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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演義》是據傳為明朝許仲琳所作的一部歷史神魔小說。在中國，它幾乎與《西遊記》《三國演義》等名著齊名，都是家喻戶曉的經典小說。
這部作品以武王伐紂的歷史為背景，講述了一個神仙打群架的故事。情節緊張刺激，主角姜子牙就被寫死過7次……我們熟悉的哪吒、申公豹、雷震子等神話人物都是《封神演義》中的重要角色。
● 2001年香港電視劇《封神榜》中陳浩民扮演的哪吒
近年來隨著歷史文化研究的深入，《封神演義》的創作起源、過程及參考資料等細節漸漸被我們解析知曉。然而越來越多資料表明，《封神演義》竟大量“抄襲”了《尚書》《史記》甚至是《西遊記》的內容。
現在看來，它似乎還有一個“最早的大型洗稿現場”新稱號。事實真的是如此嗎？
● 《封神演義》古籍
首先必須承認的是，早在《封神演義》面世之前，這個故事的歷史主線及其旁支的神話人物均已有了原型。
紂王的荒淫無道、沉迷美色；武王的勵精圖治、明義崇德；還有那段周國伐商的古老歷史，全都被詳細地記載在我國最早的一部歷史文獻——《尚書》中。
● 香港演員趙子誠飾演的紂王
將小說架設於已有的歷史背景之下本無可厚非，《三國演義》也是借三國時期動盪的背景來講述一個戰亂故事；《西遊記》則取材自唐玄奘西行取經的歷史；《紅樓夢》更是由作者曹雪芹對江寧織造府歷史的一段記憶改編而成。
但《封神演義》中最令人感到哭笑不得的是作者對《尚書》中的許多段落直接照搬的行為。《尚書》中記載了武王伐紂前慷慨激昂的誓詞：
……唯天地萬物父母，唯人萬物之靈。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災下民，沉湎冒色，敢行暴虐，罪人以族，官人以世……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肅將天威，大勳未集……
幾百上千字的幾段誓文，被直接抄襲到了《封神演義》當中。但是不同於《三國演義》中對諸葛亮《出師表》的合理引用，《封神演義》的作者操作更加騷氣。
他把這些陳述商朝暴政的記載分割成了好幾部分，分別用作封神故事中姜子牙伐紂的《出師表》、姜子牙與周武王關於商朝現狀的討論及周武王伐紂成功後對姜子牙說的論功行賞的安排。
這樣子拆分句子、調整語序來“抄襲”的行為，豈不像極了當下某些無良自媒體的“洗稿”行為？
另外還有兩部與《封神演義》成書密切相關的古籍，一是餘邵魚的《列國志傳》，二是鍾惺編輯成書的《有商志傳》。這兩本書都是講述商紂殘暴、周朝伐紂的故事。看看這兩本古籍的目錄，你會發現關於商周戰事中的神魔故事早有體現。
而妲己、雲中子、姜子牙這些人物故事早就在此成型——因此神魔故事也不是《封神演義》作者在歷史基礎上的原創或者首次結合。
● 兩部“被抄”小說的目錄
更有趣的是《封神演義》中的詩。
大家都知道章回體小說中，那些穿插在文中的一首首小詩是獨具特色的亮點。
《三國演義》中有武將之評詩。關於趙雲 “血染徵袍透甲紅，丹陽誰敢與爭鋒。古來衝陣扶危主，只有常山趙子龍”之類的詩往往叫人讀得熱血沸騰，戰場的緊張感、武將的威猛撲面而來。
而寫三顧茅廬時，羅貫中更是借諸葛亮之口作了一首好詩：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
● 《三顧茅廬》國畫作品
曹雪芹借紅樓中的男男女女之口，作了足足81首小詩。木心先生評：紅樓夢中的詩如水草，放在小說這個“水”境之中，好看得不得了。古人筆下，寫到興致所起詩歌便自然而然地流出，像是本能反應。
然而，《封神演義》卻不寫詩——它抄詩、改詩，並化為己用。
前面說的《列國志傳》和《有商志傳》中，《封神演義》不僅直接借鑑了他們講故事的目錄大綱，還從裡面抄錄了足足十九首詩。對詩歌有頗多一字一詞的小改動，改得倒是還蠻好的——像是一個聰明的懶學生在抄作業，出來一個改進版。
● 01版《封神榜》劇照
更誇張的是，《封神演義》“抄作業”抄到了早它十幾年刊印的《西遊記》頭上。在《西遊記》第十六回中，講述觀音院老僧為了奪取袈裟放火燒唐僧所在的禪堂，孫悟空借來法器罩住師傅，再借風煽火將觀音院燒得一乾二淨一事。
此節有詞說孫猴子：“不去弭災，反行助虐。”而在《封神演義》第六十四回中，也用了一模一樣的詩詞來對應因兵敗而放火燒西岐的紂王部下。戰場之上，這個詩詞搭配就顯得特別奇怪。
類似抄襲《西遊記》詩詞卻沒有改好的案例，在《封神演義》中有十幾二十處之多。
● 86版《西遊記》劇照
所以《封神演義》的成書，經歷了借鑑已有大綱、整合民間傳說、抄襲歷史資料、改編他人詩詞幾大操作。但是，它借鑑，它改編，它抄襲，它依舊是個好作品嗎？
應該說是的。
季羨林先生當年寫《糖史》，每天騎著自行車去圖書館查閱資料，幾乎翻遍了《四庫全書》找遍了所有關於糖的民俗記載，一直到80歲高齡才寫出這本“偏門的小書”——這還是在有圖書館的情況下。
● 晚年的季羨林先生
我們現在有網絡，搜索引擎一鍵擊下可能就完成了季先生當時好幾年的工作量，但我們不能因此而否定資料收集、整理者曾經的成就高度，更何況裡面往往還有很多珍貴的個人感悟及見解。
所以在更為久遠的時代，收集從商末到明朝期間的武王伐紂故事、民間神魔傳說，再在宋元明戲劇和小說的基礎上創作出集百家故事之大成的作品，這本就是一件不簡單的事情。
封神故事像是經過一代代人越滾越大的雪球，一直到《封神演義》，這個基於現實歷史的龐大神魔世界終於幾近完美地呈現在我們面前。
● 動畫電影《哪吒》劇照
現代獲取信息不再困難的我們，似乎也罕有人會吃力不討好地試圖去再滾動、擴大、重建這個雪球。
但我們學會了創新，從香港的《封神榜》老電視劇，到今年火爆的國漫《哪吒》。這些，都是我們為文化體系添磚加瓦的貢獻。
我們找到龐大歷史文化體系中的細微處，用這一代人的方式使它煥發出全新的耀眼光輝。這就是我們對歷代先祖留下的珍貴寶藏最好的保護，也是我們這代人終將留下的，屬於我們的特有痕跡。
參考文獻：
《的成書及其在明清時期的傳播研究》文/周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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