉类？婆婆身体一直不好，孩子正在长身体，老公工作太辛苦，每一个人都必须保证充足的营养。可现在，我连买到一棵白菜两个土豆都成了奢望。
再次扫了眼空旷的街道，我开始无比怀念从前在街边随意摆放的小商贩。忽然眼前一亮，这附近的城中村附近，有一条不长的街道，平时经常会有商贩在那里摆摊，不如去碰碰运气吧。
02
走到青岩路口，就能看到一片“繁华”景象：熙熙攘攘的人流，一辆辆装满了蔬菜的三轮车，菜贩子的叫卖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恍惚间好像回到了疫情之前的日子。
看到一家的白菜不错，我走了过去：“白菜怎么卖？”卖菜的小伙子一脸疲惫：“姐，三块一斤。”我大惊：“怎么这么贵，以前不都是一块吗？”“你也说了是以前，现在我拉这一车菜有多不容易。到明天说不定就是五块了呢。”
我刚要说什么，一个老太太过来，直接抢了两颗最大的白菜放到袋子里，称重、付款、拿菜，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用时不到15秒。
我看得目瞪口呆，看来这就是现在的常态，我还真不能用以前的记忆来衡量。迅速挑了一颗白菜，我也加入了抢购大军。
听到那阵响遍全城的轰鸣声时，我手里正拿着两根黄瓜，想看看是不是新鲜。忽然，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传来，有点像飞机低空飞过的声音，却又比它大了上百倍。所有人都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却看到了一幕奇异的景象：
穿城而过的黄河水，千百年来一直静静地流淌着，所有的西北人都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看到“黄河之水向天流”的情景。这一幕，让所有看到的人，都张大了嘴巴，再也合不上。
每个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顺着逆流而上的河水，看向了天空。水流的尽头，是一艘漂浮在空中的飞船，整个船身线条流畅优美，散发着银白色的冷光，霸气而又美丽。船看上去似乎很小，却让每一个看见它的人，都有它很大的感觉。
飞船并没有多作停留，就这么带着这股逆流的河水，轰鸣着向着西方远去了。人群还是一片沉默，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真的看到了这样的景象，过了很久很久，才开始三三两两地讨论起来，迅速汇聚成一片嘈杂。我就在这片嘈杂声里，终于采购到了需要蔬菜肉类，匆匆回到了家里，把这场异象抛到了脑后。
03
随后的几天，网络上一片火热，无数人声称自己看到了飞碟，坚信外星人已经来到了地球，这场异象就是他们造成的。
最后，相关部门不得不出来辟谣，称这是深陷在疫情恐慌之中的民众，产生的一次“集体幻觉”，从来没有什么外星人，大家不要轻信谣言。
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这不像幻觉，我应该是真的看到了。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外星人离我太遥远，还是操心我的晚饭比较实际。
这时，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一个消息，最后影响的是整个地球。
半个月之后，环球卫星忽然发现，在遥远的沙漠，一座巨型城堡横空出世。围绕着这座城堡，是被规划得井然有序的沙漠，八条远远比全球最宽阔的马路还要宽广得多的道路，通向四面八方，就像俯卧在沙漠之中的八条长龙，一直延伸到天际。
这样的工程，无论从速度还是建设水平来说，都远远超越了地球人的认知。难道，真的有外星人？
紧急磋商之后，国家派出自愿小组前往城堡。没想到，这次会面简直是跨时代的，这群来自遥远的天河星人非常友好地接待了自愿小组。以他们的科技水平，可以和人类直接通过脑电波交流，完全不必担心沟通的问题。
会面的结果让全球都震撼了，这群外星人对“地球土著”非常友好，不仅答应和地球交流最新的科技资料，还准备帮助地球人兴建最新式的宇宙空间站，帮助地球人走向太空。作为第一个礼物，他们送出了一种特效药，不仅可以迅速治疗新冠肺炎病毒，还能大幅度提高人体素质，突破人体极限。
这简直是整个地球的福音，一时间，所有的国家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外争内斗，准备和外星人合作，到外太空去大展手脚。
04
警报解除了，城市再一次恢复了喧嚣，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川流不息的车辆，来来往往的人流，看着身边的热闹，我恍惚觉得，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我再一次来到了青岩路，老街依然还在，只不过人没有前几天那么多了。青翠的圆椒、红红的胡萝卜、鲜嫩的韭黄、带着露水的小青菜……一种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是我熟悉的生活啊。
远处的人群中，忽然传来几声惊呼。我走了过去，一眼看到的，是一双冰冷严酷的金黄色竖瞳，我吓了一跳，想要后退却被人群挡住了。原来，笼子里盘着一条黑色的大蛇，身体有婴儿手臂那么粗，三角形蛇头上的那双眼睛，看人时没有一点温度，好像还带了点冷傲和讥诮。
这不是毒蛇吗？我惊恐地看向摊主。那个黝黑的中年男人一脸得意，“这可是我蹲了一天才抓到的，绝对大补。”
看的人越来越多，开口询价的却一个也没有。摊主有点急了，“没有人要吗？这么新鲜的毒蛇可不好找啊，蛇胆明目，蛇羹养人，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终于，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步履匆匆过来了，手里还拉着一个瘦弱的少年。他一过来就扔下一沓红票子，“你把蛇胆先给我取出来，蛇肉洗剥干净给我。”
“好嘞！”摊主一边答应着，一边揪出了毒蛇，利落地一脚踩住蛇头，将蛇尾往手上一缠，一把剔骨尖刀就刺了进去，轻轻抖动两下，一颗圆圆的蛇胆就跳了出来，带着血送到中年男人手里。中年男人接过，就喂到了少年口边，少年一脸的抗拒，还是强咽了下去。
地上的蛇还没有死透，尾巴还在徒劳地抽打着，摊主拿起尖刀，正准备开始剥皮——
就在这时，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片泥沼，一动也动不了，艰难抬头，天上洒下一条白色光柱，这个摊位旁边的所有人都被笼罩在光柱之内。而市场中的其他人却好像一无所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的身体越来越沉重，连呼吸都成为一种困难，就这么陷入了深深的黑暗……
05
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我置身于一个笼子里，身边都是当时看着摊主卖蛇的一群人。惊恐地看向外面，整个空间都是一个个同样的笼子，里面装满了人。发现了自己处境的人们，开始大喊起来：
“放我们出去！”
“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我一定会告你们的！”
……
几百个人一起高喊，足以把屋顶都掀翻，可是却没有引起任何反应，直到人们喊得声嘶力竭，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最后，干渴的人们停止了徒劳的喊叫，开始讨论怎么才能逃出去。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午餐时间到了，我的食物们。”
远处，走过来一个身影。用人类的眼光来看，有点像是兽人，将近3米的身躯，粗壮的四肢，每只手上都有八根长长的手指，好像八爪章鱼一样灵活地抖动着，肩膀上的脑袋，更像是一只怪兽，有点像老虎，又有点像熊。
“妖怪！”一个少年惊叫起来，顿时引起了一片喧哗，对啊，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妖怪吗？
“哈哈，”“妖怪”开口了，“我就是你们说的天河星人。”
“你们不是和地球人合作了吗？为什么还要抓我们？”有人愤愤地质问起来。
“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帮助这个星球更好的发展，”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可经过我们调查，你们人类才是地球的寄生虫，破坏地球生态的垃圾。你们疯狂的乱砍乱伐，无数的森林草原因你们而消失；你们随便猎杀动物，让多少动物朝不保夕；你们疯狂建造工厂，工业垃圾污染了海洋土壤空气……你们走到哪里，哪里就会遭殃，地球的环境因为你们变得越来越恶劣，你们才是破坏地球的罪魁祸首！没有了你们，地球才能发展的更好。”
06
天河星人的话，让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好像很多时候，我们以为的科技发展，确实极大的伤害了地球。难道我们真的是地球的寄生虫吗？
就在我们沉思的时候，“兽人”又给了我们重重一击：“不过，你们也不是一无是处，作为食物，你们的味道很非常棒，比所有的动物都好。”
人群疯狂了：“你们这些野兽！我们是地球上最高等的生物，你们怎么能吃人！”
“为什么不能？”“兽人”的语气充满了讥诮，“你们人类什么没有吃过？从家养的猪、牛、羊、鸡、鸭，到野生的老虎、熊、猴子、蛇……地球上有你们没有吃过的生物吗？”
“可是，人类是万物之灵，我们身处食物链的顶端，吃点动物也没有什么吧。”
“万物之灵？这是谁封的？你们可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不过是力量掌握在你们手里，弱肉强食而已。”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本来就是大自然的规律，能被我们吃掉，就说明我们比它们强，被淘汰也是应该的。”一个眼睛男说到。
“说得好！”“兽人”鼓掌赞叹，“按照你‘弱肉强食’的自然规律，你比老虎强，你就可以吃老虎；那现在我比你强，我为什么不能吃你？”
“你们这些入侵者！你们是故意针对人类的，什么优胜劣汰只是借口而已！”
“你想多了，如果你们在地球上发现一片新大陆，它的主人是一群猴子，你们会因为近亲关系而放弃那片土地吗？”
人群一片沉默。
我也陷入了沉思，是啊，如果我们发现一片猴子占领的大陆，人类会放弃对它的占领和开发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而现在，在天河星人眼里，我们就是那些猴子。这么一个丰饶的星球，他们没有理由不据为己有。
可我们呢，就这么等死吗？
07
接下来的几天里，人们遭受了无数的煎熬，不断有人被带出去，再也没有回来过。从那些兽人的片言只语中可以推测，他们的结果都不太好。
【碳烤乳羊】 在母羊临产前，将其活生生投入炭火中，烤熟之后再开膛破肚，取出其体内的乳羊，皮酥肉嫩，人间一绝。
【烤鸭掌】 取一块铁板，涂抹好调料，将活鸭放在铁板上，对铁板慢慢加热，鸭子觉得热就会不断走来走去，直到最后，鸭掌烤好了，鸭子还是活着的，这时再把鸭掌切下来装盘食用。据说这样烤出来的鸭掌是最美味的。
【铁板甲鱼】 选用最鲜活的甲鱼，调制最鲜美的羹汤，将甲鱼放入汤中，用小火慢慢煨熟。水温渐渐升高，甲鱼受热就会喝汤解渴，调料慢慢渗入甲鱼体内，这样做熟的甲鱼鲜美无比，堪称人间美味。
……
这些菜很多人都曾经听过，不少人还亲口品尝过，赞为难得的美味。可是，当这些让人赞叹不已的奇思妙想落到自己身上时，人们愤怒了。
愤怒过后，是深深的恐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面临的又会是怎样的酷刑。
沉浸在绝望和痛苦之中的人们，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好几天没有看到天河星人的身影了。
08
终于，被饥饿和恐惧交织的人们，弄开笼子逃了出来。走出房门，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人们沿着走廊，寻找着出去的路。忽然听到一阵激烈讨论的声音：
“我不认为索林他们的病是由于食用人类引起的，你们不觉得吗，人类的肉确实比其他动物鲜嫩多了。而且，我们挑选的都是最健康的人类，他们都是没有疾病的。”
一个睿智的声音说到：“人类身上含有几百万个我们没有的微细胞，这些微细胞进入天河星人体内，就变成了致命的病毒。”
“我调查过了，地球上的人类在食用野生动物过程中，也产生了很多种疾病。
这一次的新型冠状病毒起源于蝙蝠，中间宿主很有可能就是穿山甲；人类谈虎色变的艾滋病，最初来源于捕食野生的猴子；SARS病毒来源于果子狸，果蝠是埃博拉病毒的自然宿主，蛇胆内粘膜上寄生着鞭节舌虫，蛙类身上有曼氏裂头蚴……人类身上最难缠最难治愈的疾病，将近五分之四都和野生动物有重要联系。”
“这些疾病是大自然对于人类的惩罚，而我们开始自以为正义，想让他们也感受一下被吃的痛苦，后来也爱上了这种凌驾万物之上的优越感。这次索林他们生病，就是我们的报应，是大自然对我们的惩罚。”
“我们的医学远比他们先进，难道就研制不出药物来吗？”
“不能，每一个人的情况都不同，即使症状相似，病毒的结构也完全不同，而且分裂速度非常快，我们的研究速度完全跟不上，等着他们的只有一个结果。”
屋内一阵沉默，随后，那个睿智的声音继续响起：“而且，地球上的空气，阳光中的紫外线，对我们的身体都有伤害，只不过这种伤害非常缓慢，就好像慢性毒药，我们平时很难察觉，但是长期下来会对我们的身体产生严重影响。我估算过，如果在地球上呆十年左右，我们的寿命至少会下降四分之一。”
“那我们回家！这次出来这么久，正好我也想艾琳和孩子们了。”
“不，我亲爱的雷，你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他们。回天河星可以，但我们还不能回家，我们身上不知道携带了多少地球上的病菌，我们必须经过至少三年时间的隔离，确保没有病毒才可以。不过，起码你可以看到天河星的日出了。”
“那好吧！如你所言，能呼吸到天河星的空气，我们就停止了慢性自杀，还是有希望的。”
09
门忽然打开，看到一群“兽人”出现，吓了我们这些“逃亡者”一大跳，人群一片惊慌，不少人开始四处逃窜，希望能找到逃出去的路。
为首的“兽人”脸色一变，随即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再见，你们自由了，幸运的小东西们。”
看他真的没有再把我们抓起来的意思，大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一窝蜂地离开了。
我们刚刚离开城堡，就听到一阵“咔嚓”声，整个城堡以肉眼可见地速度不断收缩、重组，最后重新变成了一艘飞船。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响起，这艘飞船一飞冲天，下面是一个巨大的沙柱。
我没有见过“大漠孤烟直”的景象，但我相信，任何烟柱都无法比这漫漫沙柱更加壮观了。
逃出城堡后，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人群，孤独地在沙漠之中奔走，想逃离这漫天黄沙，找到回家的路。可放眼望去，天地都是一片昏黄，分不清方向，无论我怎么走，都好像在是在原地奔跑，不敢停留，又找不到出路，渐渐地，我再一次被绝望和无助包围……
猛然睁开双眼，我迅速扫向四周，却看到我熟悉的房间和最爱的大床，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是梦是醒。半晌，才幸福的叹了一口气，原来，这只是一个梦啊。
拉开窗帘，窗外一片昏黄，还是那个沙尘天。
我不由一片茫然，刚才，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作者简介：陌陌村语，一个热爱文字的小女人。一杯茶，一本书，心有阳光，笑看人生。
閱讀更多 陌陌村語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