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臨其境:在時光流轉中聆聽那些來自歲月中的好聲音

曹公在《秋窗風雨夕》一詩中寫道:誰家秋院無風入?何處秋窗無雨聲?羅衾不奈秋風力,殘漏聲催秋雨急。寥寥四句,似乎就能聽到颯颯秋風掠過牆頭簷角,吹落一地黃葉,角落裡的幾叢竹子沙沙作響,此時天空中飄灑起綿綿細雨,滴滴答答地敲打在紗窗上,似與人耳語 …… 夜深人靜時,一陣陣更漏之聲由遠及近,窗外雨聲愈發急促了起來。

身居浩瀚宇宙之間,我們總是能聆聽到大自然中的各種聲音,鳥雀鳴啾,風呼雨喚,撥動多少心絃,生起無數情思。而人類那些字正腔圓,中氣十足的聲音也可媲美自然的聲音,變幻萬千,或激昂頓挫或低迴婉轉,或醇如苷醴或脆如銀鈴,總能給我們以美的享受。不妨讓我們一起來聆聽這些歲月中激盪著的好聲音。

聲臨其境:在時光流轉中聆聽那些來自歲月中的好聲音

① 薛譚學謳

薛譚從師學藝,自以為爐火純青,志得意滿準備下山。未料師傅秦青在餞別之時露了一手:他手拍竹板大放悲歌,歌聲雄渾高亢,直入雲霄,四周的林木都被這強勁的聲浪震得搖搖晃晃,天空浮動的雲彩似乎也遇到阻隔般停了下來。

薛譚羞赧滿面,方知學無止境。秦青又趁熱打鐵,談起前輩偶像韓娥之逸事。韓娥貧乏,唱歌賣藝為生,那悠揚曼妙的歌聲宛如一條七彩赤練,直拋向那高高的房梁,三天之後依然餘音嫋嫋。韓娥一路艱辛,衣衫襤褸常為人側目甚而言辭侮辱,她悲痛不已,俯獸慟哭,悲悲切切千迴百轉,一鄉之人聽著無不悲從中來,一邊鼓掌賀慶,一邊輕舞共和。大家贈給韓娥許多的財物併為她殷殷送別。

孔夫子在齊國聽到韶樂之後,欣然曰:三月不知肉味。音樂和歌聲可使大地同鳴,山河共舞,可使人悲而忘憂,樂而忘喜,可永遠留存於悠悠歲月之中!

薛譚學謳於秦青,未窮青之旨,於一日遂辭歸。秦青乃餞於郊衢,撫節悲歌,聲震林木,響遏行雲。薛譚乃謝求返,終身不敢言歸。秦青顧謂其友曰:“昔韓娥東之齊,遺糧,過雍門,鬻歌假食而去,餘響繞梁,三日不絕,左右以其神弗去。過逆旅,凡人辱之,韓娥因曼聲哀哭,一里老幼喜歡抃舞,弗能自禁,乃厚賂而遣之。故雍門人至今善歌哭,效娥之遺聲也。” — 張華《薛譚學謳》

聲臨其境:在時光流轉中聆聽那些來自歲月中的好聲音

② 口技

京城宴席之間有擅口技者即興表演。眾人但見一帷幕後影影綽綽,頗有虛張聲勢之感。“啪” 的一聲脆亮醒木拉開了序幕。但聽得遠處傳來犬吠聲,一婦人猛然驚醒後打著呵欠翻了個身,一旁的丈夫卻還在喃喃夢語。忽然,有嬰兒啼哭起來,兩人趕忙起身。婦人一邊餵乳,一邊哼著曲兒拍打著小嬰兒的肩背。不料另一個大點的孩子也醒了,嘴裡嘟嘟囔囔,丈夫見勢不妙,呵斥他趕緊接著睡覺!當下此刻,啼哭聲、哼唱聲、斥責聲、囈語聲夾雜並起,眾賓客一個個伸長脖子望著帷幕的方向,微笑點頭,肅然稱奇。

些許片刻,丈夫打起了歡暢的低鼾聲,婦人嘴裡的小曲也慢慢停了下來…… 一片寂靜聲中但聽得有隻小老鼠竄了出來,撞到了盆子、器皿,婦人在夢中發出了咳嗽聲。賓客們的心情稍微鬆弛下來,逐漸端正了坐姿。

忽然,一人大呼:起火啦!兩人連忙起身呼叫,兩個孩子也哭鬧了起來。一時間,就有成百上千人大聲呼叫,成百上千的小孩哭叫,成百上千條狗汪汪地叫。風大得很,火勢愈發猛烈,發出爆裂的聲音,房屋噼裡啪啦的倒下去。人們一齊呼喊著用力拉倒燃燒著的房屋,急促促往外搬東西,呼啦啦潑水…… 當下此時,千繁百雜,萬聲畢至,座下眾人縱然有上百張嘴,有上百隻手,都無法立時分辨出其中的一種聲音,無法準確辨認其中的一個方向。

大家夥兒一個個臉色發灰,戰戰慄慄地直起身來,擼胳膊挽袖子就準備衝將出去。忽然醒木一拍,各種聲響全部都消失了。撤去圍幕一看,裡面只有一個人、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把扇子、一塊醒木。

聲音之妙,可雌雄莫辨,老幼鹹集,可亂假成真,虛張聲勢,可以一人抵千軍萬馬,可以一聲擬天地萬物,奇哉壯哉!

京中有善口技者。會賓客大宴,於廳事之東北角,施八尺屏障,口技人坐屏障中,一桌、一椅、一扇、一撫尺而已。眾賓團坐。少頃,但聞屏障中撫尺一下,滿坐寂然,無敢譁者。遙聞深巷中犬吠,便有婦人驚覺欠伸,其夫囈語。既而兒醒,大啼。夫亦醒。婦撫兒乳,兒含乳啼,婦拍而嗚之。又一大兒醒,絮絮不止。當是時,婦手拍兒聲,口中嗚聲,兒含乳啼聲,大兒初醒聲,夫叱大兒聲,一時齊發,眾妙畢備。滿坐賓客無不伸頸,側目,微笑,默嘆,以為妙絕。未幾,夫齁聲起,婦拍兒亦漸拍漸止。微聞有鼠作作索索,盆器傾側,婦夢中咳嗽。賓客意少舒,稍稍正坐。忽一人大呼"火起",夫起大呼,婦亦起大呼。兩兒齊哭。俄而百千人大呼,百千兒哭,百千犬吠。中間力拉崩倒之聲,火爆聲,呼呼風聲,百千齊作;又夾百千求救聲,曳屋許許聲,搶奪聲,潑水聲。凡所應有,無所不有。雖人有百手,手有百指,不能指其一端;人有百口,口有百舌,不能名其一處也。於是賓客無不變色離席,奮袖出臂,兩股戰戰,幾欲先走。忽然撫尺一下,群響畢絕。撤屏視之,一人、一桌、一椅、一扇、一撫尺而已。— 林嗣環《口技》

聲臨其境:在時光流轉中聆聽那些來自歲月中的好聲音

③ 紅樓夢

黛玉進賈府,正和眾人談論著自己的體弱多病:一語未了,只聽後院中有人笑聲,“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 這一脆落如珠玉環配叮噹的聲音穿堂過戶,眾人頓時緘言不語,黛玉更是心中泛起了小九九,眼見得賈府規矩森嚴,如何會有這麼一位特立獨行的妙人兒?不多時這聲音的主人 — 王熙鳳同學便快步如飛地走了進來,自然是粉面含春,不怒自威,也和這麼一副爽利豪邁的聲音完美匹配了。

87 版紅樓中王熙鳳的配音就恰如其分地表現出潑辣、傲慢、詼諧、自信、爭強好勝等等諸多特色,中力十足,而新版紅樓中王熙鳳的聲音就多少有些差強人意,經常是用力過猛,戾氣有餘而中氣難繼。

談起87 版紅樓夢中一種角色的配音,那可真是極其貼合曹公筆下的諸位公子小姐,丫鬟侍女的個性了。比如晴雯的配音演員是王雪純,音色乾淨脆落,就像山泉般的清冽,又不時帶有一點點嬌嗔在裡面。花襲人的配音演員是劉純燕,聲線稍顯成熟,總是一副關懷備切的語調,特別符合內定嬌妾的身份。此外,寶玉的少年意氣風發,黛玉的悲切自憐,寶釵的大氣溫婉,都可在其分辨度極高的聲音裡體會的到。

舊版紅樓在聲音方面的另一妙處則是那十幾首曹公填詞,王立平老師譜曲,最後由陳力老師演唱的插曲,堪稱詞、曲、唱完美融合統一的典範。陳力老師的聲音如鶯鳥初啼,空靈清澈,純淨而沁人心脾,穿透力之深讓人歎為觀止,恍如天籟而震撼人心。葬花吟、聰明累、聰明累、分骨肉…… 字字如血聲聲如淚,纏綿往復委婉淒厲,曹公筆下一眾人物在這些歌聲裡都鮮活了起來!

聲臨其境:在時光流轉中聆聽那些來自歲月中的好聲音

④ 曲藝電臺

單田芳先生有一副雲遮月的好嗓子。這種嗓音如同其名,一輪明月藏身於雲彩之間,開始聽來似覺乾澀,其後明月霎時升騰出來,光芒四射,再聽之下但覺醇厚嘹亮,餘韻悠長。譚鑫培、餘叔巖的嗓音都屬於這一類型。童林傳、三俠五義、白眉大俠、亂世梟雄以及隋唐演義等作品中,人們往往聽得正是急切之時,單先生一句滄桑而綿長的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往往吊足胃口,令人充滿了期待。

相聲表演藝術家郭德綱的嗓音在曲藝界也是個中翹楚。他吐字清晰,音色高亮,即使坐在後排的觀眾也能聽得真切。一曲四郎探母中的叫小番唱的干戈寥寥,響徹雲霄,令人雙耳有發麻之感。

電臺主持人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包攬了太多的好聲音,新聞資訊類播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盤,鏗鏘有力不拖泥帶水,情感音樂類則如細雨綿長滋潤心脾。譬如北京音樂廣播的韓力,北京交通廣播的李莉、楊洋,經濟之聲的王冠,以及之前零點夜話的伍洲彤,都是純粹 “以聲制人”,這一點和電視臺主持人又有不同,而後者又有諸如央視康輝、李梓萌、朱軍、董卿、撒貝寧、歐陽夏丹、李思思、張澤群等一眾聞名遐邇的聲音大咖。

聲臨其境:在時光流轉中聆聽那些來自歲月中的好聲音

⑤ 聲臨其境

湖南衛視推出的一檔聲音魅力競演秀 “聲臨其境” 同樣為我們貢獻了一大把的好聲音。參加節目的演員需要拋卻一切的雜念與束縛,瞬間將自己融入角色的狀態,運用貼切的聲線來表達恰如其分的情感,將畢生的功力和經驗都在短短十幾分鍾內展露無遺,這將是對演員巨大的挑戰和檢驗。

在這其中,最讓我佩服的還是王勁松老師,他的聲音辨識度極高,鐵骨錚錚,如同一杯老酒醇烈厚重,又如同一杯清茶般回甘而悠長。他在電影《教父》中為柯里昂配音,聲音低迷沙啞,厚重中又有著十足的威嚴,讓人倍感壓抑和莫名的恐懼,主持人凱哥大讚,“這是我聽過的最像馬龍白蘭度的、最好的一版配音,沒有之一。” 王老師在《掃毒》中配音古天樂扮演的角色,一開口便神還原了原版!他的聲音是那麼的富有感染力,豐沛飽滿的聲線中滿是悲痛和悔恨,連臺詞中間的低聲抽泣都表達的精準萬分。王勁松老師往往將這種 內心情緒特別激烈的角色表達的風輕雲淡,如同一位金庸筆下武俠小說中的世外高人,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全憑豐厚的內力支撐不露鋒芒的外在,這豈不是他多年苦心孤詣鑽研表演,磨礪音色的結果?聲音巨匠當之無愧!

聲臨其境:在時光流轉中聆聽那些來自歲月中的好聲音


END

感謝閱讀!願我們每個人都能練就一把字正腔圓的好聲音,為自己的外在增光添彩,贏得更多人的關注和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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