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蒔花志》:張愛玲最初伯樂文人周瘦鵑,一位有紫蘭情結的種花人

蘇州鳳凰街王長河頭3號。

私家小園林“紫蘭小築”隱於此近百年。

《蒔花志》:張愛玲最初伯樂文人周瘦鵑,一位有紫蘭情結的種花人

曾經的園主避世隱居,傾心於園藝,常常穿著中式衣服,戴一副墨鏡,在園中蒔花寫文。

他稱自己是種花人,在20世紀30年代末40年代初上海舉辦的中西蒔花會上三次獲獎。

他的故事都藏在了園中。

《蒔花志》:張愛玲最初伯樂文人周瘦鵑,一位有紫蘭情結的種花人

1931年,蘇派盆景藝術家、鴛鴦蝴蝶派“五虎將”之一的周瘦鵑被園裡的一株“素心磐口”的臘梅和一簇天竺吸引,花光稿費和積蓄,借了金條買下這座原屬於清代大書法家何紹基後裔的園子。

盛時,假山重疊,花木繁多,四季開謝不斷,紫羅蘭依牆一角,疊石成臺名為“紫蘭臺”。

《蒔花志》一書便是周瘦鵑先生的經典花卉散文名作集,輯錄了他晚年閒居家中所寫的近60篇花卉散文,書中將常見40種花卉結合詩詞深度賞析。另配有將近100幅彩色花卉插圖,裝幀精巧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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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文中字裡行間不難發現,周瘦鵑先生最愛梅花,但,唯有紫羅蘭別有一番影事。

一生低首紫羅蘭

幽葩葉底常遮掩,不逞芳姿俗眼看。

我愛此花最孤潔,一生低首紫羅蘭。

豔陽三月齊舒蕊,吐馥含芬卻勝檀。

我愛此花香靜遠,一生低首紫羅蘭。

開殘籬菊秋將老,獨殿群芳密密攢。

我愛此花能耐冷,一生低首紫羅蘭。

——周瘦鵑《一生低首紫羅蘭》

1912年,周瘦鵑18歲,他中學畢業後,因成績優異留校,任教於上海西門民生中學。他的學生有富家子弟,有年齡比他大的,還有他過去的同學,因此他經常被欺負。

也是在那年冬天,上海務本女校校慶聯歡會上,她在臺上演了一出崑曲,他在臺下動情傾聽,

愛情就在此刻悄然而至。

周瘦鵑對她一見傾心。

經過多方打聽周瘦鵑才知道她是“校花”周吟萍,富家千金,知書達理。而他即使在文壇小有名氣,貧困的家境,讓他意識到兩人的雲泥之別。

但他還是給她寫了一封信。

在無盡的忐忑中,他收到了回信。

自此以後,二人書信往來長達6年,談文學,談花卉,兩個人的感情和默契也在一封封書信中不斷增長。

《蒔花志》:張愛玲最初伯樂文人周瘦鵑,一位有紫蘭情結的種花人

可是他們等來的不是有情人終成眷屬,而是家人的阻撓。

周吟萍有婚約在身,她的父母早已把她許配給了一位富家子弟。

兩個人的愛情在一紙婚約面前顯得無力起來。

最終,周吟萍妥協了,她只剩下一個要求,要讓周瘦鵑來參加她的婚禮。

周吟萍的婚禮上,她戴著周瘦鵑送的一雙絲手套,而周瘦鵑忍痛參加,之後便大病一場。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元·徐再思《折桂令·春情》

原本以為兩個人的故事到此結束,先前種種,即成過往。可是書信往來還未停下。

周瘦鵑曾說:“每得片紙隻字,視為瑰寶。”

周吟萍絲毫不掩飾她的愛戀,以及對包辦婚姻的不滿,她在信中曾經提及,婚後一年,她抱著寄居的心態在夫家生活,始終保持清白之身,竟也捱過了一年之久。

不難想象,在當時,周吟萍是如何艱難求存的,也許她沒想到,這一年的瘋狂舉措,最後卻為她不幸的婚姻埋下了種子。

《蒔花志》:張愛玲最初伯樂文人周瘦鵑,一位有紫蘭情結的種花人

時間一天天過去,周瘦鵑也到了成家的年紀,在母親的催促下,相親,結婚。

周瘦鵑結婚當天,周吟萍也來了。

他們都同時出現在婚禮禮堂,但卻不是對方的新郎新娘。

當晚,周吟萍去看了一出《黛玉葬花》。

我之與紫羅蘭,毋庸諱言,自有一段影事,刻骨傾心,達四十餘年之久,還是忘不了。只為她的西名是紫羅蘭,我就把紫羅作為她的象徵,於是我往年所編的雜誌,就定名為《紫羅蘭《紫蘭花片》,我的小品集定名為《紫蘭芽》《紫蘭小譜》,我的蘇州園居定名為“紫蘭小築”,我的書室定名為“紫羅蘭盦”,更在園子的一角疊石為臺,定名為“紫蘭臺”。每當春秋佳日紫羅蘭盛開時,我往往痴坐花前,細細領略它的色香,而四十年來牢嵌在心頭眼底的那個亭亭倩影,彷彿從花叢中冉冉地湧現出來,給我以無窮的安慰。 ——《蒔花志》

希臘神話中,紫羅蘭是維納斯女神,因愛人遠行,淚滴泥土,開出的花,它代表永恆的美與愛。

可命運終究不會一直讓他們擦身而過,多年後,周瘦鵑夫人去世,而周吟萍離異獨居,二人還能有再次牽手的機會,可是周吟萍拒絕了。

“年華遲暮,不想重墜綺障。”她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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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羅蘭情結

歷史總是驚人得相似,在周瘦鵑所寫的《關於花的戀愛故事》中,記敘了英國小說家沃爾特·斯科特的一樁情事。

那天大雨傾盆,19歲的斯科特,在禮拜堂遇見一個女郎。她沒有帶傘,無法離開,他忙將傘借給她,兩人的感情也開始萌芽。

女郎瑪格蘭,是約翰·貝企士男爵的愛女。二人做了六年的好友,從友情昇華到愛情。

可是後來瑪格蘭在父親的要求下,嫁給了一位爵士的兒子。

斯科特只能借文字發洩,他的小說名著《羅洛白》《荷斯托克》兩部書中,以紫羅蘭花作為瑪格蘭的象徵。

瑪格蘭嫁後六月,他也娶了一位法國女子夏洛特,琴瑟和諧,但舊愛難忘。

《蒔花志》:張愛玲最初伯樂文人周瘦鵑,一位有紫蘭情結的種花人

周瘦鵑喜愛紫羅蘭,喜愛終生。以至於在他的文學創作上,到處可見“紫羅蘭”的身影,連寫信都用紫墨水。

可他自己始終不敢提筆寫下他們的故事。

但鵑萍之戀也沒有就此成為口口相傳的故事,它還是有文字留存下來。

張恨水以他們的愛情為原型,寫下了《換巢鸞鳳》,可惜寫了一半,抗戰爆發,舉家避難,終未成書。

張恨水提筆前曾問他:“為何你自己不寫呢?”

他回:“我怕會把我和她寫成聖人。”

情人眼裡出西施,大抵就是如此吧。

周瘦鵑“一生低首紫羅蘭”,他創辦的刊物中有《紫羅蘭》和《紫蘭花片》,《紫羅蘭》是他在民國初年創辦的,京劇大師梅蘭芳為封面題字,而《紫羅蘭》這本刊物還成就了另一個人。

《蒔花志》:張愛玲最初伯樂文人周瘦鵑,一位有紫蘭情結的種花人

1943年,當時默默無聞的張愛玲帶著《沉香屑——第一爐香》,找到了主編周瘦鵑。

他一口氣讀完了這部小說,很快安排這小說在《紫羅蘭》上發表,隨後,認為“出名要趁早”的張愛玲23歲時在上海文壇一炮打響。

《蒔花志》:張愛玲最初伯樂文人周瘦鵑,一位有紫蘭情結的種花人

種花人

周瘦鵑先生與世無爭,迫於時局,後來在園中過上了隱居生活,與花草盆景為伴,成為一位種花人。

他愛花成癖,加上富於審美觀念,創作的盆景極富詩情畫意。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他盆景園藝專家的名聲更響亮。周恩來、朱德、陳毅、劉伯承、葉劍英等國家領導人都曾到他的“愛蓮堂”欣賞花木盆景。

早在50年代初,他就提出全面整修蘇州園林,並參與拙政園、留園、滄浪亭、獅子林等修繕,為後來申報世界文化遺產打下基礎。

《蒔花志》作為周瘦鵑先生花卉散文的合集,從一篇篇美文中,我們還能看到繁花似錦四季不敗;看到一箇舊式文人獨特的審美意趣;看到“一花一木總關情”。

可惜隨著園主人投井自盡,往日盛況不再,而園井依舊。其中花木盆景幾經修繕才維持如今模樣。

《蒔花志》:張愛玲最初伯樂文人周瘦鵑,一位有紫蘭情結的種花人

園中一角“紫羅臺”中的紫羅蘭,還在那裡守護著一段永恆的愛與美的影事。

也許等到寶藍色小花開放,馥郁花香瀰漫,一雙璧人還能再續前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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