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這樣的張國榮嗎?
隨意地仰臥在車座,衣著凌亂反而增添了幾分性感。
沒有一點架子趴在草地上,只為了觀察一隻羊吃草的神態。
毫不設防地趴在被窩裡睡覺,看這神情,估計已經進入甜蜜的夢鄉……
這樣的張國榮,你可能從來沒有見過。
此時的他,沒有了舞臺上耀眼的光芒,顯得格外平和柔軟。
這些照片,來自於一個人,夏永康。
他是張國榮的攝影師,同時也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鏡頭下的張國榮,褪去了巨星光環,普通地就像是鄰居家的大哥哥。
其實回想起來,他和張國榮的緣分也真的是奇妙,
連當初的相遇,都充滿了戲劇性。
他正式認識張國榮,是因為王家衛。
彼時,他從設計專業畢業,進入了一家和攝影相關的公司,從來沒碰過相機的他,胡亂拍了幾張掛在工作室裡,同事都嘲笑他拍的東西是一堆垃圾,他也不生氣。
誰知造化弄人,有一天王家衛走進了這家工作室,
指著一張照片對他說:“你看這張照片,和別人不大一樣哦。”
他無奈地笑笑說:“是啊,就這一張沒人喜歡”。
王家衛愣了一下,隨即說道:“可是我蠻喜歡呢。”
這個不會攝影的“肥仔”,被王家衛一眼相中,說現在在籌備一部新電影,張國榮主演,缺一名劇照師,你要不要去?
夏永康聽到張國榮三個字,立馬就答應下來了。
其實在認識王家衛之前,他見過張國榮一次。
那一次是作為奚仲文的美術助理去的。
“我第一次見著哥哥時,是他在拍《紅》的封面,但怎麼拍都不如意,我靈光一閃,就問,這個封面能不能其他都不要,只要紅色。
這個想法其實很大膽。但是張國榮立馬就說‘你想法很好!’。”
後來的專輯封面,果然就採用了夏永康的建議。這讓夏永康很是感動。
那日一別,他以為再也不會見到張國榮,但沒想到,有些人即便兜兜轉轉也註定要相遇。
短短几天之後,他就進入了張國榮的電影劇組。
但是當時,兩個人只是工作上有交集,沒太多私人感情。
真正成為朋友,則是因為一次爭吵。
因為夏永康不會用相機,他根本不知道片場拍照,需要給相機加消音盒,所以他時常在劇組發出“咔嚓”的噪音,讓張國榮很難忍受。
張國榮實在受不了,就發飆了,對這個攝影師講:“你很煩人,你的快門聲影響到我,你走開!”
受到斥責的夏永康有點害怕,但又不敢放下自己手上的工作,結果走到遠處又舉起相機,咔嚓一聲。
張國榮當時氣得發瘋:“不是讓你走遠,是讓你走開。”
但是夏永康就跟鐵憨憨似地站在原地,厚著臉皮對張國榮解釋說:
“不好意思,我的工作不是為了你。你罵我,我ok,我頂得住,你罵吧,我還是會拍。”
或許有趣的靈魂註定相遇,相似的人更容易惺惺相惜。
張國榮突然柔軟了下來說:
“我訓斥你,你卻還能堅持拍我,這很難得。你慢慢弄,我等你。”
這一次爭吵以後,夏永康和張國榮成為了朋友,張國榮無論去哪他都跟著他。
當彼此內心不再設防,照片看起來就會真實而自然。
在《春光乍洩》劇組,夏永康拍下了很多精彩的瞬間,最典型的就是梁朝偉、張國榮並肩坐在出租車裡的這一張:
親密中帶著疏離,疏離又帶著親密,一種矛盾的美感,讓這張照片看上去很特別。
這也奠定了後期夏永康的總體拍攝風格:若有若無的疏離感。
何寶榮與黎耀輝是這種關係,我們和夏永康也是這種關係。
既親近,又遠離。
到了設計海報的環節,王家衛一直都不滿意。
不熟悉王家衛的人覺得他很拽,但張國榮貼心地偷偷告訴夏永康,“他很想用你的照片做海報。”給了夏永康很大的鼓舞。
夏永康拍攝了很多照片,最終選擇了那張兩人相擁的照片,背後是阿根廷天空的照片。
因為不會拍照,夏永康常常對不好焦,拍了一些失焦的照片,但這卻是後來他最喜歡的照片。
《春光乍洩》之後,夏永康就轉行踏上了攝影之路。
《花樣年華》和《2046》等,也出自他的手筆。
為拍攝《花樣年華》,他當時找了兩種膠捲,一個偏藍綠色,一個偏橙紅色,他選擇了那個橙紅色調的膠捲。
如果說王家衛見證了香港電影的繁華,那麼夏永康的鏡頭,則藏滿了傾城美人。
他的鏡頭下,處處都是說不完道不盡的風情……
短髮鞏俐,大紅大綠的配色,不顯庸俗,反而充滿了野性的誘惑。
穿上雨衣、戴上墨鏡,就變得又爽又颯。
稚嫩的金城武,看上去只是林青霞的小奶狗。
短髮王菲,有一副不愛搭理人的表情。
穿警服的梁朝偉,還沒有丟掉家裡過期的鳳梨罐頭。
你能猜出這個穿著粉色綢緞,露出光潔圓潤的裸背的人,是誰嗎?
現在她在國際上名聲斐然,但當初她不過是個小心翼翼的追夢人。
穿桃紅色打底褲的張曼玉,換上爆炸頭,普通的如同髮廊小妹。
隨意坐在路邊,甚至感覺有點土氣。
但是這張臉太國際化,所以只要穿上紅裙,就能感受到一股濃郁的國際範撲面而來。
穿白色裙子,坐在水墨畫一般的古村落之中,人與環境相得益彰。
還有舒淇與吳彥祖, 通過這張照片,你似乎能觸摸到他們的青春。
就連走霸道總裁風的阮經天,看起來都沒那麼油膩了。
夏永康的鏡頭,總是那麼細膩,真誠。
一雙眼,就訴說著無限柔情。
還記得嗎?那雙梁朝偉的《眼》。
王家衛曾評價梁朝偉,“單靠眼睛就可以演戲了。”
後來夏永康真的找到梁朝偉,用眼睛,演了一部戲。
成名後的夏永康,拍攝過很多明星,但是對他而言最重要的,還是張國榮。
緣分就是這麼奇妙,那次爭吵之後,張國榮竟然主動指定他,讓他當自己的私人攝影師!他說:
“以後我先問你有沒有時間,你沒空我再去問別人。”
夏永康以為這是句客氣的話,便沒放在心上,結果1997年張國榮在香港開演唱會,叫夏永康:“你來拍照啊!”
合作時間一長,張國榮便越依賴他。去北京拍照的時候,張國榮還去排很長的隊伍,給夏永康買咖啡喝。
再後來,張國榮想拍一個,在中國內地的攝影集,就叫來夏永康,兩個人像是老友一樣,在五個城市邊走邊拍,他們去了重慶,杭州等,花了大半年時間,拍了600多張照片。
在這些照片裡,你能看到一個很放鬆很自然的張國榮。
雖不像舞臺上一樣光芒四射,但卻有一張沒有被欺負過的臉。
照片早就在01年前就拍好了,但是真正公佈卻在10年以後。
現在這裡的每一張照片,對於夏永康來說,都是一個故事
“在西湖邊是他最放鬆的,我們一直走,一直聊,都忘了是來拍照的,只是走和聊。
有時候他會想起來,幫我拍張照吧,而且他那一次,拍了很多張背影。”
“後來我想,他可能是覺得背影,會給人更多的想象空間。”
攝影集出版後,很多人問他,為什麼不在03年公佈,而是等了10年。
其實10年間,有很多人要高價購買這些照片,都被他拒絕了。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不忍心讓張國榮,成為一個被人們消費的符號,為此,他等待了整整10年。
當人們遺忘了張國榮的時候,他才選擇出版了,這部叫做《慶》的攝影集。
為什麼叫《慶》?
是國慶的意思,張國榮是香港人,更是中國人。
夏永康認識張國榮的時候,張國榮已經非常出名,而他卻只是剛畢業的實習生。
轉眼這麼多年過去,他現在已經是著名攝影師,甚至被人稱之為“香港的視覺之王”。
但無論接受多少讚譽,夏永康的頭腦一直很清醒。
他一直清楚地記得,當初那個不會用相機的自己。
只是現在再沒有那個人,在兩人大吵一架之後,突然語氣柔軟地對他說:
你慢慢弄,我等你……
不過夏永康還是覺得自己很幸運,生在那個時代,沒有背景,沒有技術,沒有靠山,卻誤打誤撞認識了那麼多願意提攜他的人,帶他走上了攝影之路……
但其實仔細想想,哪有那麼多運氣,不過是相似的靈魂,終將相遇而已……
所以說還是別輕言放棄,夢想這個東西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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