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许昌七中往事

故事:许昌七中往事

许昌七中往事‖老家许昌

文‖梁耀国


1978年秋,已考上舞阳县城关高中初一重点班的我正在上音乐课,班主任张森林老师(也是父亲高中时的英语老师)疾步走进教室,指名道姓喊我出去。

因为五音不全,音乐课上我经常滥竽充数假唱,说白了,就是跟着同学们的调子光张嘴不出声。那一刻,还以为我的这个小伎俩被张老师发现了,小白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子。等出了教室,看见父亲在外面站着,这才释然。

为了不影响上课,张老师把我们父子俩领到西山墙的梧桐树下。通过他们之间的交谈我才知道,父亲是专门来给我开转学证明、打算接我去许昌上学的。

课间操的时候,父亲去帮我办理退饭票、菜票手续。我呢,回教室收拾书包,回寝室收拾铺盖卷。我的铺盖很简单,只有一领蒲席,一床布单子,底下铺的草苫子则是学校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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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学手续办得十分顺利,次日我就被父亲接到了许昌,入了教师子弟班,俗称小班。父亲就职的七中,全称为许昌市第七中学。

听父亲说,恢复高考头一年,七中就考上十几位大学生,其中北大一位。这一成绩的取得,让老师们都看到了一丝希望。

当时,七中一半男老师都是“一头沉”。所谓的“一头沉”,就是自己在外地工作,吃的是商品粮,老婆孩子都是农村户口,在农村老家靠种地为生。

作为一介老师,仅凭自己的能耐,想把老婆孩子转为城市户口堪比登天难。如今有了考学机会,何不利用起来,让孩子来个鲤鱼跳龙门,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就是在这个大背景下,众老师振臂一呼吁,学校立马同意开办教师子弟班,整合学校教育资源,尽最大的努力,力争将自己的孩子培养成龙成凤。

我自认为自己是个有福之人,赶上了好时候,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一生还有机会进城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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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拼凑起来的这个教师子弟班,共有学生二十三位,班主任是张德义老师,教我们地理。同学张长茂他爸教我们语文,吴琳老师教我们数学,宋俊老师教我们英语。宋老师那时十八九岁,扎了个齐腰的大辫子,像个大姐姐,除了正常的教学外,还教我们学唱英语歌,玩各种有趣的游戏。

我们这个小班,好像是七中建校以来招收的第一个初一班。

为了让我们安心学习,免受其他年级学生的影响,学校特意将教职工餐厅改作我们的教室。进出这个地处校园一隅、独立的小院,必须走东南角的月亮门。

院子中间是菜地,一畦畦,品种有大葱、辣椒、韭菜、荆芥、玉英菜等,周围则是密不透风的梅豆角架。那景象,很像老家的菜园子。

我们一帮男生,活动量大,饿得也快。第三节一下课,就忙不迭地敲教室后面的木板。

伙房有两位师傅,一位姓李,一位姓胡。他们都是好脾气,不管多忙,只要听见响声,准会打开木板,问我们想吃啥,有时候是包子,有时候是蒸馍,有时候两者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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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一只猪娃不吃糠,两只猪娃吃着香。我们其实和猪娃差不多,一看别人吃就眼气,就嘴馋,就想吃。如果蒸的是包子,男生准会一人一个;如果是热蒸馍,再来一盘辣椒熟酱豆,蘸着吃,也美得很。当然了,我们都不是白吃的,账都记在了各自家长的户头上,月底一块结账。

李师傅、胡师傅有俩拿手菜,一是醋溜豆芽,一是炒梅豆角。豆芽吃着脆爽,梅豆角吃着清香,那味道,至今难以忘怀,想想都会流口水。

为找回味蕾的记忆,后来我照着网上介绍的做法,试做了好多回,不是脆劲儿不足,就是香味儿不够,屡试屡败,只好举手投降了。由此看来,大厨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男生里面,只有陈洪涛、申本科和我三个是乡里孩儿,故有同学戏称我们是吃红薯干子长大的,张口闭口都是浓郁的红薯味,都是老土话。

我最最要命的缺点,就是说话带把、带脏字,譬如算鸟吧之类。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同学听罢很生气,把这事给吴琳老师说了。

吴老师一听这还得了,把我叫到教室外,斥责我准是读过骂人书,上过骂人学。那一刻,我羞愧得光想把头藏进裤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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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我们乡下,说话带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一入文明的城市,就被贴上了素质低下的标签。

我也有羞耻心,打被吴老师训诫之后,原本还算伶牙俐齿的我,突然间变得不愿多说了,生怕一不小心顺嘴带出脏字。

我来之前,父亲没有开火,一直在伙上(教职工餐厅的简称)吃;我来之后,仍然没有开火,我们爷儿俩还是在伙上吃。

在伙上吃的好处,一是省事,二是花样多,三是可以吃上应时饭。打个比方,拿午饭来说,炸酱面、三丁捞面、米饭,见天不重样。晌午一放学,饭吃几两打几两。吃罢饭,自己的碗一刷,碗柜里一放,就可以回宿舍休息了。

父亲的单身宿舍正对着我们的教室,抬腿就到了。宿舍中间垒了堵墙,外边办公,里边住人。

学校分的是单人床,我一来,父亲想办法找来一块尺把宽的桐木板,靠墙架着,有效地增加了床的宽度,爷儿俩睡上去不再那么拥挤。

我们不穿的衣服,父亲将其叠好后,整整齐齐地码放进床头的板箱里。屋子虽小,却收拾的干净整洁。

谈及我的学习成绩,在班上算是中游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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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进城的新鲜劲过去,比较感性的我开始想家,想年迈的姥爷姥姥,想为家操碎了心的母亲,想三个活泼可爱的小妹子,以及想天马行空、无拘无束的乡野生活。

有时躺在床上睡不着,我就瞎胡想,若不来许昌上学,在家养几十只长毛兔,天天下地薅薅草,喂喂它们,多自由呀!一月剪一次毛,一斤兔毛好几块,既玩了又来钱,多好的事,干嘛大老远跑这儿上学。

想法归想法,自己毕竟还是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孩子,最终还得听从大人的安排,读书,考学,将来农转非(农业户口转非农业户口的简称),吃上商品粮。

转眼过去了一年。这年暑假过后,父亲将大妹子也接到许昌。开学,我上初二,大妹子上初一。

新学期开学,学校一下子扩招到6个初二班,我们教师子弟班整体并入83(5)班,班主任是胡书言老师,他曾经荣获“全国模范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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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师教历史,他给我们上课从来不带课本,不带教案,只带两根粉笔。课堂上,他边讲边写边比划,眉飞色舞,动作夸张,使得原本沉闷的历史课变得生动有趣,不知不觉,一堂课就结束了。

历史课作为副课,一个班一周只安排两节。胡老师教我们83届6个班的历史课,总共算下来也就十二节。

没课时,他就坐在教室后排跟我们一起上课,发现谁打瞌睡了,悄没声地走到跟前,拿粉笔头砸你。睡觉的同学睁眼一看,班主任在跟前站着,瞌睡虫立刻跑到了爪哇国,睡意顿无。

多数班主任把学习成绩放在首位,胡老师则不然,他最看重的是集体荣誉。

他不厌其烦给我们讲,德智体全面发展了,学习成绩自然而然就会上去。一个人,德不行,学习怪好,也是歪才。一个人,体不好,学习怪好,也是病才。德智体都好了,才是全才。

出于这种理念,我们班的集体活动要比其他班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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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读之前,我们要排着队伍围着操场跑两圈才进教室。下午课外活动,按校运动会比赛项目,一项一项测验我们的体育成绩。

春秋季运动会开始前,哪个同学参加哪个项目,胡老师早已了然于心。

运动会上,运动员拼搏,其他同学呐喊。一百米,我们班冠军;二百米,我们班还是冠军……初二年级百分之九十比赛项目的冠军被我们班获得。这个时候,我们才明白胡老师的良苦用心。

在潜移默化中,在浓郁的比学赶帮超的学习氛围里,我们班的学习成绩在年级一直名列前茅,每次公布成绩,前五十名我们班占绝大多数。

在十多位任课老师中,我对语文老师吴新岭的印象最为深刻。

吴老师瘦高个,仪表不太讲究,看到他,就会让我想起鲁迅笔下的孔乙己。他是83(6)班的班主任,也兼任我们班的语文老师。

每次给我们班上课,他都会搬着他吱呀乱响的破藤椅,往讲台上一坐,裤腿捋到膝盖处,翘着二郎腿,大幅度地晃着讲着。讲到要紧的地方,突然站起身,走到黑板前,唰唰唰,龙飞凤舞写下几个粉笔字,以此引申开去,侃侃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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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诸老师的精心调教下,我勉强扒住河沿,考上母校高中部。

说来也巧,我们这届学生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之前初中都是两年制,轮到我们这届改成了三年制。

等我们考上高中,高中也从两年制改成了三年制。换言之,我们这届学生,初高中比我们的上一届整整多上了两年。

考上高中后,姥爷将家里养的大肥猪卖了,拿出120块钱,托二舅给我买了块上海牌手表。说真的,我戴的表比父亲的电子表都好。一段时间,感觉自己烧包着呢,走在校园里,恨不得把袖子撸到胳肢窝,让同学知道我也戴上表了。

虚荣心一度让我飘飘然。

开学不久,买表的喜悦荡然无存,其原因是数学我听不懂,物理我听不会,英语单词我记不住。一句话,我越学越吃力,明显撵不上趟。越不会,越灰心,渐渐地产生了厌学情绪。

那时候,我最喜欢上地理课。教我们地理的是学校副校长马鸿章老师。

马老师烟瘾特别大,只要下课铃一响,立马打住,疾步走出教室,划着火柴点着烟,深吸一口,就能吸掉半截烟。拿马老师的话说,即便七级大风,他照样能用安阳出的黑头火柴点着烟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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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高一这年,农村开始分地,我家七口人,一共分了十多亩。当时,古稀之年的姥爷姥姥农活已经干不动,家里家外全靠母亲一个人操持,天天累得说话的劲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两个小妹子也陆续被父亲接到了许昌。

一个大人,领着四个不懂事的孩子,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首先,他要解决我们吃的问题。临来许昌,父亲驾辕,母亲拉梢,拉着装满麦子的架子车到县城汽车站,死拉活拽装到票车(现在称公共汽车)顶上,随人运到许昌后,卸下存入东关面粉厂,随时吃随时取面粉。七八百斤麦子,吃一年不成问题。

吃的问题解决了,接着是住的问题。父亲在征求英语组诸老师的同意后,在办公室铺了一张大床,让妹子们同挤一处。

其实,最现实也是最棘手的,还是钱紧的问题。仅凭父亲一个人的工资,供应四个孩子上学,常常捉襟见肘。为补贴家用,父亲联系了电大、夜大,甚至是许昌县二高的课,利用晚上或周末的时间给人家上课。每每看到父亲疲惫的神态,我们兄妹几个既心疼,又帮不上任何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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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妹子接来后,父亲开始立火做饭。一日三餐,做几个人的饭,真让没做过饭的父亲做了不少难。以早饭为例,馒头是从伙上买的,稀饭要自己熬,菜要自己炒。为此,天不明父亲就起床,开火做饭,伺候我们吃,送走我们,脚下像踩着风火轮,夹起教案一路小跑往教室赶。

很多年以后,父亲陪母亲散步,常常把母亲落下一大截。母亲满肚子怨言给我们诉苦时,我们兄妹都会打圆场说父亲这个习惯,都是那个时候养成的。

我虽说是家里的老大,头却没带好。衣,我不洗;碗,我不刷;地,我不拖。所有的家务活,全扔给了身小力弱的大妹子。

我们院十多户人家,共用一个水管。每到周末,大妹子早早端着一大铁盆脏衣服过去洗,害怕洗不净,就在搓板上反复搓,早晚洗鲜亮才拧出来晾晒。衣服全部洗完,差不多需要半天时间。她的手磨出了血,却从未在父亲跟前抱过屈叫过累。

这期间,父亲在临近护城河的空地上开了块菜地,撒了青菜,栽了韭菜,种了食香,来不及买菜时,进去掐一把放入清汤面条里,变下颜色,起码能够增加食欲。

之后,父亲又买了十多只鸡娃,从河里捞些蒙蒙虫,拌以麸子,鸡娃们特别爱吃。半年之后,小鸡长成了大鸡,开始下蛋,曾经出现过一只鸡一周七天,每天下两个蛋的惊人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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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高二下半学期分的文理班,我理科成绩不好,只好选择学文科。我原在84(1),分班后转到了84(4),班主任叫信世效,教我们语文。

此时,父亲已调至刚成立的许昌教育学院,不过还担着我们文科班的英语课。

许昌好几年的英语高考预选题,都是父亲出的,而且年年抽去改高考卷子,以此说明父亲是个非常优秀的英语老师。令父亲遗憾的是,他教好了人家,却没教好我这个赖渣皮儿子。

父亲调离七中后,我们随之搬到了教育学院家属楼上,两室一厨一卫。我住一室,仨妹子住一室,父亲则住进了他的办公室。

从六一路教育学院到七中,大概两公里远,我和大妹子去上学都是步行,起初觉得很远很耐走,习惯后,和同学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不觉间就到了地方。

我爱踢足球,课余时间都花在了这上面,不少球友光知道我的外号梁妖怪,却不知道我的大名梁耀国。

正因为太贪玩、太不用功,我高考预选都没预选上,痛失了参加高考的机会,也辜负了家人对我的期望,我的七中六年学习时光就此打住。现在想来,六年时光白费,只能怨自己不争气,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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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梁耀国,现就职于许昌市房产交易租赁管理处,河南省杂文学会会员,中国民俗摄影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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