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大觉寺的主持,也是雍正的“国师”,却流浪4年悄然圆寂

“觉”是什么?是一种境界:佛的境界。

他是大觉寺的主持,也是雍正的“国师”,却流浪4年悄然圆寂

在大觉寺游历的脚步,步步都让我伴随着淙淙流泉陷入无序的思索;每一阵流风,都令我秉神谛听千年银杏的禅语簌簌……

大觉寺是坐落在北京西郊旸台山东麓的一座著名的禅宗寺院。寺院始建于辽,坐西朝东,这种格局,表现了契丹人“朝日”的习俗。山门上有蓝底金字“敕建大觉禅寺”的字样,很是醒目,似乎提醒着人们,它与帝王有着特殊的关系,从而有着显赫的身份。

入得山门,是青砖铺就的一座小桥,桥下是每年四月初八佛诞日,信徒们放生用的功德池。过了桥,就是天王殿。一般寺院的山门殿里塑有哼、哈二将。大觉寺没有这两员大将,代之的是天王殿前,用路两侧的两块石头。“哼将”为一块“青石”匍匐在地上,闭嘴、沉着脸,又有些腼腆内向的样子;而“哈将”则是一块“黑石”,它黑着个脸,挺着个胸,坦荡又有些粗野的样子。哼、哈二将无声却生动有趣、忠于职守地守卫着这座寺宇。

他是大觉寺的主持,也是雍正的“国师”,却流浪4年悄然圆寂

大觉寺历经辽、金、元、明、清五代,千年流变,世事沧桑,由于这座寺院素有“呼吸通帝座”的特点,因而兴衰荣辱,都与改朝换代密切相关。在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到乾隆十二年(1747年)短短的三十几年时间里,它就经历了由兴到衰,又由衰到兴的急剧起落。是帝王们选择了寺院,还是这座寺院过于亲近了帝王,结果是洁净清凉之地反因“好干世事”而毁誉参半,让后人难予评说。这一段主持寺事的,就是被雍正皇帝俸为国师、令大觉寺名声鹊起的大德高僧“迦陵”。

据说,“迦陵”本是产于印度的一种雀类鸟,因为音韵美妙,好似天籁梵音,所以又被称作“妙音鸟”,“迦陵”一词因此成为佛音的代称。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国师自幼聪慧,能言善辩,于是有了“迦陵”这样一个字。他本是辽阳人,俗姓李,法名性音,问题在于他自己非常地喜爱“迦陵”这个字号,平生就以这个字号自名并示人,这似乎就决定了他一生的宿命:誉因妙音得,祸由妙音起。

迦陵为禅宗中“临济正宗第三十四世嗣法传人”。临济宗为禅宗五家之一,因初创地在镇州(今河北正定)临济院而得名。其传教的方法,多以师生、宾主问答的形式衡量双方的悟境,并以此作为接引学人的方法,特点是单刀直入,机锋峻烈。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当时还是雍亲王身份的雍正,在出资修葺了完大觉寺,力荐迦陵任大觉寺方丈时对迦陵的评价是:“净持梵行,志续慧灯,闲时偶接机锋,不昧本来面目,是可主法席而以宏阐宗风者也”。

他是大觉寺的主持,也是雍正的“国师”,却流浪4年悄然圆寂

此前,迦陵是雍王府的座上客,自康熙五十一(1712年)年经人推荐结识胤禛,迦陵与雍正有着十余年的交往,在雍亲王变成雍正皇帝的过程中,迦陵与其韬晦其外,密议其内,成为雍正的谋士高参。做了大觉寺的主持后,有雍正这座靠山,他在大觉寺开堂演法,编著经书。一时“佛法之隆,与斯为最。以故四方龙象,望风而翕聚者恒万余。”

但就是这位点化凡人,为人指明开悟之路的高僧,没有风光两年,就在雍正继位的元年(1723)春,潜行出京,悄然南下,过起了“一瓢一笠,山栖水宿,居无定止”的隐居生活。不知这是他的自觉明智之举,还是做了皇帝的雍正怕人说自己依靠沙门参政,有“佞佛宠僧”的非议,抑或怕迦陵知情太多,结果是迦陵被放逐了。从雍正初年到雍正四年,那么光显的迦陵消失了,他到底去了那里,没有人知道。

但雍正肯定知道迦陵去了那里。以雍正的性格,迦陵是逃不脱他的视线、他的掌控的。四年的浪迹生涯是对迦陵的考验,看来迦陵的表现还是令新皇帝满意的,于是雍正四年(1726年)秋,迦陵回到了江西庐山归宗寺——那里曾是他在结识雍正之前、在众多寺院争相邀为主持,而他力辞不就,却欣然赴之为“栖息之所”的地方。

他是大觉寺的主持,也是雍正的“国师”,却流浪4年悄然圆寂

回到归宗寺的迦陵是真“觉”了。原来的风光,是“他觉”,是他为凡人开悟,现在他转了一个圈回来,独居静室,闭门不问世事,他自己“自觉”了。当年9月29日,迦陵以微疾示寂,雍正皇帝出于心中的愧意,下令命其大弟子佛泉禅师将迦陵的遗骨运回大觉寺,建灵塔安葬,让佛泉继任了大觉寺方丈。

我相信,圆寂的迦陵还是没有预料到身后的变故,因为他自身的觉悟,并没有带动皇帝的“他悟”。几年后,雍正对他的态度突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仅废黜了迦陵的“国师”封号,还声色俱厉地谴责他:“朕早知迦陵性音(迦陵字性音)品行不端,好干世法,故朕初御极即命其出京,以保法门清规。”指责迦陵不堪为“人天师范”,削其封号,不许其门徒将当年“藩邸之旧迹私记留存,违者重治其罪。”

佛泉是迦陵的大弟子,在迦陵流浪的时候,他追随师傅,“甘心藜蓿,木食草衣,执侍靡倦。其为之真切,事师之诚挚,不啻婴儿之于慈母。”但就是这位具有笃实之性,冰霜之守的大和尚,在大觉寺所藏迦陵画像上题诗曰:“欲要赞,只恐涂污这老汉;欲要毁,又怕虚空笑破嘴。即难赞,又难毁,父子冤仇评谁委?不是儿孙解奉重,大清国内谁睬你!咄,这样无智阿师怎受人天敬礼?”这一段文字虽短,对迦陵所受待遇的不公,和对师傅涉世过深的微言,溢于纸面。今天读来,依然能够强烈地感受到佛泉挥笔之时的激愤之情。

他是大觉寺的主持,也是雍正的“国师”,却流浪4年悄然圆寂

乾隆十二年(1747年),乾隆皇帝到离大觉寺不远的黑龙潭乞雨路过这里,并出内帑重新修葺。于是,大觉寺才被皇家冷落又被皇家认可的皇亲有了荣光。也许后来的主持,没有迦陵的灵气,没有他那样能够打动皇帝的大智慧,也或许后来的皇帝不会像雍正一样反复无常,反正后来的大觉寺虽还保留着皇家寺院的特点,但在关系上确理智得多了,也矜持多了。佛泉更是铭记师傅的教训,“一瓢自爱,足不入城者,十有余年。”

迦陵跌宕起伏的一生,令大觉寺声名远播。但是,历史毕竟是历史,大觉寺现在让人记住的,是那曾经从古人指缝中流淌过的汩汩清泉,和在这清泉中腾发出的淡淡茶香,又有哪个还在祭奠那位毁誉参半的迦陵?

佛学是一门觉悟的学问,内要觉悟人生本身,外要觉宇宙环境,从而支配人生宇宙的大自由,获得解脱。理论虽如此,雍正笃信佛法,他“觉”了吗?迦陵作为方外人,他“觉”了吗?古往今来,到大觉寺不管是参佛,还是赏景的人们“觉”了吗?从古至今,有多少人敢说自己是“觉者”呢?

他是大觉寺的主持,也是雍正的“国师”,却流浪4年悄然圆寂

其实,悟佛无非两点,有没有慧根也在这两点:一个是悟,一个是善。悟便是佛教上说的“觉”,就是万境皆空的色空观,就是把持的得住,拿得起放得下;善,就是博爱。人人都有一颗心,却质地不同,不管原本是什么材料制成的,要在生命的过程中把它礳得像金子一般亮,像孩童一样纯净。

但是,由于我们的根器并不完全相同,由此决定我们不会是乘坐同样的“交通工具”抵达解脱之域,但主要是方向不错就行了。因此我们今人也不必苛刻地责难200多年前那位迦陵,当别人、抑或他自己认为已经觉悟的时候,其实肯定还有着许多的“障业”。生命的过程,是不断醒悟的过程,不苛求别人,同时善待自己,把每一天都活得喜悦充实,就是我们凡人的“觉”了。

时光流传,岁月悠悠。山外的时空几经变幻,而大雄宝殿内的古佛却依然拈花微笑。这微笑渗透在一个个永无休止的轮回中既是永恒。“大觉”,其实并不难——只在那一层薄薄的“心纸”,只在那“一念”!不过我们并不要去追随迦陵大师,我们宁可做尚在修炼中的“罗汉”,虽然没有耀世的光环,但我们向着光明,向着“觉”的方向,心性清明地走下去就行了。

他是大觉寺的主持,也是雍正的“国师”,却流浪4年悄然圆寂

如果雍正与迦陵的灵魂在大觉寺那棵千年古银杏树下相会,他们会聊些什么呢?迦陵还会那样机锋咄咄吗?雍正还会复雨翻云吗?

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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