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歲月:我的初中時光

那是幾十年以前的事了。記得那時我剛上初一,頂多十一二歲,很多事情都記不真切了。直到前幾天,一位初中同學在微信群裡發了一張我們初中畢業時的合影照,才把我的記憶拉回到從前。


懵懂歲月:我的初中時光

看著這張照片,不禁感慨萬千!時間都去哪兒了?當年的“小屁孩”,轉眼成了“老人家”!照片上的恩師已大都離世,有好幾位同學英年早逝,撒手人寰!看著照片,想起他們當年的音容笑貌,如今陰陽兩隔,不禁淚目!

那時,我們的學校叫“霍邱縣孟集區花園小學”,是一所“戴帽初中”。何謂“戴帽初中”?用現在話說,就是沒有初中辦學資質,是借用劉李初中辦學資質而開辦的初中。初中和小學都在一塊兒:同一個大院,同一個大門。校址在花園東街,距“十字大街”約三百米,也就是現在“開發街”所在的位置。

記得我剛上初中時,我們學校有三個初一“平行班”:初一(1)班、初一(2)班和初一(3)班。初一(1)班坐南朝北,其它兩個班坐東朝西,拐角處是廁所。三個班的班主任分別是楊正新老師、陳懷宇老師和邱雲開老師,這三位老師,如今只有楊正新老師在世了。

我當時在初一(1)班,班裡有四十來人,如今能叫上名字的已不到十人。記得我們的班長叫梅懷成,他喜歡把早晨遲到的學生集中到講臺站著,然後挨個兒刮鼻子。有個漂亮女生叫郭長雲,一天遲到被刮鼻子之後,哭著回家了。不一會兒,她的母親闖進教室,和梅懷成打了起來。梅懷成一把推過去,郭長雲的母親猝不及防,竟被仰面朝天推倒在地上……

班裡還有一位女生叫何德慧。我之所以能清晰地記著她,理由有三:第一,她經常欺負我的好同學王文堂,給他起外號,叫他“王寶魯”,我因此很氣惱她。第二,她和我打過架。當時,我雖是男生,但個子很小;她雖是女生,但個子卻大——因此每次打架我都吃虧。直到有一天,我揪住她的頭髮不放,還雙腳離地好一陣子,她只得求饒。從此以後,我們就再沒打過架了。第三,她父親叫何聖先,是花園街上第一大才子。何老先生當年不僅會照相,還會刻私章、裱中堂等,我因此很佩服他。

楊正新老師是我們的班主任,她給我留下的印象並不十分深刻,甚至連她教什麼,我都不記得了。我只知道她每週帶我們出去勞動,到附近生產隊去薅秧。一直幹到中午,隊裡給我們每人一杯糖精水喝。楊老師經常告誡我們:“一定要好好幹,不然就對不起這杯糖精水……”

我們那時不要說手機了,就連收音機也很少看到,在學校,除了學習、玩耍就是勞動。我們每星期要勞動兩天,主要任務有:1.“打綠肥”——把採集來的蒿草、綠葉等用腳踩到水田裡,發酵肥田。2.挑沙——先到“老龍坑”淘沙,然後把淘好的沙挑回學校作建材。3.栽樹——先回家採集樹苗,然後帶到學校栽。4.挑水擔糞——主要是給學校的樹苗澆水、追肥。記得那時勞動需要自帶工具,帶大鍬、笤帚什麼的還好,帶糞桶就很為難——我那時個子很小,還沒有糞桶高,怎麼帶呢?所以我每次帶糞桶都是拖著來到學校的,以致把糞桶都拖壞了,回家還要捱揍,為此,我和組長徐國慶還鬥了一架。前些年,徐國慶請我吃飯,席間我提到此事,他笑得前仰後合……

懵懂歲月,我們並不曉得讀書的重要性,一天到晚只知道玩耍:踢毽子、打老瓦、鬥“老炮”、刀雞、摔跤……

上初二的時候,我基本不玩這些了,因為我迷上了軍棋和象棋。

初二是我初中生活中最難忘的一段時光。原因有三:1.我在初二讀了一年半時間,每學年開學時間也由春季調整到秋季。2.在進入初二時,學校舉行了一次數學測試,並根據測試成績,把全體初二學生分成三個班,我以數學滿分的成績被編入“好班”。現在回想起來,我數學雖然考了滿分,那只是“瞎眼貓碰上個死耗子”,其實成績並不好。3.邱雲開老師成了我們新的班主任。

提起邱雲開老師,我心裡充滿對他的感激和懷念之情。我承認,邱老師作為班主任,他的好多工作方法在同學們中頗受爭議,但我始終堅定地認為:邱老師是一位優秀教師!他育人有方,工作兢兢業業。正是有了他的引領,我才認識到學習的重要性,並對學習產生了濃厚興趣。而且我還認為,如果邱老師能一直帶我們到畢業,很多同學的成績可能會更加優異,甚至還能因此改變人生的軌跡!由此看來,一位優秀教師,特別是優秀班主任,對於涉世未深的未成年孩子是多麼重要啊!

我至今還能清晰地記得自己讀初二時的座位:在教室第二排的最北邊,和周杰同學同桌。

第一次和女生同桌,我感到很不自在。和現在的孩子不同,我們那時講究男女有別:平時男女生很少說話,偶爾借兩滴鋼筆水也是要還的。雖說也有過春心蕩漾,暗送秋波,但非常含蓄。如果被人說出去,就會“莽啷”一聲大哭,然後告老師說:“某某同學扯我了!”我和周杰同桌半學期,彼此沒說過一句話。不僅如此,我還用小刀在課桌中間刻上一條“楚河漢界”,不准她“越雷池半步”!有時,甘本娟同學來到周杰旁邊敘話,我故意高聲說笑,干擾她們——現在想想,我那時是一位多麼令人討厭的男生啊!

周杰同學很美麗,也很高冷,屬於冷豔型的。她雖然不理我,卻從不說我壞話。記得有一次,她用麻秸編織“桌肚”,順便把我的那一半也編織上了,這讓感到很溫暖,只是我連一句感激的話也沒說……時隔多年,我再次見到周杰時,她已是做奶奶的人了!當我提及當年同桌之事時,她一臉茫然,連聲說“記不得了”……

進入初二之後,在邱老師的教育引領下,我們班很多同學業已認識到學習的重要性,他們主動把精力從玩耍轉移到學習上來。邱老師成功運用了“趕、學、比、幫、超”等教育方法,激勵同學們你追我趕,銳意進取。他還定期召開班級民主評議會,倒逼一部分調皮搗蛋不學習的學生嚴格自律,避免他們成為班級紀律的破壞者和日常學習的干擾者。

經過半個學期的努力,我們班湧現出一大批“學習明星”,如王積明、甘本娟、王文堂、儲長華等。

王積明是我們班同學公認的學霸,有“王積明,頭一名”之美譽。王積明不僅成績第一,穿燈草絨襖子也是第一。王積明穿上燈草絨襖子簡直帥呆了,我們看了都眼饞。只是他的襖子後來被魯禮國噴上濃鼻子了,實在太可惜……

甘本娟是我們班男同學心目中當之無愧的女神!她不僅成績優異,而且秀外慧中,一雙明眸似清澈的湖水……

進入初二以後,我玩耍的時間雖有所減少,但遠沒有把主要精力集中到學習上來,因為我迷上了軍棋和象棋。我的大書包是用“羊肚手巾”縫製而成,裡面主要裝有軍棋、象棋和自制的乒乓球拍子。

象棋,我主要和陳貴榮下。有時不是邱老師的課,我們就溜出去,在學校後門西南邊的跌水閘下面玩。軍棋,我主要和邱老師下。放學之後,在邱老師家的小院門口聚集很多人,看我們下。如果我下輸了,可能會結束早一些;如果我下贏了,就一直要持續到天黑——因為邱老師不讓走。乒乓球,由於全校只有兩個水泥球檯,“僧多粥少”,只能“三球兩勝”爭“擂主”。有個叫汪士菊的女生,比我們低一屆,球打得很好,我們戲稱她為“球母”……

初中三年,我的班主任換過兩次:初二換一次,初三又換一次。這種情況,反映了母校當年捉襟見肘的師資力量,換句話說,就是缺乏穩定的師資團隊,無法完成從初一到初三的“循環式教學”,部分教師長期“把初三”。但這種做法,往往不利於學生成長,甚至會毀掉一部分學生。

記得那年秋季開學,我如期來到學校,有幾位同學已先期到校,聽他們說:“邱老師不帶我們了,學校也搬到新的地方……”我聽後很失望,心裡一陣酸楚。回到家裡,我告訴父母不想上學了。父親拿起靠在門口的大笤帚就舞過來,我只得又回到學校。

“新校區”位於“十字大街”西北面約400米處,大致相當於現在花園中心校所處的位置。兩棟教室都是東西走向的青磚瓦房,分別用於初三兩個班學生的教學和住宿。

教室後面有兩間簡易的磚坯房,那便是食堂了。食堂印有飯票和菜票,學生就餐實行“訂飯制”。食堂師傅負責把飯提前打進飯桶裡,各班生活委員負責分飯。學生吃菜一般自帶,也可憑菜票到鍋臺前買:青菜豆腐5分錢一份,肉燒蘿蔔2毛錢一份。有老師“不喜歡吃肉”,食堂師傅就往青菜豆腐裡澆一勺肉湯。

食堂後面地勢較低,沿坡地下去,可以看見磚窯,燒窯的“窯師”系外地人。我們那時提倡“自力更生”,學校建設所用磚瓦,均為自給自足。一窯磚燒好後,我們全體同學斜對面站成長隊,用雙手把磚塊從窯洞裡一塊塊傳出……勞動結束後,我們的手上、臉上、還有鼻子裡,全是黑灰。

學校西邊有一口大塘,乾的。大塘那邊是油菜地,油菜花開放時節,滿眼都是金燦燦的,似鵝黃色綢緞鋪就的湖面。傍晚,同學們喜歡到這裡背書:以盛開的油菜花為背景,女同學們背書的樣子很美——剪不斷的眼語,哪個少年不鍾情?夜幕鎖不住遠方,因為我們的心就在遠方……

學校東南兩邊分別是農田和菜地,那時便是我們的“樂園”。剝蠶豆燒吃,偷黃瓜,摘桃子……村民不堪其擾,卻又無可奈何。

當代女作家張潔在其散文《挖薺菜》中寫道:“吃那些沒收進主人家倉房裡的東西,我還一次也沒有被人家抓到過。倒不是因為我的運氣格外好,而是人們多半並不想認真地懲罰一個飢餓的孩子。”感謝當年學校附近的鄉親們,感謝他們的善良和寬容。

初中最後一年,我記憶的存儲器裡保存下許多畫面:有的清晰,有的模糊。也許是邱老師不帶我們的緣故吧,我的學習興趣有所減退,以致課堂上的許多細節都模糊不清了。

我初三時的班主任是陳潤書老師,他很嚴厲。對待犯錯誤的學生,他喜歡用書扇臉——很多同學的臉都被他扇過,包括我。

記得教室的兩根“睡梁”之間,密密地排著毛竹,我們經常爬到竹排上玩耍。有一次,我們在上面“午睡”,陳老師突然走進教室,我們嚇得一動不動,心裡默唸:陳老師趕快走啊!可陳老師並沒有走,他在教室裡來回巡視……最終,我們被發現了。

陳老師把我們帶進辦公室……出來之後,我們的臉都紅了。和我一同被帶進辦公室的,還有王文堂、汪習生、王厚國等。

我最難忘的是毛佔奎老師!我不曉得用什麼語言來描述這位數學老師,在那個缺乏教師尤其缺乏理科教師的年代,毛老師用自己勤勉而卓有成效的工作,為我們打開一扇窗——透過這扇窗,我們看到更廣闊的天地!

前不久,我們當年的初中同學建一個微信群,在群裡,有位叫甘本娟的同學這樣寫道:

“毛恩師教學很有耐心,從不歧視差生。小時候,我數學底子不好,常搞不懂最基礎的數學問題,總是問啊問,老師講了很多遍我還是不明白。但毛恩師不僅沒有絲毫厭煩,還經常問我:‘娟子懂了嗎?’看到我迷茫的眼神,他又講了好幾遍……”

甘本娟至今還能清晰地回憶出毛老師當年上課時的情景,她說:

“毛恩師上課充滿激情,他上課很少有人打瞌睡。熱天,他講到得意處,喜歡把褲管捲起來,露出毛茸茸的小腿,他的腿毛比一般人長。記得我那時個子矮,坐在前排,看了他的腿毛之後,就好奇地跟同桌小聲嘀咕:‘難怪老師姓毛……’

毛恩師生活上大大咧咧,不拘小節。那時候生活條件差,沒有皮帶,老師就用一根布帶扎褲子,布帶頭經常調皮地跑出來,我和周圍的女生們看後笑得沒完沒了。老師脾氣很好,看我們莫名其妙地笑,他常摸摸自己的臉,以為臉上有粉筆灰……”

看著甘本娟同學的聊天記錄,我有一種莫名的感動。甘本娟同學現供職於安師大附中,是一名資深的高中數學教師。幾十年過去了,當時正值青蔥歲月的她,竟能把自己的初中老師如此清晰地銘記於心!

沿著毛老師當年走過的路,我們很多同學堅守農村教育,在艱難中前行!“一根粉筆,兩袖清風;三尺講臺,四季晴雨。”老師的崇高風範,為我們前行注入了無窮的動力!

1997年,我從彭塔中學調回花園中學任教,曾與毛老師有一段共事的時光,目睹老師貧病交加的晚年,我心裡很痛、很痛……

現在,毛老師已去世多年,我們在此緬懷他老人家,願“仁厚黑暗的地母”,永安恩師的魂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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