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祕西班牙祕境——阿斯圖里亞斯

撰文:BRUCE SCHOENFELD

攝影:CHIARA GOIA

阿斯圖里亞斯(Asturias)不但風景絢爛,還有殿堂級美食,與巴塞羅那相比,它更具個性魅力。

第七道菜品上桌時,我才意識到,我之前從未享用過如此可口的大餐。也許你會覺得我有些誇張,但事實就是如此。在西班牙阿斯圖里亞斯的山區,一份海膽配火腿成功俘獲了我的味蕾,也讓我聯想到了這個北部省份的海岸和山峰。隔著兩張桌子,我看到Jose Antelo得意地舉著叉子。

Antelo在巴塞羅那擔任空中交通管制員。他的弟弟Luis是馬德里高等法院的法官。他們都生活在歐洲頂級的美食之都,不必輾轉千里,隨時都享用令人垂涎的美食。儘管有著如此令人豔羨的便利條件,他們每年還是會來阿斯圖里亞斯三到四次。

說到阿斯圖里亞斯,很多人可能並不熟悉,它是西班牙的一個自治區,坐落在比斯開灣(Bay of Biscay)沿岸,環境自然安逸,有鬱鬱蔥蔥的山坡,乾淨怡人的海灘,以及星羅棋佈的野生沼澤。這一地區距離巴塞羅那和馬德里均有幾百公里。當我問起他們為何要不辭辛苦趕來這裡時,Jose笑了。“我猜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要來,”他說道。“在西班牙,你找不到第二個口味和文化都如此多元的地方了。它就像一個小而完整的國家。”


揭秘西班牙秘境——阿斯圖里亞斯

沿海地區的豐富海鮮是各大餐廳的首選菜品,比如裡貝德塞拉(Ribadesella)的格尤•馬爾(Güeyu Mar)。攝影:CHIARA GOIA


揭秘西班牙秘境——阿斯圖里亞斯

阿里翁達斯小鎮(Arriondas),米其林星級餐廳Casa Marcial的花園裡散發著薰衣草香味,餐廳主廚Nacho Manzano就是在這間已經翻修過的農舍里長大的。攝影:CHIARA GOIA

我們選擇在Casa Marcial餐廳用餐,餐廳由舊宅改建而成,坐落在拉•薩爾加(La Salgar)的一條蜿蜒道路上,這是一個散發著松樹香氣的小山村,向北走10公里就到了海岸。但我聽說,拉•薩爾加村隱蔽在這片多山多樹的內陸地區,鮮有人外出,許多居民在整個童年時期都沒見過水。

上世紀中葉,Manzano家族創辦了Casa Marcial,起初是一家雜貨店,出售橄欖油、蘋果酒、牛飼料,甚至服裝。1993年,22歲的Nacho Manzano(老闆的兒子)從沿海歸來開始經營餐館。如今已是米其林二星餐廳Casa Marcial深受Antelos這樣的美食家和當地人的歡迎。但是,要問誰最推崇這裡的菜式——鹹鮮味十足的海鮮以及山村特色的濃豆子燉菜——非其他專業廚師莫屬。

11月的一個晚上,6位來自西班牙各地的廚師齊聚一堂,慶祝Casa Marcial開張25週年。他們不僅僅在表達敬意;還要為Nacho和約50名食客奉上大餐。我們迅速展開了光盤行動:一盤盤火腿、烤兔肉,還有我只在西班牙海岸吃過的鮮甜彈牙的海參都被掃蕩一空。等我從山上回到在吉洪(Gijón)海邊的旅館時,已經是凌晨5點了。

黎明時分,天空下起了小雨,我獨自海堤步道上,看到海上漂著一艘坐滿漁民的小船。我一時有些恍惚,環顧四周想確認自己身處何方,想到剛剛離開的那個小山村,José Antelo的描述瞬間擊中了我的心靈,阿斯圖里亞斯真的就像一個小而完整的國家。


揭秘西班牙秘境——阿斯圖里亞斯

走過這道拱門,就到了La Laboral,這裡是藝術和教育的中心。攝影: CHIARA GOIA

幾天前我開始從馬德里開車北上。當我開上A-66高速公路時,我周圍的臺地已經失去了光彩,灰禿禿一片。在利昂省(León)北部邊緣,我進入了內格隆隧道( Negrón tunnel)——然後我來到了別有洞天的新世界。公路蜿蜒穿過鬆樹環繞的山谷,兩旁的山坡上佈滿了令人炫目的球狀岩層。房屋的落地窗落在石頭鋪就的街道上,古老的穀倉懸在高高的柱子上。有時眼前的景觀更像是愛爾蘭而不是西班牙。當我從利昂來到阿斯圖里亞斯時,並沒有看到正式的分界線。這不重要。我不需要看到。

文化之都碰上趣味港口

我當時正要趕往阿斯圖裡亞首府奧維耶多(Oviedo),這座緊湊的城市大約有22萬居民,與面積稍大的吉洪市(Gijon)毗鄰,二者僅隔著一個迅速擴張的郊區。每個城市都有自己的特色,奧維耶多的博物館較為著名,而吉洪的海灘更勝一籌。每兩年,吉洪競技隊和奧維耶多皇家足球隊都會在座無虛席的體育場展開較量。

大多數遊客會先來奧維耶多。他們在城中搜尋著保存完好的前羅馬式建築(pre-Romanesque architecture),這樣的建築共有14座,包括9世紀的納蘭科聖瑪麗教堂建築群( Santa María del Naranco)。到達奧維耶多之後,我立刻趕去朝聖。我走進了一間用牛奶咖啡色的石頭建成的圓頂房間,窗戶深深地嵌在房間的牆壁上,百葉窗迎著微風敞開著。窗外是一片小樹林,再往遠處看去,一幅城市畫卷慢慢展開。

我花了一小時時間在城中穿行,幾乎在每個角落都能發現雕塑,全城共有一百多座。到達酒店之前,我路過了哥倫比亞雕塑家Fernando Botero的聖母雕像(La Maternidad),一個圓潤的女人抱著一個同樣圓潤的孩子;之後是雕塑家 Miguel Ortiz Berrocal的鬥牛士金屬雕像 “埃爾•迪斯特羅”(El Diestro)。後來,在一個居民區,我看到了Santiago Calatrava設計的會議中心和辦公樓,它看起來像一個即將起飛的龐大有翼生物。第二天,當我見到“El Regreso de Williams B. Arrensberg”時,瞬間就驚呆了,它是藝術家Eduardo Urculo的雕塑作品,身著風衣,被手提箱包圍,充滿疑惑地凝視著這座城市的大教堂。


揭秘西班牙秘境——阿斯圖里亞斯

中世紀小鎮利亞內斯(Llanes)是阿斯圖里亞斯夏季最熱門的旅遊目的地之一。攝影:CHIARA GOIA

奧維耶多的藝術覺醒開始於上一代人,就在Nacho Manzano將國際目光吸引到他所在山區的小餐館之時。這一時機並非巧合。“在那之前,我們不認為阿斯圖里亞斯能給世界帶來什麼,”Nacho的妹妹Esther Manzano解釋說,她在吉洪市中心經營著一家名為“La Salgar”的餐廳。“我們沒有信心。這裡的天氣不怎麼好,交通也不方便,沒有航班,不管從哪來都要開很長時間的車。我們覺得沒人會願意來。”

之後的兩件事改變了他們的想法:上世紀90年代末,歐洲新的廉價航空公司開通了往返這裡的航班;2008年,伍迪•艾倫的電影《午夜巴塞羅那》來到這裡取景,這讓世界各地的影迷大為震驚。為什麼會拋開巴塞羅那去阿斯圖里亞斯呢?“伍迪·艾倫向世界宣告了我們的存在,”Esther說道。“他讓我們獲得了全球的關注,也改變了我們的想法。”這位備受爭議的編劇兼導演的雕像就坐落在卡里尤利亞區(Calle Uria)的對面。

旅遊業為阿斯圖里亞斯注入了活力,為餐廳帶來了客源,改善了人們的生活水平。但阿斯圖里亞斯的本色並未因此改變。去年,西班牙接待了8000多萬遊客,許多著名景點人滿為患。現在的巴塞羅那如同一個展館,早已失去過去那個喧囂港口的韻味。而馬德里看起來像一個國際購物中心。

然而,阿斯圖里亞斯的風土人情和地域特徵都很好地保留了下來。在奧維耶多很難找到英文菜單,即便現在,在該地區的其他地方也幾乎沒有英文菜單。阿斯圖里亞斯出生的廚師Jose andres在華盛頓享有盛名,他希望在小時候的住所旁開一家餐廳。如果餐廳真的開業了,我敢打賭它也不會有英文菜單。

奧維耶多和吉洪是阿斯圖里亞斯地區最大的兩個城市,二者的個性截然相反。與其它內陸城市一樣,奧維耶多較為孤立、保守、注重禮節,似乎有點難以融入。而吉洪是港口城市,工人階級佔大多數,略為世俗,但包容性和開放性較強。奧維耶多鍾愛歌劇院。而吉洪更推崇前衛音樂節。我很高興正好趕上了在吉洪Teatro Jovellanos舉辦的爵士音樂節,買票觀看了門廊四重奏(Portico Quartet)的演出,這是一支獲得英國“水星音樂獎”(Mercury Prize)提名的樂隊;音樂節上還有其他大牌組合演出,比如西班牙樂隊“搖擺之旅”(El Viaje del Swing)。Teatro Jovellanos的霓虹燈很好辨認,它高高地掛在Paseo Begona步行街的上方。Teatro Jovellanos劇院始建於1899年,1975年,獨裁者弗朗西斯科·佛朗哥下臺後不久進行了翻修,並於1995年被吉洪收購。從那以後,這裡就成了一座文化中心。

我在劇院大廳巨大的水晶吊燈下看到了音樂節總監Tonio Criado。Criado在坎加斯德奧尼斯(Cangas de Onís)附近的一個內陸小鎮長大,後來搬到吉洪。現在他不會考慮搬家了。

“吉洪是這個地區最有活力、最有新鮮感的城市,”他說道。“你可以從我們的音樂、美食和生活方式中發現這一點。”當我問他覺得自己更像西班牙人還是阿斯圖里亞斯人時,“當然是阿斯圖里亞斯人,”他脫口而出。“不過更確切地說應該是吉洪。這裡的很多事情在奧維耶多根本不可能發生。”


揭秘西班牙秘境——阿斯圖里亞斯

阿斯圖里亞斯有“奶酪之國”之稱,這裡出產幾十種手工奶酪,包括受原產地保護的卡伯瑞勒斯奶酪(Cabrales)。農場主Javier Diaz Bada和Nicolas Bada Herrero飼養山羊,山羊奶是該地區著名奶酪的原料。攝影:CHIARA GO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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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特勒斯(Sotres)附近,Bada Herrero’家周圍連綿起伏的青山被升騰的薄霧覆蓋。攝影:CHIARA GO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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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az Bada混合山羊奶來製作奶酪,而羊群中有一位好奇的成員在旁觀看。攝影:CHIARA GO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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擠奶時,Diaz Bada停下來撫摸山羊,像是在給它鼓勵。攝影:CHIARA GO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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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los Lopez和他的妹妹Jessica在索特勒斯(Sotres)擁有一家名為Queseria Main的奶酪工廠,他正在一個石灰岩洞穴中清點熟化的卡伯瑞勒斯奶酪的數量。攝影:CHIARA GO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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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戈•厄西納湖(Lago Ercina)是西班牙歐羅巴山國家公園的兩個冰川湖之一。攝影: CHIARA GO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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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姆派克斯海灘(Playa de Campiechos),日落時分,潮水退去,一個洞穴入口露了出來。攝影:CHIARA GOIA

到達吉洪的第二天早上,我參觀了市中心東面的阿斯圖里亞斯人博物館( Museum of the Asturian People)。這聽起來像是一個東歐國家的冷戰旅遊景點,但它其實是一個重建的傳統阿斯圖里亞斯村莊。景區內有一座建於17世紀的農舍,一條有頂的小巷,人們會在這裡玩一種叫做“cuatreada”的保齡球遊戲,還有一家風笛博物館(在阿斯圖里亞斯和加利西亞,風笛是一種常見的樂器),幾間名為“horreos”的傳統穀倉。展區當天的主題是食物。我還參觀了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廚房,其簡陋程度震撼到了我。

這些廚房製作的很多傳統菜品現在在Esther Manzano的La Salgar餐廳都有供應。La Salgar是一家現代化的玻璃餐廳,位於博物館內,餐廳不歸博物館所有,但他們的使命是一致的。如果說Manzano家族的Casa Marcial餐廳為高端美食增添了阿斯圖里亞斯元素,那麼La Salgar則是在吉洪的喧囂中為阿斯圖里亞斯人奉上的家常美食。他們的想法是讓當地食客回味家常菜品的精髓,比如arroz con pitu,一種每個阿斯圖里亞斯人從小開始吃的雞肉飯。Esther表示,“餐館裡做的家常菜別有一番風味。”

洞穴,葡萄酒和更多發現

像舊金山和蘇格蘭一樣,壞天氣常常造訪阿斯圖里亞斯。我離開吉洪,在濛濛細雨中沿著海岸向東走去。每年8月,裡瓦德塞利亞海灘都會擠滿了來此避暑的西班牙人。相比之下,11月的海灘要安靜很多,在小雨霏霏的早晨,這裡如同一個可愛的漁村。孩子們在街上的水坑裡玩水。成年人遛狗散步。店主們站在門口歡迎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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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瓦東加聖瑪利亞大教堂(Basilica de Santa María la Real de Covadonga)由當地開採的粉紅石灰岩建成,矗立在在科瓦東加的聖洞(Holy Cave)附近。攝影:CHIARA GOIA

蒂託·巴斯蒂洛洞穴(Tito Bustillo Cave)就在不遠處,這是上個世紀最引人注目的發現之一。1968年,一群業餘洞穴探險者發現,幾個世紀前落下的岩石封住了一個洞穴的洞口。他們帶齊全部裝備後返了回來,設法移開岩石。當他們進入到洞穴裡時,驚奇地發現裡面竟然有若干個相連的洞穴。巖壁上還繪有一系列宏偉的壁畫,其歷史可以追溯到一萬多年前。根據碳年代測定法推算,另一幅神秘的洞穴壁畫繪於大約3萬年前。

儘管這片遺址已經得到了眾多專家的認可,但它引發的疑問要比它給出的答案多得多。為什麼同一個地方的畫作繪製時間會隔了兩萬年呢?

我在格尤•馬爾餐廳(Güeyu Mar)邊吃午飯邊思考著這個問題。 這家餐廳裝飾華麗,門口掛著一條巨大的塑料石首魚。大廚兼老闆Abel Alvarez自2007年就一直在這裡烤魚。

Alvarez擅長烹調海產品,每天都有漁船送來剛捕撈的海鮮,他也會使用自己保存的罐頭海鮮。菜單上沒有肉類,也沒有米飯或土豆,只有海鮮、當地蔬菜,以及美味的麵包卷。我吃了剃刀蛤和沙丁魚,然後是烤牡蠣和石首魚。佐餐的阿斯圖里亞斯葡萄酒(Asturian wine)產自內陸酒廠Dominio del Urogallo,它是該省西部為數不多的幾家優質釀酒商之一。阿斯圖里亞斯葡萄酒由三種當地紅葡萄品種混合釀製,有著涼爽產區白葡萄酒的核果香氣,嚐起來像海的味道。

雨又下了起來;我走出餐廳時,一條鮮豔的彩虹從陡峭的山頂一直延伸到了水面。然後我開始向內陸進發,在坎加斯德奧尼斯(Cangas de Onis)停了下來。

第二天早上,我來到了科瓦東加,這是西班牙最具歷史意義的景點之一。公元718年,穆斯林征服西班牙期間,一手建立起阿斯圖里亞斯王國的西哥特貴族Pelagius在科瓦東加之戰中帶兵重創了摩爾人軍隊,此後穆斯林在也沒有進攻過阿斯圖里亞斯山區。

雖然近800年後西班牙人才將摩爾人驅逐出境,但科瓦東加之戰標誌著局勢逆轉的開始。科瓦東加有著令人驚歎的自然環境,道路蜿蜒通向峽谷,途中經過瀑布和一個小神殿。粉紅石灰岩建造的科瓦東加大教堂矗立在山巔,在薄霧中閃爍著光芒。

我之前來過這裡,當時沒時間開車去歐羅巴山國家公園的湖泊。現在我正駕車行駛在另一條道路,前往那些湖泊。樹木向後退去,視野越來越開闊,眼前出現了漫天雲朵的天空。

然後我聽到了鈴聲。開始時聲音很輕,不久金屬聲就蓋過了汽車收音機的聲音。我繞了個彎,看到一群羊,看上去有好幾百只,正在一排排停著的汽車前面小心翼翼地穿過馬路。

我把車停好,走到附近的灌木叢中,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胸口感到了一陣刺痛。遠處的山峰沉默地環繞在四周;我只能聽到羊鈴的嘈雜聲,聽起來像是正午教堂的鐘聲。司機沮喪地按下了喇叭,但那隻會讓羊群停下。它們從容地環顧四周,確信可以穿過去,於是改變了隊形。

最後,離群的動物也過了公路。此時,滯留的車輛已經排滿了山路。我看到汽車開始移動但我還不能走回去。羊鈴叮噹作響,空氣裡傳來噼裡啪啦的爆裂聲,山峰看起來就像大教堂的尖頂。我進入了一片羊的海洋,但沒有看到牧羊人。我從未去過這樣的地方。我不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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