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塊廣告牌》:一個維護權益的外表下,暗藏善惡難辨的現實困境

導演馬丁·麥克唐納在旅遊途中,發現有人立起未破獲刑事案件的廣告牌,瞬間激發了他創作的靈感。於是,這位英國的“鬼才”導演自編自導了這部口碑俱佳的經典之作《三塊廣告牌》。

影片以一起懸而未決的姦殺案件為引,一位憤怒的母親米爾德在公路上豎起三塊廣告牌,將矛頭直指當地警長威洛比,譴責警方失職,從而引發的一系列故事。

馬丁·麥克唐納的作品總是以極具張力的情節,表達人物內心的情感糾葛。平淡的開場、普通人、小鄉鎮,這些看似平凡的元素,終將通過“馬丁式”的黑色幽默和情節走向,演變成犯罪、暴力和死亡。但故事最終指向的,還是留給觀眾一個開放式結局,以及對自我靈魂的拷問。

今天,我將從影片中極具弧光人物的女主角米爾德,來分析她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憤怒深淵,成為全民公敵。在我看來,主要有以下兩個因素:

  • 外因:中年喪女的米爾德,由於沒有從地方執法機構,獲得正義和合理的解釋,用憤怒之火令自己成為全民公敵。
  • 內因:支離破碎的家庭,暴戾相向的親子關係,最終造成了悲劇的間接因素。

在文章的第三部分,我會結合整部影片,來談談我的幾點現實思考。

《三塊廣告牌》:一個維護權益的外表下,暗藏善惡難辨的現實困境

01、外因:中年喪女的米爾德,由於沒有從地方執法機構,獲得正義和合理的解釋,用憤怒之火令自己成為全民公敵。

電影裡的人物關係處處充滿矛盾,米爾德更是漸漸變成一個“全民公敵”。而影片也在展現這些人物之間是如何產生衝突,又是如何和解的。

①仇恨關係的建立:源自憤怒的火種

愛女慘遭姦殺

還沒抓到兇手?

威洛比警長,為什麼?

廣告牌上簡短的三句話,即有力的道出了作為母親的痛苦,也寫出其對警察破案水平的憤慨。而,憤怒驅使喪女的米爾德像怒火之神四處灼傷別人,理性漸失。她把第一槍對準了威洛比警長,因為他是公權機構的代表。導演也借於此,影射了民眾與權利機構關係的對抗,是潛在的社會矛盾。

警長是公認的好人,不幸的是得了癌症。而,小鎮上的居民不希望他忍受壓力,帶著汙名走向人生盡頭,所以矛盾產生了。米爾德與威洛比的對峙,變成了和整個小鎮的衝突。

沒有什麼能比信仰更加象徵光明正義,也沒有什麼能比傾聽所有人感受的神父更能代表大多數人。當所有人的想法與一個人(女主角)發生背離,神父表現出了極大的寬容、愛心、同理心。但仍在衝突中敗下陣來——這位母親的憤怒遠遠超出了大家想象。

甚至在一次拔牙中,牙醫的循循教導激起了米爾德的怒火,她動手傷了牙醫的指甲,鮮血觸目驚心;還有過上新生活的前夫,希望米爾德能放下仇恨展望未來,但也被她身上滾燙的火給燙傷。原來,來源於親情和愛的同理心,也會給自己身旁的人帶來傷害。

《三塊廣告牌》:一個維護權益的外表下,暗藏善惡難辨的現實困境

② 仇恨關係的消除:止於人性本能的溫情

不管是神父、牙醫還是前夫,這些人物的出現僅是輕微的碰撞了米爾德。而對米爾德來說,影片中最主要的兩條仇恨對立線者則是:威洛比警長和迪克森。

  • 第一條線:威洛比警長

威洛比是一個深受小鎮居民愛戴的好人,同時他也因為癌症即將走向生命的終點。一開始,他希望米爾德可以把廣告牌撤掉,並且指出案件沒有偵破並不是因為警察辦事不力,而是證據太少。後來,他在審問米爾德時,不僅支開了心懷憤怒無法正確判斷的警察,還對下屬交代不要為難她。雖然米爾德對威洛比口誅筆伐,又是立廣告牌,又是在電視上詆譭他,但他依然很同情和理解米爾德的遭遇。

面對疾病與案件的重壓,威洛比選擇了自殺來結束生命。並留下了三封哲學意義頗為深刻的信。一封充滿對妻子與女兒的愛,一封展現對下屬善良本性的信任,一封表現對向他開展復仇的米爾德的理解和寬恕。

在我看來,威洛比的突然離世使得劇情的走向發生了大轉折。對於米爾德來說,她失去了復仇對象的精神支柱。另一方面,她從威洛比留下的遺書中,瞭解到威洛比對她的理解與寬容。同時,還解開了替她支付廣告費的神秘人士之謎,因為這是威洛比回給她的一步棋。

《三塊廣告牌》:一個維護權益的外表下,暗藏善惡難辨的現實困境

  • 第二條線:迪克森警員

迪克森是警局裡的麻煩製造者,他執法粗野、脾氣暴躁,還有輕度種族主義,但他骨子裡其實是一個好人。他與威洛比之間除了上下級關係外,還有更深的友誼。

威洛比的自殺無疑把迪克森與米爾德的衝突引向激化。他把心中的憤怒拋向了廣告商羅比,將之打成重傷。而米爾德誤以為廣告牌的大火是迪克森的報復,她將自己無處安放的盛怒之火引向了警局,並意外燒傷了迪克森。

不難看出,米爾德和迪克森兩人的行為,折射了導演想要通過影片傳達的社會問題根源:憤怒只會招致更大的憤怒。憤怒其實是自己的,別人未必能理解,反而招致更深的憤怒,讓事情更糟。

威洛比留給迪克森的信中說道:只有通過愛才能達到內心的平靜,通過內心的平靜才能思考,才能解決問題。

威洛比把愛傳遞了出去,並由善良的人展現給了米爾德和迪克森。

迪克森在大火中將米爾德女兒的卷宗救了出去,燒傷的他在醫院遇見被自己打傷的羅比,卻未曾料到對方不計前嫌的給他遞了杯帶吸管的橙汁;而米爾德縱火燒了警局,又有良善之人包庇了她。

所以,當前夫承認廣告牌是自己放火的行為時,米爾德提起酒瓶走向前夫時,她沒有不計後果地敲在他腦袋上,而是讓他對新女友好些;當迪克森鎖定疑犯並打算取得對方DNA時,他忍受了拳打腳踢,這讓他第一次表現得像個警探。而這些都是兩人轉變的開始

結局以一個極具戲劇張力的留白來收尾,也恰是這種留白昇華了主題。既有戲劇化的處理,又不失其深度。雖然嫌疑人並不是真兇,但卻做了其他的惡。兩個在全片中最勢不兩立的人物,攜帶著槍藥在“復仇”的道路上緩緩停下了腳步。他們開始不確定是否還需要前行, 因為最該與之和解的人其實就坐在他們彼此身邊。兩人對視而笑,這是一種互相理解後,一笑泯恩仇的釋然。

《三塊廣告牌》:一個維護權益的外表下,暗藏善惡難辨的現實困境

02、內因:支離破碎的家庭,暴戾相向的親子關係,最終造成了悲劇的間接因素。

影片中的米爾德看似暴躁、強勢、易怒,但萬事終有歸因。現實生活中,我們很容易因表象而對一個人、一件事下狹隘的定義,卻未曾去探究內幕。這也是為什麼劇中人物之間會發生一次又一次的衝突。

①米爾德的丈夫對她有多年的家暴歷史

影片中米爾德的女兒質疑她,曾帶著年幼的自己和哥哥酒後駕車。米爾德無奈的解釋道:那一次是你父親把我打到動都動不了。

米爾德的前夫第一次出現,找她談判廣告牌的時候顯現出了很敏捷的身手。他在一眨眼不到的時間裡,掀翻了桌子衝過去掐住了米爾德的脖子,並把她按在了牆上。而兒子立即拿起菜刀架在父親脖子上,要他放開母親。所有人都非常“熟練”,對這一切沒有表現出任何驚慌,顯然這是經常發生的一幕。

在我看來,長年的家庭暴力導致了米爾德常處於心理壓力中,繼而扭曲了健康的心態。她缺乏安全感,情緒焦慮、抑鬱,甚至有創傷後遺症。當我們瞭解米爾德的家庭情況後,便也理解了她暴戾的原因。

《三塊廣告牌》:一個維護權益的外表下,暗藏善惡難辨的現實困境

② 米爾德與女兒的爭吵是導致悲劇發生的間接因素

女兒安吉拉,是令人同情的受害人。除了是受害人,生前她是什麼樣的女兒呢?從米爾德的回憶片段可以看出,安吉拉逃學曠課,經常和朋友一起抽大麻。和母親之間的言語總充斥著各種傷害,而哥哥又稱妹妹為“小賤人”。

不難看出,這是個支離破碎的家庭,而每個成員之間惡言相向的相處模式,又怎麼能讓人感受到愛呢。

多數時候米爾德都不討喜,她總是面無表情,渾身散發戾氣。口吐汙言穢語,拒絕理性,用幾乎冷漠和殘忍的態度回應一切。

但沒人知道她一意孤行的背後,是心底深深的愧疚。女兒遇害本是可以避免的,因為她沒把車借給女兒,導致女兒賭氣走了夜路。她甚至在女兒出門前說了惡毒的詛咒,而不幸卻真的發生了。

精神分析學家安娜·弗洛伊德提出過一個核心觀念:我們會本能的通過一系列的防禦性行為來保護自我。而轉移是眾多防禦性行為中的一種,它指的是當憤怒的情緒受到了壓抑,為了發洩自己的情緒,我們可能將自己的情緒發洩到替罪羊身上。

如果抓不到真兇,米爾德會一直揹負害死女兒的心理枷鎖,被內疚感折磨。所以她選擇責怪警察,就算她知道警方已經盡力,知道警長已病入膏肓將不久於人世,也不為所動。而,內疚自責才是這位母親的內心真正不安的隱痛。

《三塊廣告牌》:一個維護權益的外表下,暗藏善惡難辨的現實困境

03、現實思考

近兩個小時的觀影,你可能會笑會哭會被震驚也會感到遺憾。導演和編劇成功的將一系列的隱喻和思考融在了這個好看的故事中,使它也變得耐看,值得分析。

①我們活著的樣子到底是本真的模樣,還是營造的假象?

太過寵溺的家庭環境會讓一個人喪失自我,就如影片中的警察迪克森。他是一個有點近乎變態的人,他暴力、他仇恨、他狂傲,但其實內心是自卑的。因為單親家庭,從小與母親相依為命。而母親無節制的包容他,為他出謀劃策,為他求情,所以他從不考慮任何人的想法。但當他被辭退,他的內心受到斷崖式的打擊,這是他從沒經歷過的。因而他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但那個人其實是他真實的自己:膽小、懦弱。

我一直相信,人之初,性本善。所以,逝去的警長給他寫信鼓勵他、支持他做一個好警察的時候,他完全動容了。他主動請求女主角諒解他過去的錯誤與暴行,他陪著她一起去找尋殺害她女兒的兇手,儘管遙遙無期。

有時候,我們活著的樣子並不是我們真正的模樣,有時只是為了掩飾我們內心的困惑與不安罷了。但是,總會遇到一些事、一些人讓我們展示真正的自己。所以,儘量做一個好人吧。

《三塊廣告牌》:一個維護權益的外表下,暗藏善惡難辨的現實困境

②人性的善與惡,惡與善並不是隨便就可以得出的結論

迪克森在警局看威洛比的信時一點點醒悟,一點點放下憤怒。而向警局縱火的米爾德卻滿懷憤怒,深陷其中。迪克森是在絕境中綻放的花,悲劇似乎要再次重演之時,他拿著安吉拉的卷宗,勇敢地跳窗逃生了。安吉拉這朵夏日的玫瑰沒綻放的地方,在迪克森這個充滿人性的角色中有了華麗的綻放。目睹一切的米爾德,憤怒隨之煙消雲散。

當你以為米爾德是一個正派的人,卻發現她背後犯罪時也會逃脫。無論是用什麼藉口,以暴制暴的方式永遠是最不可取的一種。而當你以為迪克森是一個大反派,深惡痛絕的那種人時,看到最後也會發現,他實際上是一個正直的人。

由此看出,人對人的感情不總是勢不兩立的。世界也並非是正邪不兩立的,而是善惡混雜的,你所認為的善在別人眼裡可能成為了惡。善可以變成惡,惡也可以成為善。隨著情境與立場的變化,善惡也在一點點的轉變。

結語:

也許,影片人物的改變告訴現實中的我們:在你絕望的時候,都有關愛你的人。讓你相信你生活的這個世界,不管與你心中的那個世界有多麼的不一樣,都一樣有愛,都會有個天使在背後守護著你。

馬丁·麥克唐納的作品,更像一部精緻的舞臺劇。雖然沒有那麼跌宕起伏的情節,但故事和人物卻讓人著迷,需要你細細品味才能發現其中的美妙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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