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窦唯，也许有些年轻人会问，他是谁呀？
当然，也会有人表示疑惑，不就是那个总被媒体冠以“王菲前夫”的他，那个从前被称为“摇滚先锋乐者”而如今长成了地中海、啤酒肚、脑门泛光的他？
每每看到窦唯的消息，内心都难以平静。
坐地铁、吃凉面、骑电驴这种平常人都会干的事，只要发生在窦唯身上会被人拿出来指手划脚。
甚至当他扎着道士头，穿着T恤去商场买折扣衣服都会被媒体大做文章。
但也有真正了解窦唯的人。他们承认如今过着极其平淡甚至被称“不体面”的他，更加记得那些年唱摇滚和自由的他。
窦唯，窦唯。这沉重而陌生的名字，仿若隐士遁入地下多年。在上世纪90年代的乐坛里，他是令人顶礼膜拜的摇滚先驱，事业辉煌如日中天；在现今浮躁的时代中，他依然保持“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品格。
01
二十多年前，少年意气风靡红磡
往前翻个二三十年，当时的窦唯也有一张让无数少女舔屏的脸，明明有颜值却偏靠才华，而且还一直行走在潮流前线。
他的好友苏阳是这么说的：
“初中的时候，他穿一身特别紧身的牛仔服，那时候这样穿衣服的人特少。社会上流行霹雳舞，窦唯很擅长。”
平心而论，窦唯年轻时称不上绝对意义上的帅哥，单眼皮加上尖下巴，最多算是清秀型。
但在那个年代，各方面审美都超前的窦唯深得少男少女喜爱，连从不夸人的高晓松老师都对他赞不绝口。
要想了解窦唯，必须从黑豹开始。
窦唯父亲是个吹民乐的管乐手，在父亲的教导下，他在大多数孩子烂漫打闹的年纪，学会了吹笛子。
他第一次表演吹笛子，是在幼儿园，那年他才六岁。可大概他的父亲也没有想到，民乐人会带出西洋音乐才子，吹笛子的窦唯爱上了摇滚。
1988年，19岁的窦唯加入摇滚乐队“黑豹”乐队，包揽了大部分曲目的词曲创作；
1991年，专辑《黑豹》一经面世就遭到哄抢，正版卖了150万张，盗版更是有2000多万张；
一首《无地自容》取得了难以置信的轰动，从此，黑豹站上了最辉煌的巅峰。
在《无地自容》MV中，窦唯散着一头飘逸的爆炸头，皮制夹克背心搭配骚紫碎花紧身短裤，白袜子搭配美国伞兵靴，潮到飞起。
在那几年，有摇滚的地方肯定会有黑豹的声音。
然而就在黑豹乐队如日中天时，窦唯因为与王菲的感情，做出了一个令人吃惊的决定：离开“黑豹”。
窦唯离队时，黑豹乐队的经纪人郭传林曾跟他谈了条件：“以后别唱黑豹的歌，你一唱，我们这边肯定完蛋。”
他答应了。
那年窦唯年仅22岁。
离开黑豹的窦唯，组建了新乐队。
1994年5月，窦唯发行了第一张个人专辑《黑梦》，与张楚、何勇并称魔岩三杰。
提到“魔岩三杰”，必定少不了1994年那场轰动摇滚界的香港红磡演唱会，当时就连四大天王都甘心坐在台下听他们唱歌。
25岁的窦唯顶着一头短发，身穿黑衣出场，沉静，内敛，安然地站在台上，却依然是舞台的焦点。
当鼓声响起，他的声音里迸发出一种看不到摸不着的力量，一首《高级动物》让全场热血沸腾。
《高级动物》是专辑《黑梦》里的一首歌。歌词用48个词语形容了所谓的高级动物——人类。这48个词语几乎涵盖了人类所有的品质。
矛盾 虚伪 贪婪 欺骗 幻想 疑惑 简单 善变好强 无奈 孤独 脆弱 忍让 气愤 复杂 讨厌
嫉妒 阴险 争夺 埋怨 自私 无聊 变态 冒险好色 善良 博爱 诡辩 能说 空虚 真诚 金钱
伟大 渺小 中庸 可怜 欢乐 痛苦 战争 平安辉煌 暗淡 得意 伤感 怀恨 报复 专横 责难
这些词语有褒义，有贬义，彼此矛盾。而人类就是一个矛盾的纠结体。
最后一直在重复的歌词“幸福在哪里”，唱的不经意，确是包含对幸福的憧憬。
后来再听《噢，乖》，窦唯在歌里的长吟，忍不住让人跟着哼哼。
在那个人人都还在反叛的摇滚时代，窦唯的创作开辟了新世界，他在进行创新的同时还学会了自我表达，作品中带有严肃性和自省性。
一代年轻人在他的歌声中寻找共鸣，感受着或伟大、或渺小的人间悲喜。
如果照此势头，窦唯将在音乐界如鱼得水。但从1995年起，窦唯逐渐告别将他捧上高位的金属摇滚。2000年后，他的音乐一步步偏离商业标准，走向小众。
他不是不明白粉丝经济能给一个人带来什么样的好处。
在一次采访中，记者问他“你知道什么是名利吗？”他说，有名好办事，有利生活好。
他全都知道，但依然不想要。
02
他的歌从摇滚中来，归于呢喃归于寂静
有人说，窦唯年轻时性格刚烈，到中年渐渐变得像水一样柔软，上善若水，水利而不争。但窦唯一直是窦唯，没有改变，只是在不断转换。
他的作品有许许多多种风格，甚至同一首歌里，他都能极其自然地表现出不同的唱法。在《噢，乖》和《窗外》等歌曲里，竟然能让听者产生有好几个人在唱歌的错觉，这些歌曲所跨的音域极大。窦唯用不同的音色表达出或辽阔或柔情或恬静的意境，短短的几分钟里有着极其丰富的内容。
当你以为他下一张专辑依然是云淡风轻的风格，他却突然转身给你来了一段黑色磅礴的《殃金咒》；当你以为他会延续着暗黑的摇滚路数，他又上升到氛围飘逸的《天宫图》。
他唱《艳阳天》。
每次听，都能想象出一副远离车水马龙的悠闲景象，夏天的榕树下，老大爷坐在大藤椅上拿着蒲扇听着小曲儿，再喝上几口查，脚下的节拍紧跟着曲儿一上一下，那是一个古老遥远的夏天。
他唱《雨吁》。
歌词读来晦涩难懂，听来却让人低头沉思。也许是能够在其中听到歌者的孤独，也恰恰像听者的孤独一般无人能懂。
到后来，他开始不唱歌了，只做音乐，名字也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在后期的音乐作品中，他尽情挥洒笔墨，描绘那些存在于他心中的远山，白云，竹。他不断地在突破自我，不断地尝试更丰富的元素，不断地令听众产生新的感受，不断地发出最符合他当下的声音。
听到他的音乐，就觉得心里特别安稳，不管是《山河水》、《雨吁》那样的音乐，还是早期黑豹时期所有的摇滚乐，都能找到一起共振的感觉。特别温柔，特别豁达，像春风，像河流，像太阳，像回到小时候。
《人物周刊》采访窦唯时问过他，有没有觉得自己的音乐意识太超前？
他说：“我不觉得是超前，相反我们好像有一点返璞归真。”
窦唯的音乐，也同他的经历一般。
虽然曾经风光无限，可如今平淡清贫的生活，窦唯照样波澜不惊，“这是我选择的顺其自然的生活，但我不会离开音乐。”
03
离开体制，最终忠于自己的故事
2016年，《鲁豫有约》采访张楚，鲁豫问：“当年有句流传很广的话，说红磡之后，张楚死了，何勇疯了，窦唯成仙儿了，你怎么看这句话？”
张楚说：“何勇我不能理解，对窦唯，能稍微理解。我记得他说过一句话，叫最难熬的就是清净，我想一个人最大的救赎，就是让自己安静下来。”
这时窦唯想要的，从来都只有清净。
2010年的“怒放摇滚英雄演唱会”，昔日摇滚英雄齐聚上海，定下了唐朝、黑豹、何勇、张楚之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邀请窦唯，窦唯却说：“多谢哥儿几个的好意，这么多年还没把我忘了，但我已经和摇滚乐没什么关系了。”
2017年，窦唯应手游合作方的宣传要求，回答了一个6年前的提问：“窦唯目前在干什么？”
多年过去，往事如烟，如今的窦唯和从前一样，依然只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黑豹乐队经纪人赵明义曾对媒体说起窦唯的生活，“他没有版税，也没有演出费，就在酒吧里有很小的演出。他不要求吃多好，能吃饱就行了。他是仙人，我搞不懂他。”
不只是赵明义，很多人都搞不懂他。每当有网友偶遇“不修边幅”的他时都忍不住嚷嚷：“窦唯不应该是这样潦倒的吧？”
还记得黑豹乐队时期，窦唯形象一直以电蓬松的长发、光着膀子穿皮夹克和紧身破洞牛仔裤为主，成为乐队最突出的标志。
而曾经令人顶礼膜拜的摇滚少年如今变成了中年油腻大叔，很多人唏嘘不已，甚至用上“潦倒”这样的词。
毕竟他身上有这么多标签，不怕没有话题没有流量。以他的音乐履历，足够在音乐综艺中指点江山。如果能够复出，他大概率能做出几首广为传唱的流行金曲。
而对于大家汹涌澎湃的议论，窦唯只简单回应八个字：“清浊自甚，神灵明鉴。”
对待金钱，他只为基本需求，也许他觉得内心富足比什么都重要；
对社会关系，他一方面努力逃离大众，另一方面却又在和性情相投的小圈子密切交往，他不愿意媚俗，也不愿被消费；
对于兴趣，他只是纯粹地喜欢，除了音乐，他还爱画画。他说，“甭管我画什么，我觉得这个过程特舒服，可以忘掉一切”。
有朋友看他生活拮据曾主动提出帮他出版画册，结果被婉言谢绝，因为他觉得出版就变味了。
百合是窦唯经常在画中表现的意象
窦唯画笔下的音乐现场
04
他就是仙儿，不妥协不逐流
在如沙般流动的时间里，窦唯一直在我行我素。
在摇滚乐发展得极致的时候，他离开了如日中天的黑豹；当所有人都觉得红磡是绝世盛典的时候，他说那是一场商业的阴谋并拒绝以此谋利；在人们在以金钱论成功时，他离开了所谓的乐坛，做起一个真正的音乐家。
2013年，《殃金咒》，2015年，《天真君公》，2017年，《间听监》。
他过着顺乎天意，合情合理的生活，也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直到现在，他仍在创作着，如果想了解更实质的“窦唯现状”，从他每次的新作里便可直接获得。
窦唯的每张专辑从不是那一个阶段所有作品的简单罗列，而是根据所述主题进行精心排布。
他从不看市场潮流，仍旧卖着自己的实体专辑，数字音乐则免费开放给大家听。
有人如此评价：“后期窦唯不管专辑销量如何或别人是否欣赏，他只做自己的音乐，他的歌可以没有歌词，但他用音乐来填充、来表达自我的想法。如果说前期窦唯是音乐人的话，后期他就是艺术家，就像行为艺术一样，他是用声音作为艺术。 ”
如今年过五十的窦唯顺应着生命和时间，自觉进入到中年时代，没有丝毫的反抗。
他也曾像所有中年人一样，油腻、俗气、发胖、邋遢、遇到婚姻问题......
这是一个泯然众人的窦唯，这也是一个返璞归真的窦唯。
之前有一篇热门文章说道，“有的人，他不在江湖，江湖处处有他的传说；他一出江湖，这江湖便是他的。”世事变迁，江湖还是不是窦唯的我们没有人能保证，但值得坚信的是，喜欢他的音乐的人，会为他创造一个江湖。
对于窦唯，他真实，自始至终他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使自己得到快乐。
我想，不恰当的同情或者膜拜，他都不需要。
不如，看看他的字画，听听他的音乐，或许能有一番新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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