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閱微草堂筆記:魏藻

我家的奴役小廝魏藻,為人輕浮好色,經常窺視尾隨漂亮的婦女。
一天魏藻在村子外面遇到了一個美貌的少女,魏藻感覺自己好像認識這個少女,但又想不起來她的名字和住址。


魏藻兩眼放光,淫心頓起,用輕薄言語去挑逗這個少女,面對魏藻的騷擾,少女口中雖然一言不發,可臉上一點怒色都沒有,還頻頻對魏藻擠眉弄眼,暗傳秋波,一路往西去了。
魏藻被少女弄得心癢不止,呆立原地,目送少女離去,哪知少女走了一段路,隨即回過頭來,對著魏藻嫣然一笑,似乎是在招呼他一同前去。
魏藻膽子更大了,趕忙拔腳去追少女,兩個人走的越來越近,少女臉上泛起一陣紅暈,小聲對魏藻說道:“這裡人來人往的,被別人看到不好。你不要跟的太緊,和我相隔小半里路即可。等我回到家中,會在院牆外面的東屋裡等你的,我家東屋外有一顆棗樹,棗樹下拴著一頭牛,旁邊還有一個碌碡。”
說完,少女就繼續往前走去,魏藻遠遠地跟在她後面,兩個人一直走了二十多里路,快要走到李家窪的時候,天都到傍晚了。
昨夜下了一夜雨,天空此時才剛剛放晴,路上泥濘不堪,有些地方的泥水甚至要沒至小腿,走了這麼遠,魏藻的雙腿如同灌鉛,腳趾都腫了,每走一步,都疼的要命。
精蟲上腦的魏藻,早已把肉體上的疼痛置之度外,遠遠看見少女走進了東屋,心高興地都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提起精神,一陣小跑,直奔東屋而去。

他進了東屋,少女正背對著他站著,魏藻剛要上前去溫存,哪知少女轉過臉來,變成了一個羅剎鬼,臉色靛青,獠牙外露,手如鉤爪,兩眼露出兇光,亮的如同燈籠。
魏藻被嚇得差點沒尿了褲子,呆了幾秒鐘,回過神來,轉身就往外跑,羅剎鬼跟著他也開始跑了起來。
魏藻這下可遭了罪了,慌不擇路,拖著疲憊的身體,一口氣,又跑了二十多里,等跑到了他老丈人的村子相國莊時,已到亥時(晚上九點到十一點)。
魏藻慌忙之中,跑到了他老丈人家,對著緊閉的大門,敲個不停。
大門剛剛被打開,魏藻迅速就竄了進去,撞到了一名婦人,自己也跟著倒地。
其餘婦人大怒見此情景大怒,亂哄哄地叫著,各自拿起洗衣服用的大棒,對著魏藻一頓亂打。
魏藻奔跑了這麼久,氣喘吁吁,說不出話來,只拿大聲呼喊:“是我!是我!”
眾婦人圍著魏藻打了一會兒,從房子裡走出來一個老太太,手裡持著一盞燈,走到近前,往魏藻臉上一照,眾人這才知道捱打的是家裡的女婿,先是感到吃驚,繼而一起笑了起來。
第二天,魏藻老丈人派人用牛車把魏藻送回了家,回到家之後,魏藻一病不起,在床上躺了差不多兩個月。

那天見過魏藻的人,都說魏藻不管是從家前往李家窪,還是從李家窪到相國莊,都只看到他一個人,沒人看見他追的那個少女,更沒人見到追他的那個羅剎鬼。
那魏藻那天的遭遇,豈不是因為自己的邪念而招致來的妖狐或者鬼怪一類的邪物對他的戲弄?
我的兄長晴湖先生評論此事時說道:“打那以後,魏藻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樣肆意妄為了,走在路上遇到婦女,他都是低著頭走。所以說,這件事情,也可以說成是神明對他的懲戒吧。”


奴子魏藻,性佻蕩,好窺伺婦女。一日,村外遇少女,似相識而不知其姓名居址。挑與語,女不答而①目成,徑西去。藻方注視,女回顧若招,即隨以往。漸逼近,女面赬,小語曰:來往人眾,恐見疑。君可相隔小半里,俟到家,吾待君牆外東屋中——棗樹下系一牛,旁有②碌碡者是也。既而漸行漸遠,薄暮將抵李家窪,去家二十里矣。宿雨初晴,泥將沒脛,足趾亦腫痛,遙見女已入東屋,方竊喜,趨而赴。女方背立,忽轉面乃作羅剎形,鋸牙鉤爪,面如靛,目痴痴如燈,駭而返走。羅剎急追之,狂奔二十餘里。至相國莊,已屆亥初,識其婦翁門,急叩不已,門甫啟,突然衝入,觸一少女僕地,亦隨之僕。諸婦怒噪,各持搗衣杵,亂捶其股。氣結不能言,惟呼我我,俄一媼持燈出,方知是婿,共相驚笑。次日以牛車載歸,臥床幾兩月。當藻來去時,人但見其自往自還,未見有羅剎,亦未見有少女,豈非以邪召邪,狐鬼趁而侮之哉?先兄晴湖曰:藻自是不敢復冶遊,路遇婦女必俯首,是雖謂之神明示懲可也。

① 目成:眉來眼去,以目傳情。後遂成為女子以目示意,表示心許之辭。 《楚辭.屈原.九歌.少司命》:「滿堂兮美人,忽獨與餘兮目成。」 《文選.顏延年.秋胡詩》:「雖為五載別,相與昧平生。舍車遵往路,鳧藻馳目成。」

② 碌碡:liùzhou,用石頭做成的圓筒形農具。以石為圓筒形,中貫以軸,外施以木框,曳行而轉壓之,用以碾平場地或碾壓穀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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