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人订媳妇(二)

我背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相思之苦踏进了我人生中的最高学府——包头煤校。我觉得我把香香也带到我们学校,带进我的宿舍,带到我的床上。


我和香香之间好像有一根长长的揪不断的皮筋连着似的,我这端是动点,她那端是定点,她被固定在一个定点上(丰镇大西社),她的身影时不时地被我拉的和我并在一起,拥抱着我。开学典礼大会上,校长几经提醒我们,四年的大专教材我们务必三年学完。在繁忙而紧张的学习过程中我多么希望把这根皮筋拉断,让我轻松的完成学业。可是事与愿违,多少次我拼尽全力也挣脱不断这根皮筋。


三年的学制其实很短,对我来说觉得是那么漫长,香香的身影没有一天离开过我。在毕业考试中,班主任老师看出来我常常身心不定,将我批评的一塌糊涂:杜海旺,进校时你的录取分数全班第一,离校呀你想来个倒数第一?你务必要集中精力应对毕业考试!考出好成绩!老师相信你!毕业考试结束了,我的总成绩虽然说可以,但比刚入学那会儿下降了不少。一九八零年底,我被分配到乌海市海勃湾矿务局平沟煤矿。


刚分配到矿上,一切工作就绪,提亲的连绵不断,都知道我们是农村来的,不会自搞对象,所以提亲的特别多。那个时候我们分配来的学生按国家干部待遇,要说找对象都是香饽饽,一般的姑娘还抢不到手。但对我来说,不管谁给提亲,哪怕姑娘长成仙女我都全然拒绝,我计划八一年不找对象,八二年再说。因为我是这样想的:我还想回去找一找香香,如果能找见,看她的婚姻是否幸福。若是幸福,我断然离去并祝她幸福到永远。若是不幸福,我务必征求她的意见,帮她立马离婚和我结婚。


一九八一年十月份,我硬打闹的和领导请了半个月假,专门回丰镇大西社避开父母又找了十来趟香香,还去她们村里打问了知情人士但都无结果。我只能抱着失望又回到了矿上。临走前父母千叮万嘱,明年一定要把媳妇儿领回家。


返回矿上,我的心情五味杂陈那才叫难受。转眼间八二年春暖花开,说媳妇的人又渐渐多了起来,父母要儿媳妇儿的声音不时地在我耳边响起。我想找见香香看来是没有希望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不论谁说来媳妇儿先看看吧。连续看了五个姑娘,工作都不错,长的都可以,可我就是看不上,不是傲娇就是飘飘然,要不就是虚伪。没有一个能像香香那样踏实,憨厚,温柔,喜庆。三月份的一天,又有个老乡叫王三跟我说,从咱们老家来了一个姑娘,在她姐姐家,长的很漂亮的,她姐姐、姐夫都是咱们老乡,咱们假装串门子,先看看,看对了算,不对了拉倒。我听了不屑一顾地说,看看吧,串门子的不过哩。


下了班吃了口饭,我俩就直奔老乡家,一进门姑娘手里拿的一本书正给她小外甥讲故事,我一看愣住了,咋这姑娘长的和香香一模一样,个头,体形也一样。我差点儿就叫她香香。人家姑娘看我们进去了忙乱的赶快给我俩沏茶倒水。我的脑子里还是晕晕乎乎的把她当作香香,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便问姑娘,啥时候来的?听她说话我心跳的更厉害了,闪身踏浅的说了几句话。再看姑娘的举止言谈,行由动态也和香香有相似之处。当时我有点把控不住自己,生怕跑过去抱住人家喊开香香。我当机立断说王三,咱们先回去吧,单位领导叫我有事,差一点忘了。我和王三和她们摆摆手就出来了。


从她们家出来,王三问我有啥事,我说没事,那会儿不知道咋啦,心跳得快往出蹦呀。这会儿怎样?不行去医院。我说不用了,这会儿没事了。你说那个姑娘行不行?我笑着说,行!挺漂亮的。王三哈哈哈大笑!原来是看见人家姑娘长的漂亮,你的心跳开了!俩个人哈哈哈哈哈哈,像拣了个金鸡头乐的放声大笑。王三问我,这个姑娘没工作,户口也在老家,你愿意吗?我说,那些都是小事。


我和姑娘三月二十号见面,四月十八号就结婚典礼了,这正是人们所说的闪婚,姑娘的名字叫曹二女。家住原来的丰镇县马家圐圙公社左圐圙村,正是我现在的贤妻。


婚后我俩恩恩爱爱,相敬如宾。她心灵手巧,勤俭持家,吃苦耐劳,小日子过的风生水起,人人羡慕。婚后由于爱妻身上兼具了香香的很多优点,我看见了爱妻好像看见香香。爱妻让我减轻了对香香的很多思念。现在爱妻已当了奶奶、姥姥。她如今既是我的贤妻又像我的良母,瞻前顾后,为我这个小家操碎了心,她关爱了小的,包容了老的,我深感荣幸。八七年给她落了城镇户,八九年安排了正式工作。2012年已退休在家。多少年来最让我佩服的是她的宽宏大度。


刚结婚的那几年,由于我对香香的过度思念,经常在睡梦中抱着她喊着香香,有时说梦话也喊香香。刚开始爱妻问我,谁是香香?你多次说梦话喊她。我说是我远方的一个表妹,她一笑了之。后来我又多次在睡梦中叫喊香香,爱妻笑着说,别装啦,你跟香香肯定有一腿。我觉得也很荒唐无法解释,就把我和香香的事如实告诉了她。她说:咱俩婚前的事我不追究,但婚后务必要归正。她说完此话让我感动的一夜未眠。但我对香香的情丝还是扯不断。


二零一九年五月份的一天,我在丰镇市华大商场碰到了香香。一开始我不敢确定,她沧桑的脸挂满了皱纹,头发白了一多半,腰也弯了,背也驼了,完全是一副老奶奶的形象,仅有那双乌黑的眼睛还在发光,但缺少了以前的灵性。我看她也在瞅我,目不转晴,显的那么迟钝,这时我认定她就是香香,我激动的泪水难以控制,我想抓她的手,想倾诉四十多年的相思之苦,想问她现在是否安好,嘴里毫不犹豫地喊她香香。她猛然抓住我的手,泪水哗哗地往下流,嘴里不停地说,我大大把我害苦啦!我大大把我害苦啦!她已泣不成声,她的双手又抱住了我的腰,我扶住她瘫软的身体,周围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俩身上。这时柜台里有一位四十来岁的售货员喊我,大叔,大叔她神经啦!我吓了一跳,真不敢相信,她神经了还认识我。我听说神经了,第一反应想推开她,可又不想推开她反而相互抓的更紧啦。我想说的话很多,但无从说起,这时过来一位四十来岁的女人嘴里喊着妈、妈,并使劲把香香从我手里拉走。看着我说,对不起大叔,对不起大叔,我妈有病!我妈抑郁啦!我呆若木鸡,好像天旋地转。当我醒悟时,香香的女儿扶着她上了一辆出租车,越走越远……


香香和她女儿打车走了,她牵引着我沿着她走远的方向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我作痛的泪水流了很多。我想,这个短暂的相见又留下了多少遗憾,连个联系方式也没顾下留。连一句话也没顾上说,连个好也没顾上问……


我回了家擦干眼泪,和老伴儿说,我看见香香啦。她说:快别瞎说啦!你可能又想香香啦?真的,香香神经啦,我在华大看见的,她女儿领着她。老伴儿知道我不说假话。那你没和她搭话?我说,四十多年了谁也不认识谁,说啥话哩?噢,捏孩儿要是神经了,多可怜呀!做个女人真难,她眼里渗出了泪花。我嗅见泪花既有醋味又有怜悯之意。


我觉得香香没有神经也并未抑郁,我估计是因为多少年的生活不如意和坎坷经历再加上对我的相思之苦折磨的她太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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